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萧萧看着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怔在原地,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历历可现。
周阿姨怕籽言身体承受不住,并没有同意籽言回家的意愿。
籽言有一想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妥帖。
等到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检查下来,已经到了下午。
医生医嘱,没什么大问题,但一定要好好休息。
只不过,等她回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的人们已经在等她了。
这是她五岁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们在一个地点见面。
在推开门的瞬间,她甚至产生了幻觉。
病房很大,是个套间。
他们三个人,两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坐在卧室的病床上。
她的爸爸,她的妈妈,还有唐媚。
“爸爸,妈妈。”
“籽言,检查结果怎么样?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她什么也不肯说,你知道她是,你妈妈的朋友。”
说完,看了一眼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还好。”
叶聂远这才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人没事就好,这段时间好好调养。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她点点头,“二妈怎么样了。”
籽言知道,二妈就只有籽千一个女儿,出了这种事,对她打击肯定很大。
叶聂远也叹了声,“别跟我提那个不孝女!从小到大,她有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当初,我就让她不要嫁给董萧萧,董萧萧根本就对她不上心。更何况,从小到大,董萧萧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跟董老头一样的人,那可是不要命的赌徒。”
“现在好了,你二妈要死要活,你大哥为她到各处求人,要我看不用帮她,让她吃吃亏,反倒好。如果撞得不是顾家的人,还好说。”
叶聂远一气之下说出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不过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看到籽言脸色明显变了。
“籽言,对不起。等过段时间,等顾家平静下来,我再亲自上门道歉。”
“爸,不用了。顾家你也不必再去。他们不会见叶家的人的。我,和东黎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了。等一切结束之后,我想出去散散心。”
“离婚?!你真的决定了?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东黎,怎么想的?”
她坚定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是,我决定了。他也决定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谁也不行,也没有人愿意。这么多年下来,您也知道,我和东黎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想您和妈妈心里很清楚。”
叶聂远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自己对不住自己的这个女儿,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唐媚,就不可能有唐季礼,他的这个女儿现在可能已经嫁了一个她爱的,平凡的男人幸福的生活。
可现实是无法改变的,即使没有唐季礼,只要她姓叶,她的命运就注定了。
当年叶家正陷在家族的内斗中,他必须要牺牲自己的女儿来换取权利和地位,无疑顾东黎是最好的选择。
顾家的权再加上顾东黎这个男人的野心和手段,他相信总有一天叶家会重现辉煌。
后来,顾东黎也确实没让他失望,赌城在顾东黎的支撑下起死复生。
而那些内斗的亲族,在顾东黎和籽安两个人的铁血手段下破灭。
他那时真正觉得,自己确实老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自那时起,他就把赌城交给了籽安的手里,自己退居幕后。
但还有一点,他觉得籽言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也是他选择顾东黎最重要的一点。
作为一个父亲,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更何况是自己最疼爱和怜惜的孩子。
那就是,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顾东黎爱着这个傻丫头,他会对她好。
可那时这个傻丫头的眼里心里却是另一个男人。
唐媚听到客厅的声音消失,便从卧室里出来,握住籽言的手,很是真诚,“阿言啊,季礼那件事,阿姨真的不知道怎么向你道谢。阿姨,也知道你很困难,可阿姨那时候真的没办法了。阿姨,对不住你。”
籽言摇摇头,“已经过去了,您就别想了。”
在外人面前一向优雅大度的关锦容却一把将籽言拉过来,另一只手指向病房门,“走!你们说来看籽言,也看到了。她很好。”
“锦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陈年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出去!你也知道,我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没发作。”
籽言看着叶聂远痛苦的眼神,无力地表情,微微颤抖的双手。
怎么还是她印象当中在赌城的牌桌上意气风发的男人,怎么还是那个手把手教她玩牌的男人,她的爸爸真的老了。
“出去!”
