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我能比的上娆木离?为了找你,她可以以天下为赌局,为了逼你出来,她可以以自己为饵,跟她比起来,我算什么?我杀的人有她多?我柳念昔手上沾的血恐怕都没有她一半多!我疯?我怕我还不够疯!”柳念昔不无嘲笑道:“你知道她这次又干什么了?呵,几句话诱惑的人家三王爷逼宫弑父,现在整个北国都动乱了,您可还满意?!”
祭月面色有点苍白,蜷缩在长袖中的手紧了紧。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柳念昔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泛着阴鸷,自言自语道:“祭月,跟她在一起你还真是变了许多。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北国继娆皇后之事之后又发生了一件震惊的事情。
默默无声十几年的太子赫连燕归竟然在三天前的夜里逼宫弑父,连同他的弟弟赫连渊也在这一次内乱中受了重伤,若不是三王爷苏箐的加入,恐怕连赫连渊都保不住。
幸亏三王爷从边疆调回了一支奇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的赫连燕归措手不及,连斩他几处蜗居点,连夜屠杀了几个重要大臣,全是赫连燕归这几年处心积虑笼络过来的心腹。
这几位老臣一见赫连燕归兵败,便知道大势已去。全家老少一个没保住,满城的血腥味,恐怕是要清洗几日都清洗不干净了。
姚楚圣本来想马上启程出发,省的夜长梦多,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盯着他,这一趟路走的恐怕也是凶险至极的。
没承想,北国又闹了这么一出。
一时间,城门被关。所有进来的外来人士全都要留下。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再走。
赫连鸿一死,那天娆木离说过的话便又被拿到了台面上说话。北国,短短几天竟真的变天了。
娆木离眸子一转,让谢蝴蝶继续煽风点火,最好把她传的神乎其神,再带点神秘色彩在里头,还能保她个安稳。
另一方面,柳念昔对她也看的紧了。她杀了她的一个盟友,人家对自己有敌意也属正常。
回去的路上,她竟是和柳念昔坐在了一个马车内。
柳念昔对她的怨恨似乎很深,一双眼睛似乎要在她的身上凿出个窟窿来。要不是她定力好,早冷汗冒出来了。
她硬着耐性跟她大眼瞪小眼了会,眼睛酸痛了,撩开帘幕看向窗外。
身后柳念昔的声音响起:“你这手段若是个男儿身恐怕天下都会不安宁了。”
她托腮,头也没回:“是么?我要是个男儿身,首先得做个裙下之臣再说。”
“······”
柳念昔顿了顿,说:“你就不怕他生气?”
明显感觉到她的背影僵了僵,柳念昔嗤笑:“既然怕,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娆木离,不是我没提醒你,祭月这个人完全没你想的那么弱,甚至远你比你想的冷血。”
娆木离转过头,盘起双腿,眯眼笑着说:“你说这话,跟花颜如出一辙。”
柳念昔愣了下,没接话。
“花颜也跟我说过,我也知道,尤其是在这几年在宛宫的这个位置上,深刻的体会到他的不容易。你也知道,世人对我的评价不太好,冷血无情这种话放在我身上都感觉是赞美的话。至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以不管,我只要知道他想表现给我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行了。”
柳念昔被她的逻辑思维搅的头疼,按了按太阳穴:“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倒不觉得,笑嘻嘻的看着她:“彼此彼此啊。”
柳念昔一怔,缓缓睁开眼,对上她的眼睛。
娆木离说:“你也很奇怪啊,明明喜欢祭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你胡说什么?!”柳念昔完全怒了,一巴掌拍在台几上,震碎了杯盏。
内力雄厚。娆木离瞟了一眼,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不是的话,你火什么?”她半冷不冷的说了句。
兜头被灌了一盆冷水,柳念昔一下子沉了下来,缓缓坐了下去,咬唇看着眼前的女人。
娆木离勾了唇哂笑:“明明心里喜欢别人,可为了另外一个人······”
“住嘴!”柳念昔握紧拳头,压抑的内力在马车内肆虐起来,一双美目阴冷的盯着娆木离。“娆木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啊?觉得自己能掌控所有人?我告诉你,人不要太自以为是,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娆木离看着她。
柳念昔突然便明白了,“原来,你压根不懂爱。娆木离,你可真是可悲。”
娆木离没有回应。
这话,祭月曾经跟她说过,他说你若爱过,便会懂。
而她也的确是什么都不懂。
“难怪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呵呵,娆木离,你还真是奇怪。”柳念昔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娆木离暗自咬了咬牙,不答反问:“说的好像你有多明白似的,那你怎么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股莫名的气流在两人之间窜流。
娆木离气量大,决定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她觉的她应该去请教一下谢蝴蝶这个问题。
回到皇宫。这里已经被苏箐的军队里里外外全部围住,除非有苏箐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柳念昔一露面,就被抓了起来,押了回去。
而娆木离却是被领到了另外一条路。
她被带到了一座院落,挺破旧的,位置偏僻,院中除了几颗枯萎的树木,别无其他。
苏箐就坐在里头,桌上放了一壶精致的瓷壶。
见到她进来,他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清酒,“浮香。”
她皱了皱鼻子,坐下。手中的杯盏透出浮香的余温,“我不喝酒。”
“我知道,不过,这一次不一样。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我这杯迟来的谢意。”他说的诚恳,目光含着敬意?
