这生了个女儿后，她婆婆就变了脸色，对张春妮也没那么好了。
张春妮这生了孩子才七八天，她婆婆就让她自己洗尿布，婆婆呢，在一旁跟人说话聊天。连那孙女生下来，去抱一下都没有。
张大龙原先就放肆的很，张春妮哪里管得了他，以前婆婆还给帮着说张大龙两句，现在啊，反倒和张大龙一块来说张春妮。
“你那肚子不争气，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你还有脸说话吗？亏得我好吃好喝的待你！”她婆婆燕燕骂道。
张大龙家里啊，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一根独苗呢。
燕燕是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的，她第一胎生的个儿子，不过没养起来，三岁多发烧病死了，之后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最后一胎才生的张大龙。
张大龙那两个姐姐早几年就嫁了，嫁得还不错，给他家赚了不少礼金钱，每年还给送不少年货和钱来孝敬父母。
村长那眼光，到底比妇道人家要看得远些，他就说燕燕：“这才第一胎呢，说个啥啊，别让她弄坏了身体，赶紧着养好了生个第二胎，总能生出儿子来的。”
“第二胎可必须生个儿子出来了，现在计划生育开始了，这顶多就只让生两个，生多了要罚钱啊！”燕燕念叨着说，现在这时候，可不像他们那会儿，可以一个劲儿的生孩子，这第二胎生不出儿子，可就不让生了。
虽然村长说第二胎说不定能生个儿子，可张春妮在家里的地位，母凭女贱。
女儿没人搭理，张春妮更是过不上好日子了。
之前燕燕给她买的那些新衣裳、金项链、皮鞋，全让燕燕拿去给她小女儿了。
张春妮除了要带女儿后，还要干所有的家务活，喂鸭喂猪……
燕燕啊，跟一群人打牌呢。
说娘家啊，好歹也是在这跟边上的，至少得看不下去说两句吧，或者给她帮帮帮忙吧？
可是娘家那边都觉得丢脸的很，谁让张春妮没生下个带把的？女人没生出带把的来，那就是这样的地位，怪不得别人！
想要有地位，那就得生出个带把的来，那就是家里的功臣，啥时候都给供着。
更何况，叶雯怀孕了，布条忙着照顾儿媳妇呢！
原本这就是他们两家的事，村里人就给说到了怀春身上。
“你说这张春妮娃都生了，怀春和方一元也就后那么几个月结婚的，再后来晚了他们大半年才结婚的叶雯现在也怀孕了，你们说这怀春怕是不能怀吧！”
“可不，这都一年了，肚子也没动静！”
凤凤就悄悄的拉了方一元来说：“一元啊，等过了年，你带着怀春去城里大医院看看，怀春是不是身体有毛病，怀不上啊！”
“生孩子疼，我没想让她生孩子。”方一元这样说，更何况，现在家里这么忙，生了孩子他怕怀春一人带不过来，累着她。所以后来他俩干那事的时候，都有戴套的。
之前虽然没有做措施，但是那段时间干活太累了，吃的东西也不好，营养跟不上，难怀上。
可怀春，虽然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玉玉生孩子，吓着了，可她心里还是想给方一元生个孩子。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怀春就跟方一元说：“等明年，咱们日子好过了，不干这么累了，我想给你生个娃，不然这家里的就咱两个人，多冷清啊！”
“不怕疼了？”方一元搂着她问，喘息越发的重了起来。
“怕，但我更想给你生孩子。”怀春说。
随即，床动了起来，床上的两个人熟练的运动着……
房子修得很快，只修了一层，过年前，怀春和方一元就搬进了新房子里。
虽然没能盖上二层楼，但方一元还是留了钱，请了镇里最好的木工，做了一张新床，一个大衣柜，一张桌子，四条板凳，另外宋瘸子那儿编了两张藤椅送给他家。
方一元还去城里买了台收音机，给怀春买了新衣裳和皮鞋。
至少如今，方一元家的这日子，是叫人羡慕的。
穷光蛋一年都翻了身。
村长家里买了方一元卖的猪和牛，这养了一个月，转手已卖，就赚了将近一千。叫叫家今年算是一家人都在帮着方一元打工，加上自家卖谷子的钱，这一年赚了差不多也有两千块的样子，这过年前张大牛又结了婚，家里人口多了，房间不够住，叫叫也打算明年再赚点儿钱，开始修房子，家里人多，就不叫人了，全自己修。
方一元从这事里看出了些名堂来。
