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次回到昭国的土地时,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马车经过阴南山的时候,她让马车停了下来,身后的车队紧跟着停了下来。
姚楚圣跟了她一路,已经是极不耐烦了,眼看快要进昭国境地了,她又停了下来。怒气已经咽到喉咙口了,跳下马两步走到娆木离跟前,咬着牙道:“我说,娆宫主,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们可不是出来散心的。还有,我是跟你去寻找天门的,你带我到昭国来是什么意思?”
她正好从马车内探出头来,低头系着披风,听的姚楚圣老头的话,便笑道:“这路到底是我带还是你带?”
姚楚圣哼了声,“你最好还知道自己在带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呢,你可别搞砸了,当初夸的海口,别到时后悔莫及。那些人,可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惹的。”
娆木离跳下马车,看了看老头,点头:“是,您老跟九国还交情不浅,我怎敢怠慢。”
姚楚圣听她阴不阴阳不阳的酸味,直接忽视,转身找地方休息去了。
不过老头奸的很,不可能让她离开了他的视线。
阴南山的地势若是从远方看的话,是一个勺子形状,椭圆型朝外,勺柄朝昭国的方向。像是一个指路的标识。
但是,老太婆说过,没人会把这个天然的形状想象成打开天门的钥匙。
也没人会相信,曾经有一个族人出动了整个族的人挪动了山,改变其形,只为掩埋他们的衣冠冢。以阴阳太极之穴镇压住阴煞魔气。
脚下的石子路还是那个石子路,却没了小时候的咯脚,每次来,老太婆不准她穿鞋,一定要她脱了鞋,光着脚往上爬。阴南山山势不高,对她那小个来说,爬到顶还是件困难的事情。
每次爬到山顶,她都是满脚的血泡。不准哭,哭了又是一顿鞭子。要是一个不小心滚下山崖,老太婆更要把你打到浑身碎了再给你接上。
边走边想,没一会,她就站到了山顶。俯视山脚,远处是昭国的京都,夕阳西下,京都在经过那场战争之后已经没了往日的繁华。不到太阳落山,挨家挨户便关了门。
她回头看了看阴南山的山顶,扯了个无奈的笑。
终究是一个轮回。她还是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回来葬送自己了。
娆方毅见到她时,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比印象中,老了一些。鬓角的白发和眉角的细纹,彰示着岁月的无情。
她面带笑容站在这位父亲的面前,不叩安不问候,不卑不亢道一句:“娆大人,别来无恙。”
娆方毅挥手撤退了所有的下人。一双炬目炯炯盯着眼前的少女,年纪不大,脑子却很聪明,若真是他娆家的后代,他娆方毅也死而无憾了。
只是,可惜······
娆木离大喇喇的坐在他面前,任由那双眼睛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出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娆宫主还是有话说话吧,客套话,娆某跟你也说不来。”
她抿了口茶,“娆大人也是个爽快人。冲你抚养我几年光景,我也是不敢跟你说太过分的事情的。”
娆方毅冷哼了声,没接话。
“不过,木离有件事不明白。”
娆方毅看着她。
“既然早就知道母亲不是母亲,女儿不是女儿,为何一声不吭?木离很好奇,难道你就不担心我跟那位老太太对你们家不利?”
话一问出,娆木离已经从这位中年男人眼中得出了答案。当年在他眼里,或许她一个稚嫩幼女,一个老弱妇人,对他娆方毅还真构不成任何威胁。
她勾了唇,笑:“娆大人,你这死守着昭国这一片净土也算是高风亮节的功臣啊,可惜,外头的老百姓可不这么认为的。”
娆方毅颇为孤高的挑了挑眉:“本官行事,何须其他人多言。”
“是不需要其他人多言。可是您这行的不是人事啊。”她轻轻的说,轻轻的笑。
啪的一声,娆方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目而视:“大胆!你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妇还敢在本官面前出口狂言!”话说的狠厉,可男人脸上完全看不出怒火的大小。只有一双眼睛还透出一股狠劲来。
娆木离淡淡回视:“你这是在守自己的国土呢还是在守别人的衣冠冢呢?”