娆木离有点惊悚,拿起杯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抬头看他:“你是要搞暗杀?”
苏箐感觉自己太阳穴有点跳,眼角在抽:“你这人是不是见不得夸的?”
“原来是夸我啊,多大点事啊。不过酒就免了,我不喝,你给我弄点茶花水好了,最近在美容养颜,这么劳累奔波的,我都感觉自己老了十岁了。”
他,头有点疼。
不过还是叫了人去泡了一壶青橘茶,顺带拿了点她喜欢吃的糕点。
大冬天夜色黑的快,没坐一会,天幕降临,她坐的实在是冷,没心情欣赏什么美景,再说这里什么都没有,还真没什么景好言。
他带她进屋,给她抱了狐裘过来,叫人拿了三个暖炉过来。
没一会,屋子内便暖烘烘了。她的脸色好转了些,人还是缩在榻椅内,被毯裹在身上,跟前是一堆吃的。
她瞟了他两眼:“你这是要跟我秉烛夜谈?”
苏箐在暖炉内加了两块柴火,见火势旺起来了,拍了拍手,站起身,走过来:“跟你说两件事。”
她砸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细细噘着,嚼出点味道来了再喝一口青橘茶,糕点粘在手上,她含着手指一根根细细舔了遍。
苏箐头一次见人这么不讲究的吃相,话才说完便嘲笑了她两句。
娆木离懒得理会,直接问:“想说什么?”
苏箐坐下,叹了口气,深思了会,才道:“第一件事是关于左立王的。”
他边说边观察她的神情,说实话,苏箐对娆木离有时候还真看不清,尤其是在嫁人这件事上,一个女人如何做到不喜欢一个人,却义无反顾的嫁给对方,就算她再厉害,手段再精明,她难不成有十层的把握一定能成功?不成功呢?她便要永远待在昭国皇宫内,虽然身居皇后之位,却仍旧是佳丽三千中的一员而已。
就算成功了,她的头顶永远顶着娆皇后这一称号,她就不在乎?哪个女子会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看她的神情,似乎压根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娆木离听着听着,突然没了声音,一抬头,就看见男人用一种疑惑的眼神观察自己。
她摸了摸嘴巴。
苏箐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道:“我们放走左岩,本来是打算用他来压制娆方毅和赫连鸿的,也想过种种后果,他在皇位上待了那么久,没点手腕,也说不过去,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打入成木国,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有点过头了?”她托腮凝神听了许久,这时插了一句。
苏箐点了点头:“他和成木国最小的公主成了亲,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驸马爷,手中掌管三军,军中上下对他言听计从。在外他表现的倒是很谦虚,尤其是对那个成王,说赴汤蹈火都不为过。”
她顿了顿,说:“成木是小国,人军力量薄弱,但是地理位置绝佳,易守易攻,尤其是靠着西夏,不难猜到他的这步棋。如果我是他,这个时候必定要在君前表现自己的忠心,在军中立根基,唯一的捷径就是军功,可眼下,能立军功的机会也不会多,成王胆小怕事,他也不会忤逆成王去攻打西夏更别说北国了,昭国现在娆方毅在守,可民心不稳,却是动荡,他又是曾经的王,能说服成王的路径唯有此。”
能动昭国的念头岂止是左岩一个人,很多小国都在动,只是碍于北王的威胁和北国的军力。
成木王虽然胆小怕事,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昭国的前王。就算不会成功,他也不会亏。
成功了最好,得不到昭国的一城半地,至少他是左立王的岳父了不是?!