他养猪，也就刚开始累了一段时间，后来干活的都是的叫叫一家，但她家拿的都是些苦力钱，而他就是前期投资的钱多了些，而最后缺钱了，才不得已把猪转给了村长家。
猪转给村长家后，还是交给叫叫家养的，就相当是，村长拿出了一万块来做投资，自己啥事都不用干，等一个月后，除了本金之外，就赚了一千多块。
而他呢，手上资金少，但也投资进去不少，赚的也算是不少了。
叫叫一家，最累，一家四个人都出动了，赚的钱却比他少。
但无疑，叫叫一家在村里其他人比起来，也是赚了钱的。
手上只要有点儿资金投入，这才能搞大副业，还能带着村里的人一块富起来。所以，他之前决定说只修一层楼的时候，他脑子里是有点儿这个想法的，但是就是还没明白过来。
张大牛娶老婆的时候，怀春给她家送了十斤猪肉。
叫叫还拉着她说，明年有没有啥活，也叫他们家干，让他们再跟着赚点儿钱，把房子给修上。
今年村里，可多男人讨老婆，大抵是觉得怀春都嫁了，他们再单着也没啥意思。就这过年前的半个月，就有四家男人讨老婆了。
李国利是过年前三天回来的。
他穿着一身整齐干净的中山装，板寸头，脚上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红皮鞋，骚气的很。怀春看着他，就觉得可像是那城里来的奶油小生，可没半点农村人的样子。
要说怀春自小被宠大的，没干过啥农活。
那这李国利自小也是没咋干过农活的，顶多就是干过打猪草、上山砍一捆柴火，农忙的时候帮着晒一下谷子，其余时间都在读书。
特别让怀春气愤的一事，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李国利竟然说方一元身上臭的要死，就跟城里那下水道的臭老鼠一样臭。
怀春听这话，火上了。
饭碗一摔，直接给砸地上，冲他骂：“李国利，你有胆子再说一句！”
“本来就臭，比那臭老鼠臭多了！说你男人你还不高兴了！”李国利大声说。
方一元之前是养猪，身上有些臭味，可这都四个月了，都没养猪，都跟家里弄房子，身上早没臭味了。李国利这不明显故意看不起方一元吗？
“好，我不跟你闹！那两千块钱还来，你明年去个屁的留洋啊！”怀春伸手就要钱。
这次，真是李国利过分了！
宋瘸子的脸也铁青了。
玉玉脸色特不好看，骂李国利：“你怎能开这种玩笑！送你读这么大的书，这点礼都不懂！你这叔白读了，赶紧给一元和怀春道歉去！”
到底，李国利一听到不让他留洋的事，立马就怂了，乖乖的说了句：“我就开个玩笑，看你的怎么这么较真！妹夫，对不住啊，我就开玩笑。”
可怀春就认真了，就跟饭桌上说起李国利来：“我晓得你读了大学，有文化有见识，看不起我们了，看不起农民了。可你别忘了，送你上大学的钱，是我爹用血和汗一分一分的攒起来的，你说要钱就要钱，一千两千，就张嘴说的事，可你知不知道，就攒这些钱有多苦多累？之前我爹和玉玉婶娘烧炭卖，去山里砍柴、烧，再挑出来，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到镇上卖，就只赚五块钱，为了能够省点钱，他们连鸡蛋都不舍得吃！你明儿去试试，挑个一百斤炭到到镇里去！”
怀春这话说真的，她就是要李国利挑炭出去，这都不用让他从山里挑回家了，只是从家里挑到镇上而已。
反正家里有炭。
初一一早，怀春就非得要李国利挑一百斤炭去镇里卖掉，否则，那两千块钱，她必须要回来。
本来这事，就是李国利不对。
玉玉和宋瘸子无话可说。
李国利为了能够去国外留洋，只得忍了忍，咬牙去做。
他又没过重活的，肩膀一上担子，就吃疼的咬牙了，走了没两步，就给放下了。
可怀春是多凶悍的人，怎么可能罢休放过他？
非但要他挑到镇里去，还得看着他挑去，免得他在路上搞什么鬼。
李国利是走两步就停一下，走两步就停一下，这一担炭挑到镇里去，是大清早出发的，晚上八点才到镇里。而且怀春可恶啊，似乎早知道要很晚才能到镇里，她早上走的时候，捏了个饭团放在口袋里，在路上给吃了。
李国利愣是又饿，脚上还起了满脚的水泡，肩膀也酸痛的这一沾东西就疼。
反正，他记恨下来了，怀春是如何羞辱折磨他的。
他好歹是个大学生，以后哪里用得着干这个事？
这到了镇里还不算完，还得把这一百斤的炭卖掉，他要是卖不掉，就得再给挑回去。
可这大晚上的，哪里还有人买炭啊，还是大年初一！
“放街上，明天早上来卖，行不行！”李国利说，虽然他是个比怀春年龄要大的男人，可是，怀春掌握着两千块钱，他去留洋的费用。