一句话成功的让娆方毅破了功,猛地站了起来,整张脸看上去都有点僵硬,唇角抽搐,似不敢相信她说出的话。
娆木离不急,拿起茶杯缓缓喝了口茶,等他平静。
“你到底是谁?”憋了许久,娆方毅捏紧拳头,语声复杂。
“娆大人,你不觉得直至今日,你来问我这个问题有点为时已晚么?”她摊开手掌细细的瞧着,眉眼处的阴冷慢慢释放出来,“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昭国这京都是天门的事,除了魔煞族的人,别无他人知晓,而您,娆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一双眸子沉冷的缓缓抬起,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薄唇轻扬:“据我所知,魔煞族也没有其他系族存在。您说,我该拿您如何是好呢?”
娆方毅脸色白了青,青了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似梦呓般,摇头晃脑:“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魔煞族的后代?不可能!那个老太婆,那个老太婆也是?不会!魔煞一族已经别全部灭亡了,怎么可能有后裔呢?”
娆木离皱了皱眉,她完全没有想到娆方毅对魔煞一族会有如此失控。
紧接着,娆方毅像是中了魔症一样冲了出去,嘴里神神叨叨的。
娆木离跟着站了起来,张嘴便想骂脏话。几个意思啊?她是来审问人的,他倒好,还没问呢,人就疯了?受刺激了?有毛病吧!
一个冲动踢了一脚脚边的椅子,深呼吸了口气,只能先回以前的院子住下了。
娆家的府院很大,整个京都之中,除了丞相的府院,就属娆家最大了。里里外外华丽的,朴素的,风趣的,各式各样的院子。令人叹为观止。
娆木离突然发现,自己到哪里都能找个窝住下来。而且都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扳开手指头数了数,她竟不知不觉挪了那么多地方。
在娆家待了十天半个月,却没再见过娆方毅。身边没了季尘,外面的消息打听起来也费劲。
于是只能去坐馆子。
坐着坐着,又碰着熟悉人。
谢蝴蝶还真像个蝴蝶,到处飞。哪都有他的影子。只不过,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九妖姬。
透过帘幕,她托腮看着底下的两个交头接耳的人,觉得自己的思绪有点乱。
没想到自己的视线这么火热,那个九妖姬竟像后面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然后,便出现了谢蝴蝶那张粉白的大笑脸。
她靠在椅子背上,冷笑:“哟,几日没见,你这头发又白了许多啊。”
“不会吧,你别吓我。”谢蝴蝶被吓的不轻,左右找镜子想照照。
她笑的更冷了:“可不是,都头顶反光了,能不白么。”
谢蝴蝶一听,立马炸毛了,蹬蹬蹬跑过来,指着她的鼻子开火:“娆木离,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娆木离!”
“哈,谢蝴蝶,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写书写的脑子变豆浆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会知道不成?”
谢蝴蝶被她的语气冷的牙疼,默默坐了下来,偷瞄了一下她的脸色,似乎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可又不敢。那讨好的模样被九妖姬看在眼里,坐在一边,捂着嘴噗呲笑了出来。
娆木离冷哼:“好笑么?”
“不好笑。”
“好笑。”
谢蝴蝶狠狠瞪向九妖姬,一副‘你找死’的神情。
九妖姬更乐了,笑的风情万种,撩了撩鬓角的碎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有趣的女子呢。”
“是么,那是你少见多怪。你还没见到我杀人的时候呢,全天下还真找不到我这种有、趣的。”她把有趣两字咬的极重,兀自低头摆弄茶杯中的茶叶。
九妖姬深深的看着她:“你不待见我?”
她抬头,眉眼深处满是笑意,只是笑的甚虚:“我待不待见你,好像都没什么好处吧?再说,你一个九国的王,出现在这里,恕我脑子阴,想的东西都不太好。”
九妖姬被她逗的咯咯直笑:“是啊,我就是冲这天门跟过来的。”
没想到这九妖姬一言不合就讲出了真话,娆木离愣了一下,视线朝谢蝴蝶那看了一眼,谢蝴蝶正埋头死磕一盘桂花糕,没接受到她的讯号。
她,头疼。
九妖姬说:“谢公子是我路上遇到的,他也正好要来昭国,便结伴而行了。”
娆木离点了点头,看了看谢蝴蝶,看了看九妖姬,“结的还挺好啊。这么巧。”
“是啊,我也正惊喜呢。路上没个伴,没想到能碰到这么一个大美女。”谢蝴蝶满嘴碎屑抬头朝她笑的灿烂。
娆木离一个没忍住,一扬手,啪的挥了过去。朝着后脑勺便是一下。
谢蝴蝶愣了愣。九妖姬也愣住了。
谢蝴蝶一脸不可置信,反手指着自己:“你打我?”
娆木离用锦帕擦了擦手,“对,打的就是你。” 本宫甚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