这个算盘谁都会打。左岩看的就是这个理。而这个节骨眼上,还给他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北王这次为了擒获娆木离,费劲心思揽尽天下奇才进汉京,要的就是她这名不符其不实的身份和空无的地图。这下好了,不但没有得到,还把命给搭了进去。
娆木离本不想走这步棋的。至少不会眼下走。
赫连鸿不死,至少左岩不会这么快走到这一步。
而且,她留着左岩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牵制娆方毅和赫连鸿······她无意识的敲着桌面,长睫煽下,眉头微皱。
苏箐看着这样的娆木离有些愣神。
她突然抬起头,问:“娆英云可还在?”
“嗯,在三军。怀古正把他当栽培对象呢。”
她挑了挑眉,笑道:“那正好,栽培了也得拿出来溜溜不是?你让娆英云去成木边境挑衅挑衅,震一震成王,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两个圆圈,一个是北国,一个是成木,然后扣了扣离成木不远的另外一个小国风域,“重创。”
苏箐闻言,眼中陡地亮了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一招棋果真英明。
娆木离笑了笑,心里却是打了个算盘,看来是要去见一见她名义上的父亲大人娆方毅了。
说实话,她还真不想见这位。
只是昭国,现在还不能被左岩收回。
不然她的计划可全部白费了。
昭国这么大一块肉,到今天还没人来咬,娆方毅功不可没啊。
苏箐摸不清她的想法,顿了顿,说:“关于第二件事。”
她回了神,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赫连渊要见我?”
苏箐笑:“你还真是!对,他要见你。”
“没死?”
“我下手有轻重。赫连渊不好对付,朝中拥趸者无数,这次大清理,可是吓了我一跳,我看,若是这次不设计赫连燕归,他也是没什么机会的。”
赫连渊隐藏的不可谓不深。
反观娆木离对此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她点了点头,“知道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站起身,“行了,我先回去了。我去看看我的院子还在不,看来我跟这北国还真是缘分不浅啊。”
苏箐抬眸看她,眸色有点暗淡,“嗯,那我就不送了。院子我已经派人打扫过了,那个月秋我让她出宫了,给了些银子,让她找户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她挑了挑眉,甚是惊讶:“这军队生活把你这么人性的一边都给培养出来了?”
他给了她一记冷眸,“说话不酸牙会死么?”
她笑了笑,没接话。裹了狐裘打算离开,却听到他叫住她。
她回了头。
他坐在烛火摇晃的阴影中,脸上的神情被黑暗遮遮掩掩挡住了一大部分,看不大真切。莫名的有种落寂。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么?”
她愣了愣,问:“祭月?”
“嗯。”
她却笑了:“好奇啊?你这就有毛病了。我为啥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还是跟你?有句话叫祸从口说懂不?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别坐在这破旧的院子内伤感了,再伤感也没用,过去的日子成就了现在的你,你应该感谢曾经虐待你的人,不然,你的结果可能就是赫连燕归。”
苏箐头疼。太阳穴跳的厉害。
他就闹不明白了,就算他有个美好的童年,被父皇宠爱,怎么就会成为第二个赫连燕归呢?也太小看他了吧!
人已经走了。
他看了看四周,想到她的话,突然觉的好笑。
他也真是有闲情在这伤感。难怪被她嘲笑。
到了第二天,娆木离睡了个懒觉,起来时,苏箐已经坐在她的大厅内,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她洗漱出来后一屁股坐下喝了个饱,嘴里塞了个肉馅包子,眼皮一抬,便看见苏箐对她笑的莫名其妙。
她半个包子掉了下来,头皮发麻:“搞什么鬼?我脸上有东西?别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瞧。”昨天就是,今天还这样,简直莫名其妙!