唐媚慢慢走到叶聂远身边,轻轻的挽着,轻声说:“我们走吧。”
叶聂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在唐媚的陪伴下慢慢的走向房门,出去的前一刻看了背后的母子一眼,低沉道:“你们,好好的。”
关锦容看着一男一女走出房门,直到脚步声也完全消散,这才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
令籽言微微吃惊的是,她的妈妈竟然落泪了。
在她心里,她一向认为坚强的妈妈,甚至有些狠心的妈妈,竟也有伤心落泪的时候。
籽言立刻坐在关锦容的身边,将她揽到怀里,她不知道爸爸和妈妈之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现在她的妈妈很伤心,需要一个人的安慰。
******
顾东黎回到锦苑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这几天事情太多了,甚至他产生了一种无力感,挫败感。
他经过空旷的大厅,上楼,螺旋的楼梯,他找人设计的,并不是他喜欢的风格,可是她喜欢。
她总喜欢这些老式的东西,她说有感觉。
有什么感觉,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哦,也不一样,这螺旋的楼梯建起来貌似更复杂些。
他花了好长时间找的设计师。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
因为楼梯的构造阻挡了视线视线,这时候走起来,他才感觉到楼梯太长了,让他看不到尽头。
就在他终于到了他自己房间的时候,开门的一瞬间,他转了方向。
他推开她的门,依旧是那么的顺利。
他躺在她宽大的床上,嗅着独属于她的清甜的香味。
南笙的丧礼上他打了她,当时他恨她吗?
他确实恨,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想杀了她。
但更多的是,如果他不做的决绝一点,那么顾家就可能报复在叶家身上,他不想看她难过了。
这么多年,她累了,他更累。
结束吧,都结束吧。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了侧身子。
视线与之相平的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玩具。
他忽然又想起来。
亨利那晚酒喝了不少,话也挺多,后来他让人把亨利送回去了。
回来,他自己坐在那里,一直坐到半夜。
家里真安静。
他也不想动。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头,看到了籽言——天气还没有很凉,她已经穿上了厚毛衣,一头长发散着,整个人看上去毛茸茸的……
特别柔软乖顺。
他像被电到了,半晌,都不动。
就觉得脸上越来越热。
只是她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知道在恼些什么?
他有时候反倒喜欢看她这样子。
他借着酒意,跟她发癫。
他在她心里,想必是越来越像个很会无理取闹的酒鬼了。
而且她慢慢的开始学会对付他的办法,那就是他越闹,她越安静……
真让他气馁。
他跟着她上楼去的,虽然看出她的拒绝。
倒在她的床上的时候,他心里还算明白,那枕头那么柔软,他的脸全埋进去了,一动都不想动。
其实他上来,还是想做点儿什么的……
但实在是困极了。
她坐在旁边,声音那么低,好像是问了他句什么,他听不清——要不要什么?
他不要什么。
舒舒服服的在她床上睡个觉,他就觉得很不错了。
那晚他睡的舒坦极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房里了。
他懒懒的,在她房里转悠了半天才去洗脸。
一进去,就看到地上有样东西。
弯身捡起来,是个空了的小纸盒,他看着上面的字样,眉头一皱。
他四下里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别痕迹。
他看着那个小盒子,看了半晌……
忽然心里烦躁。
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他不想去,交代江卓回公司。
他在家里呆了一天。
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是关掉了。
他问江阿姨,籽言最近有没有说不舒服?比如想吐之类的。
江阿姨想了想,说没有,还笑着说您是嫌弃我最近饭菜的手艺下降了?
他“嗯”了一声。
没有不舒服。
那就是他想多了。
他似乎是应该松一口气。
江阿姨微笑,说籽言最近情绪都不错。
又说籽言要去澳洲两个月,家里要冷清一阵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阿姨并没看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他点点头。
心想其实她在家里,家里也够冷清的。
最后他知道籽言去悉尼,还是给阿姨打了电话,让阿姨照顾她……
他揉了下眉心。
籽言是傍晚的时候回来的,看到他的时候就有点儿发怔,大概是这个时间在家见到他,有些意外。
他憋了一天的烦躁,在看到她的时候都冒了上来,可还是耐着性子,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他说。
他自己也觉得语气可能有些怪怪的,但是控制不了。
她说没有。 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