他必须得怂。
“哟，你不是大学生吗？多能耐啊，学了那么多知识，卖一担炭就把你难住了？”怀春冷嘲热讽的说。
真的，他现在脚上全是水泡，走路都疼，哪里还想动一下，他也不顾什么形象了，直接跟地上坐着，这会儿，要是有盆热水泡一下脚，那可是真舒服！
可他只能想想，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一担炭给卖掉。
没办法，他只得拉下脸面来，一家家的跟人敲门，先恭敬的喊一声“新年快乐”，然后再问人家要不要买炭。
就这样，敲了十多家的门，终于有人说要买，他才挑着炭给人送过去。
想想，多丢脸啊！
就像是叫花子讨米一样！
他可是村里甚至是镇里最有名的大学生。
李国利是真的走不动了，拿了那卖炭的五块钱，找了供销社开车送他和怀春回去。
初二初三，李国利跟家里躺了两天。
初四一大早，他就回城里了！
见他妈鬼的农村！还有那个怀春，没有必要，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玉玉埋怨怀春，说怀春做得太过分了，把李国利给气走了。
“他有敬你这个妈，敬我爹吗？我看啊，李国利那孙子以后特定是条白眼狼！”怀春说。
真的，她都后悔了，一开始就不该同意她爹出钱送李国利上大学。
初五，方一元和怀春去永城里给他小姨拜年，他家里不是留了头猪杀了吗？这上去呢，给他小姨带了两条腊肉、一只腊鸭子，还有一些山里挖来晒干的笋干。
肖桦有个单独住的房子，虽然不大，在城里地段也不是特别好，但是两房一厅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就是房间格局略有些小。
挺久之前，肖桦就说了要接方一元到城里来跟她一块住，可方一元他奶奶舍不得孙子，哪能让孙子跟外家的人跑了，死活都不让。
不然，方一元早先就该是个城里人，读上不少书呢。
“虽说你们呢，去年是挣了些钱，但也太累人了，而且一辈子干那个也没出息。我拜托了人给你们两口子在城里找了个厂子，工资虽然不是特别高，但多少在城里见识见识，现在发展这么快，好多时兴的东西出来了……”吃完饭后，肖桦端了水果出来给他们吃，一边说道。
肖桦给找的厂子，就在永城里，是个麻袋厂，说第一年进去的工资是20块一个月，随后每个月加一块，有子弟学校，干满三年还给分房子。现在多少国企厂子倒闭，工人下岗量增大，肖桦可是费了好些力气才给弄上这两个名额的。
肖桦说，在那里面干了三年的老工人，工资高的，现在一月都能拿上五十了。重要的是那个麻袋厂还算空闲，一个月有八天假期呢，方一元这回去还能养点鱼啥的，都不耽误。
工作轻松，两口子一年能攒上上千把块的钱，还不愁吃穿住，挺好的。
怀春就挺心动的，不求着明天赚多少钱，主要是让方一元的轻松一些，在城里多点见识。
他们回去后，就合计着安排家里的事。
“咱家这猪仔下了不是有二十多吗？我们去城里工厂上班，肯定是没法养猪了，咱们这猪好，马上就要足月了，也没死过，应该好养活，全给卖出去，好像有点儿不划算。要不都给叫叫婶娘家里养吧，到时候年底卖猪的钱，咱们跟她对半分。多少能分个两千多块。可比卖猪仔划算多了。”怀春说道。
他们这呢，要等下个月才去工厂里报到上班，家里还能忙些事，把地开了，种上果树。而且他家的地也多，都给叫叫家来种红薯、苞谷，他自己呢不是周五能从城里回来，周六周日能种一下，算是给叫叫家帮点儿忙。鱼塘里呢，还可以多放点儿鱼，可以让宋瘸子帮忙的点草扔鱼塘里。
两人这样商量了，蛮好的。
在城里打工能赚上一份钱，家里这边呢，不怎么出力，也能赚上一份钱。
第二天，怀春和方一元就去了叫叫家里商量这事。
这可是好事啊，他们给方一元看了那么久的猪，对养猪也挺了解的，这又是只要他们出力，不用出钱的，倒是还能分上一半的钱，可比去年给方一元打工强的多。
才二十多的猪仔，方一元想着数量少了些。
他手里还有六七百的余钱，第二天就跟人去买了二十多只小猪仔来，凑上五十多只吧，至少得要比去年那个数量多，这都是两家合养呢，不会有那么累，而且去年种的红薯、南瓜、冬瓜、白菜多，还留有上千斤的样子，今年的地也多，都种上的话，基本都不要买什么猪料了。
方一元的叔，方家德眼红上了，他婶子就来闹，说是被方一元坑了，他家那山不给方一元了，非要收回去。
要是不还给她，她就往山里搞事情。
她可不眼红吗？
