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鬼神之事,中国人向来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大抵逃不过孔老夫子那句话:敬鬼神而远之。
而到了近现代,科学真理之说成为主流思想,宗教封建被打倒在尘土里,抬不起头。而尤以中国那场浩荡的运动为最,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不止是鬼神,连身为圣人的孔老夫子也给打倒了,就算有鬼神,在那个时候也恐怕是逃到国外去了。
吴老是个在有神论与无神论间犹豫不定的人,他希望有神明存在,但又害怕神明存在。他热衷于研究上古祭祀文化,研究绝天地通之前的历史,他有次对柳长生讲:“要研究上古祭祀文化,绕不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老子,孔子言老子神龙见首而不见尾,恐怕当时就只有老子其人掌握有上古祭祀方法,他出关时所留《道德经》,繁奥晦涩,时人不通,怕是以上古文字所写,或是进行了某种加密,揭开这层面纱,会有了不得的发现。”
《道德经》、《易经》、《葬经》等书的学习是柳长生自幼的功课,倒背如流不在话下,但是他也知道,想要理解这些文字的深意恐怕是力有不逮,用自己爷爷的说法,时过境迁,佛言此世为末法时代,纵使握有最高最妙之法,大环境变了,亦无办法。
这些古代经典在柳长生看来就是一座座无穷无尽的宝藏,可惜现代人丢了钥匙。这把钥匙,也许就是吴老致力于研究的上古祭祀文化。
柳长生无比渴望掌握这把钥匙,正如柳家老爷子所说的他已望见门墙,若能踏入门墙之内,那么必然有一个新世界向他打开。
由于已经出现了无辜人员莫名死亡的事件,吴老与柳长生马不停蹄赶往北京。
晚上九点的火车站旅客稀少,时近深秋,透过候站台的大门望向四周的原野,可以看到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正在缓缓升起。
离火车进站还有半个小时,候车室没有暖气,座椅一片冰凉,吴老年老体弱,又来往奔波,不住地咳嗽起来。
“吴爷爷,您等下,我去给您倒点热水。”
南城车站是个临时停靠站,并没有公用热水提供点,要喝热水只能去值班室。
来到值班室门口,柳长生敲了半晌门才被从里怒冲冲地打开。
“娘西皮,敲什么敲,催命啊!”
“天太冷,想倒杯热水,还望行个方便。”柳长生平静地说道。
“没有。”对方猛得摔上门,里面再次传来咒骂声,刚才柳长生看到值班室有三个人在赌牌,这位开门的员工想来堵输了钱,火气大得很。
“叩叩叩……”柳长生也不恼,继续敲门。里面再次传来那个站员的咒骂声。
嘭一声,门被拉开:“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啊,敲你麻痹,说了没水就是没水,催命啊!”说完,就要关门。但是一只洁白的手掌轻轻地抵住了门,那位长得五大三粗的站员竟是无论如何也关不上门。
“催命的另有其人,我只想讨杯热水,行个方便。”
望着平视着自己的乌黑的眸子,站员忍不住一个哆嗦,刚要脱口而出的脏话被生生咽了下去。
“什么另有其人,你……你吓唬谁……”
“不就一杯水嘛,老五我看你是赌钱上头了,来来来,后生我这就给你倒去。”
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头探出头来说道,不一会就端着水杯出来了。看来他就是车站的站长了。
“谢过,”柳长生向站长抱了个拳,才接过水,“今晚不太平,你们最好别出站,等天亮了再走。”
柳长生如是说道,转身离开,留下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的两人。
他说的不是虚言,之前一进入车站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子别样的阴寒之气,心觉不妙,曾取出祖传风水罗盘断定吉凶,只见指针转而不止,心里更是直往下沉,奇针八法中讲:转而不止,必有恶灵!他刚才又以望气之术看了一眼值班人员的面相,双目泛赤,青气缭绕,想来之前遭遇过不洁之物,这也是此人如此易怒的原因,人的身体对磁场最为敏感,虽然人自身意识不到,但是身体却会做出本能反应。这人如能听自己一言今晚不出值班室,也许只会大病一场,否则,怕是要丢了性命。
回到候车室,柳长生看到吴老身上已经披上了一件外套,正和一人谈笑风生。
“吴爷爷,这位是——”柳长生看向来人,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身型很高大,足足比自己高出半个额头,有一米九左右,国字脸,但因面颊少肉,有些像瓜子脸,鼻梁高挺,眼如橄榄,双眉斜插入鬓,嘴唇凉薄,梳着西洋发,穿着端正的西装,此刻脱去了外衣,露出里面的衬衫,隐见里面坚实的肌肉。
“你好,我叫张乘龙,刚从海外归来,曾经有幸听过吴老的讲课,如痴如醉,至今难忘!”男子,也就是张乘龙笑着介绍,同时伸出了手。
“乘龙了不得,如今已经是剑桥大学的历史学博士,如此年轻的博士,前途不可限量。更难能可贵的是学成不忘报国……”看得出吴老对这位偶遇的青年很有好感。确实,一个才貌双全的青年总是容易获取众人的好感。柳长生也不例外,于是他也笑着同对方握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柳长生,很高兴认识乘龙大哥。”
“看长生年纪应该不大吧?”
