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被她说的一声不吭。
她甚少发火。
甚至连被人挑起怒火的源头都不会有。
他沉默的低头,半膝跪地,剑搁在地上。
娆木离静了下来,良久,叹了口气,重新坐下,却是微微冷笑了下,眼中满是讽刺的意味:“季尘,你相信么,我昨天晚上有那么一瞬间,怕死了。”
他的膝盖莫名的打颤,握着剑的手控制不住的紧了紧。
她伸出双手盯着看了许久,搁在,目光放到窗外:“冰缠是我求着他教我的,我身子从小就弱,不宜习武,你们会的那些个武艺,就算是再简单的,对我来说也是可望不可求的。”话音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出口。
她是羡慕的。从来都是羡慕的。
当看到秘书上的冰缠,她觉的这简直就是为了她而诞生的武学啊。不学那是浪费。
不管什么样的后果,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要学会可以保护自己的武艺。
“你下去吧。”只不过一个晚上,她却像是渡过了大半辈子,身心疲惫。
季尘站起身,应声:“是。”
临了,她喊住他:“别跟花颜那家伙说。”
季尘犹豫了会,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看,季尘心里一颤:“是。”
她暂时没打算回宫,便让季尘稍微放松了戒备,好让宫里的探子知道她的行踪,省的她还要去禀报。
苏箐跟她呕了两天气,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当然,那天她的脾气也不咋滴好,谁让他撞枪口上了呢。本想寻着个日子好好缓解一下两人冷战的气氛。
没承想,傍晚时分,苏箐亲自过来了,扔给她一套崭新的衣服。
她抖了开来,上等的蝉丝绸织,做工细致,海棠花绣的尤为惟妙惟肖。“这么有诚意?”
苏箐眉毛一抖,竟是被她气笑了出来:“是,我那天不该来找你发火,没被你扫地出门已经是我苏箐的荣幸,行了吧?”
娆木离斜视了他一眼,勾了唇,笑了笑。
他竟是被她无意间的抬眸一笑,怔在了原地,心口处似乎有个什么声音破土而出。
有些东西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让人防不胜防。
他起身起的力道有些大,简单撂下几句交代的话:“晚上府上有个宴会,权当本王邀请你了。”
娆木离抬头看着他冲冲离去的背影。季尘从身后走了出来:“都是些权贵子弟,听说最近赫连渊跟苏箐走的挺近的。”
她摸了摸手上的衣裳,低头浅笑:“赫连渊也开始下棋了,有趣。”
季尘不解。
“这北国的事少插手,你只要盯紧了便好。沧寐还跟着么?”
话音刚落,眼前已经多了一个身影。
白衣少年低头恭恭敬敬道:“属下不敢违命。”
她点头:“嗯。尤其是在去边戍的路上,寸步不离。不管是赫连渊也好,赫连燕归也好,这种刺杀是绝对错过的。”
沧寐领了命走了。
娆木离对着镜子描了描眉黛,她其实不大喜欢胭脂味,味太重,跟血的味道差不多,居然还有个叫腮红,简直让她大为震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行走江湖嘛,总归要些胭脂水粉粉饰太平,走出去好说话。不然美人计没法施展啊。
“再过两天,准备回宛宫。”她放下眉笔,看了看双手,觉得太过苍白,拿起丹蔻涂了起来。
季尘回道:“是。”他踌躇了会,还是问了出来:“上英宫真的不用查么?白翼这次能光明正大动一次手,就会有第二次,他来北国,肯定有原因。万一他和······”
“万一他和江湖上的人来个里应外合搅了我宛宫?”看来红色真的不适合她,看上去倒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鬼魅了。涂完一只,放在嘴边吹了吹,接着说道:“放心,雅缚和楼茴芝也不是死的,他们会放任他这么为所欲为?再说本宫也没那么容易死,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他们前面。”
她说的慢,下手却很快,没一会,十个手指都被她涂成了诡异的红色。
季尘还是忧心忡忡:“属下是怕万一他和另外两个宫联合起来怎么办?”
她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可联合不起来。去,你先去把我受伤的事情散播出去。”
季尘愣了一下。
“速度越快越好,七杀之日推迟半个月。最好是说我快要死了,本宫要让江湖上的人先动起来。不是要反么,那就让江湖上的人知道知道宛宫起内讧了。”镜中的女人,有着绝美的轮廓,微微抬着下巴,长而卷翘的睫毛遮盖着她的眼眸,即使看不见眼中的冷意,也让人无端的打颤。
季尘点头:“是。”
四年,果然已经是极致。也亏得那几个人能坐到今天。不过,她要让他们知道既然错过了四年的时间,那么以后无论多少年,他们都没有机会了。
宾客满堂,篝火憧憧,庭院内歌舞升平,夹着琴弦和鸣的清越。她款步走来,站在视线偏隅的地方朝院中扫了一眼,果真如季尘所言,都是汉京之内的权贵公子,一眼扫过去,最显眼的便是那个赫连渊,被人簇拥着坐在上座。
反观苏箐,不卑不亢,谦逊有礼的坐在一边,来往人士,敬则回之,不敬也一笑而过。
似察觉到某人的视线,他扭头朝这边的角落看来——那个女人竟没有穿他给她的衣服,还是那件朴素的白色霓裳,黑色头发松松垮垮的用玉簪别了一下。眉目清冷,遥望烛火之中,不似凡世中人,倒像是无意间被人间的繁华所吸引的仙子。
他捏着酒杯的手倏然紧了紧,低了眸。
一边的赫连渊也发现了她,一拍大腿,推开众人,便朝她走了过去,“哟,我就说你这几日怎么不在宫中,竟跑我三哥这里来了。”说话间,走到她跟前,毫无顾忌的扯过她的手腕,“来,跟本王说说看呢,你是不是跟我三哥有啥私情了?”
赫连渊旁若无人的拉着她往里头走,对周遭的窃窃私语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甚至还故意低了身子跟她状似亲昵的低语。 本宫甚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