她家里还没修房子，两个儿子也没讨老婆，大女儿倒是嫁出去了，小女儿才九岁，正上学呢，要花钱，也干不了活。他们这一家子除了种那点田和地，别的活是啥都不干的。
她这来闹啊，哪里是要地，就是要钱，觉得一百块钱一片山卖给方一元亏了。
“要不是你把我家那山买去了，那种植果树的扶贫指标就落在我家头上了，你们这要不给我二百块钱，我就天天给你们折腾点事出来！”他婶子玲月来方一元家里闹。
方一元这刚买了小猪仔，家里哪里还有钱啊。
反正，他买的那两块山，就只开了一块。就说，另一块山还给她家。
玲月说，要那块开了的，没开的山，她才不要。
哪有这样占便宜的。
方一元怒上了：“我跟你说，你要闹，我是看着我们亲戚关系的份上，才说还你一片山，你要再闹，我就什么都不给你了，反正，这山是我买的，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在，不管哪儿，我都占理！”
玲月心虚，就说要钱，说方一元之前坑了他们，低价买走了她家的山，得要方一元给她二百块钱。
“要钱啊，要米不？我米桶里舀两升米给你，让你吃个饱，好葬了你！”方一元骂起人来。
他是真的太恨他这个婶子了，以前没少欺负他，就是看他没爹没妈，以前那会儿还没分家，她是连点吃的都不让他吃，本来他叔那会儿对他还好，就让这个婶子给鼓捣的一块来欺负他了。
看方一元发了凶，玲月也不敢闹了，自己灰溜溜的回家了。
不过，她回了家后，就鼓捣了她男人去找方一元。
方家德不跟方一元闹，就是提了壶酒来，跟方一元赔礼道歉，说：“你婶子她就那样的性子，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你说他一个长辈都来给方一元这个晚辈道歉了，方一元哪里受得起，这叔侄俩说了两句话，方一元就喊了怀春去炒了个花生米，两人喝起了酒来。
“唉，你现在这日子过好了，这平板房都修好了。叔和婶子先前是对你不好，可那时候不是家里也困难，好几个人要的养活……原先呢，都是叔和婶子不好，叔家里的条件不好，希望你能够帮衬着点，就帮衬些。”
方家德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一元也不好说不帮。
只是，他家里现在是真没钱，就只好说：“叔，我这刚修了房子，又买了猪仔，手上确实是没钱了。要不，等那猪出栏的时候，分头猪给你家，你看怎么样？”
“我就说一元你是讲情义的人，对叔有亲情。”方家德高兴的说。
跟方一元喝了会儿酒后，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方一元挺不耐烦他的，怕怀春生气，就跟怀春解释：“他毕竟是我亲叔，之前买山，咱们是占了些便宜。”
“没事，老想着占点儿小便宜，他家肯定也富不起来，咱们人好，当做慈善了。”
怀春并没有生气，反而，她很大度。
因为方一元待她的家人好，所以，也很理解方一元对他家的亲戚好。
况且现在他们也不那么困难了，给亲戚点小利益，便就给了。
还没等到怀春和方一元去城里，宋小烟就偷了她爹的钱跑城里打工去了。
宋小烟她爹伤心的在那儿骂，找了宋家的人全去说话了，说让他们帮着把宋小烟给找回来。
“三叔，她去哪儿？永城？”怀春跟宋成民问道。
宋成民一边哭着捶腿，说：“要是永城，我就把她给抓回来了，她啊，偷了钱跑广城去了，这可都出省了！还是跟个男人跑的！”
宋小烟先前就跟宋成民说过想去广城打工，说那儿赚钱，宋成民没给答应。没想到这才过了年没几天，宋小烟就偷了他二百块钱，跟镇里的一个男人跑了。
那男人以前和宋小烟一块读过书，还大宋小烟两岁。
你说这一个没出嫁的女孩子，跟一个男人跑了，而且还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宋成民能不担心吗？
宋家的人口不多，都是只生了一个两个的，宋小烟还有个哥哥，在外面学木工去了，跟着建筑工队在永城里干活。
宋联民就说了：“叔，我去广城找我小烟妹子吧！那儿要是真能进厂赚钱，我呢就给您写个信回来，我和小烟妹子好好的跟那干，要是不赚钱，我就把小烟妹子带回来！”
宋联民早就想出去了！
怀春听说过广城，那儿有很多厂子，但她去过最好的城市也就永城，连省城江阳都没有去过。
小烟胆子小。
她这心里，挺担心的。 少女淮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