“正好二十。”
“二十岁正好是读大学的年纪,不只就读于哪所大学?长生现在就能跟随在吴老身后,真是令人惊叹!”
“不好意思,我没考上大学,确切的说,我没读过几年书。”柳长生没说谎,他倒是真没接受过义务教育,他自幼便是由自己爷爷教学的。
“哈,长生小弟可真爱开玩笑的。”张乘龙面色一闪,转头与吴老攀谈起来,看得出这是个很骄傲的人。当得知柳长生是研究风水,也就是所谓的风水大师的时候,张乘龙心里已经给柳长生打上了不学无术跟神棍的标签,态度更是冷了下来,作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向来对风水那一套嗤之以鼻。于是他有意地忽略了柳长生的存在,只与吴老热切地攀谈,交流着一些学术上的心得。对此,柳长生倒是不以为意,谁都没有权利必须被所有人喜欢,既然对方已经摆出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又何必自讨无趣?吴老倒是发现了这微妙的关系,有意搭话,却见两人尽皆兴致平平,试了几次无功而返也只好苦笑连连枉自作罢,有人一见如故,有人一见钟情,没想到这位自己昔日的高徒跟看着长大的孙子却是一见如仇,世间之事,确实巧妙。
这时候,车站扩音器里传出播音员的歉意的声音:“各位旅客,各位旅客,由于列车中途故障,原计划二十一点三十分到达的火车将延迟半个小时到达,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操,早不故障晚不故障,偏偏要到站了故障!”
“搞什么啊,又要等半个小时,尼玛这个车站跟冰窖似的,想谋财害命啊!”
顿时,四周想起稀稀拉拉的咒骂声,包括柳长生三人,车 站一共有十三个人。
张乘龙看了下表,脸上闪过一丝不愉之色。他这次回国可是有要紧事要办的,时间紧迫,可是一分钟都不能耽误,要不然也不会选择连夜赶路了。
“乘龙我看你之前一直看表,是有急事吗?”吴老问道。
“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去北京探望一个老朋友,这好多年不见思念得紧,而且跟人约好了时间,怕人等急了。”
“哈哈,看来不仅是老朋友还有可能是女朋友嘛!”吴老挪揄道。张乘龙爽朗一笑,不置可否。
抱怨过后,车站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已经有人开始微微打鼾,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不住往人脖子里钻,柳长生紧了紧衣领,面色已是一片凝重。在他的左手手心握着一块玉,这玉乃是柳家传家宝之一,叫做通灵宝玉,有断吉凶,割阴阳,趋福避祸之用,曾数次帮助柳长生的爷爷躲过生死危机,而此刻,这块通灵宝玉正在不住地发烫,加上之前罗盘异象,柳长生已然可以确定定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潜伏在四周。就是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与吴老密码箱中的鬼玺有关,如果是与鬼玺有关,那么这一路都难太平。联想到接触过鬼玺的人都莫名惨死,柳长生不禁望向吴老,接触过鬼玺的活人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吴老了!柳长生双眼微眯,心思百转,想象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所有危局,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然而,当真正的危局来临时,柳长生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它会已如此的方式出现。他生平所学他的所有认知在刹那之间被碾碎,他以为自己望见了门墙,但当门墙真正出现时,他却发现自己是叶公好龙。 仙域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