苏箐笑容一僵。顿时拉长了脸,口气也冲了些:“是,本王犯贱还不行啊!”
猛地起身就走。娆木离愣在那,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对着门口嘀咕道:“吃错药了吧?!这发的哪门子牢骚?”
赫连渊受的伤比她想的要严重。一走进房间,满鼻子的药味,宫女刚给他换了纱布,碰到娆木离进来,宫女先是一愣,也不知行礼还是不行礼。
娆木离甩了甩手,小宫女如获大赦,端着红木盘子匆匆离开了。
她一脚跨进去,走到床边看了看他的脸色,探手把了把他的脉。
赫连渊眼皮都没抬,说话声音微弱,“没还死,是不是挺失望的?”
她失笑,在床边坐下:“这口味幽怨的,搞的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别。您老哪能做对不起我的事啊,是我赫连渊不识好歹,得罪了您老,您说您要么不下棋,要下就来这么一大招,存心害死人么。都怪我平时没把您给伺候好,不然也不至于惹您老生这么大气不是?”
她一听便乐了:“不错啊,还有力气说这么长的话,看来恢复的不错,暂时还死不了。正好,你准备准备,过两天,登基。”
她说这话的口气完全就像是倒豆子一样倒出来的,没有任何附加词。不遮不掩,听的人却是完全怔住了。
赫连渊猛地睁开眼,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被她气笑了出来:“娆木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在玩什么花样?”
娆木离回视着他,抱臂靠在床栏上,弯了唇,似笑非笑:“难不成你想让苏箐登基上位?那也行啊,不过,那你还真的要死上一死了。两条路,就看你选哪一条了。”
赫连渊抿了唇,脸上惨白无色,从她的眼中,他看的出,她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句玩笑。
“你以这样的方式一箭三雕,用我来堵天下悠悠之口,说来是明智,但是我想不通。”
赫连渊到现在都想不通,她为什么就选了他?北国后宫内,他那么多弟弟,她却偏偏选了他?!
她靠在床栏下,瞥了眸,看着他道:“这么短的时间,你让我去选谁?你是赫连鸿最宠爱的儿子,名副其实,朝中上下看在眼里,说皇上要换太子传位给你,不是最有信服度的?再者,我要的也只是给怀古将军一个出兵的理由而已。这个理由,你最合适不过。”
赫连渊看着她。勾了唇自嘲的笑了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晚的情况,他本来睡在自己的大床上,被突如其来的冷意给冻醒了,眼睛一睁,他便知道中招了,他哪是睡在自己的床上,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个巨大的笑话。
他手中握着沾满父皇血的匕首,赫连鸿大喇喇的躺坐在龙藤木椅上,双眼惊恐的睁着,似乎临死前都不相信对方会杀自己。
满地的鲜血,一直流淌到他的脚边,他低头一看,浑身上下,都是血。他脑子一白,随即暗叫一声不好,果然,这个时候,门外的打斗声出现的正好。
赫连燕归带兵冲了进来,许是也没料到里头的状况是这样的。整个人僵在门口,手中握着剑。
赫连渊稳了稳心神:“大哥,你听我说,这是有人陷害我的······”
赫连燕归也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透出阴冷的光芒,“有人陷害那又怎么样?”
是啊,明知有人陷害那又怎样?关键是那位已经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了。他赫连燕归还带人杀了进来,难不成还要后退?告诉外头那些人,他是为了护驾冲进来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赫连燕归是因为皇上和七弟彻夜长谈,尤其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接见了七王爷赫连渊。
他在外头守了两天,心里越等越着急,终于按耐不住,杀了几个皇上的亲信,冲进来的景象却是另外一番。他赫连燕归又不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会不明白有人陷害?!
可是,这既定的现实,你还能改变?
赫连燕归一咬牙,正好,老的死了,再把赫连渊一起杀了,这北国的王位也该易易主了。
谁知,苏箐会带了军队从外头杀进来,还拿着怀古的军符,名正言顺的护驾。铲除叛乱。
赫连燕归到死都不甘。他隐忍了那么多年,偏偏输在这个时候。 本宫甚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