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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丑闻 耳东笙 9552 2021-04-07 03:17

  车子在高速路上平稳快速的行驶,路旁的风景往后掠去。

  籽言缩了缩手,指尖冰凉。

  东黎发现,打开储物盒,抽了一条小毛毯出来给她。

  “睡一会儿吧。”他说。

  她看着窗外,隐隐的,大约知道他要往哪个方向走。

  但不真切。

  柔软的毛毯给她深深的暖意,可手还是凉。

  东黎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紧紧的,似是想把他身上的热度,都传给她。

  籽言的心,慢慢跳的缓下来。

  此刻,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

  他松了一下手,给她把毯子拉好。

  细看她一眼。

  她呼吸均匀。

  天窗上的遮光帘合拢,不让刺目的光线打扰她,让她能安然入睡。

  ……

  他把车子停在了树林间。

  籽言还没有醒。

  他轻轻的抚触着她的额头。

  没有发热。

  车内密闭性好,没有杂音,听得清她的呼吸仍是均匀、顺畅,没有异常。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观察她的状态。

  东黎轻手轻脚的下了车。

  车门在他身后吸入,无声无息。

  他倚在门边。

  林间的风从山上来,带着几分清冽和冷意。

  他仰头,阳光透过白杨树沙沙作响的树叶洒下来,细细碎碎的,四处光影斑驳,能听到远处的鸟叫声,不似清晨那般此起彼伏,潮水似的,偶尔一声,配合着不远处的溪流声,轻音乐也似,能赶跑人心头的喧嚣和烦躁。

  他点了一支烟。

  这几日天气已经热了,站在阴凉的林子里,还是觉得很凉爽。

  他的目光逡巡在前面的这点方圆上——凝了他无数心血的地方。

  从何时风生水起,他已经不记得,也用不着记得那些,但他总该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是什么。

  心浮气躁的时候,他愿意来这里。

  现在,他带她来这里。

  他吸着烟,一支接一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越来越淡,吹在身上的风开始变冷。

  “东黎。”

  他回头,她从车内出来了,“这是哪儿啊?”

  籽言揉了揉揉眼睛。

  刚睡起来,她有点儿冷。

  眼前的景色却让她愣了一下。

  静静的山峦,密密的树林。

  林间有清风,风中有水声……

  她以前来过这的,那次她跟他生气,开着车一阵儿横冲直撞的到了这里。

  她记得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庭院。

  她深吸一口气,这空气似乎有一丝清甜的味道。

  她往前走了两步。

  风把衣服吹的贴在了身上,有点儿凉。

  她顾不得凉——只看到这景色,她便已经觉得神清气爽,前面好像有什么在吸引她,她只想往前去。

  眼前一条木栈道,穿过树林,搭过了一道窄窄的河道,再往前看,便是青瓦白墙——很大的一片宅邸。

  在这宁谧的野外山间,依山傍水,随势而建的宅邸,只一眼看过去,便令人为之赞叹。

  “这是哪儿?”

  她走着,踏上了木栈道,问他。

  顾东黎追上去,把那条薄毛毯给她裹在了身上,看到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欢。

  嗯,她喜欢这里。

  她站在木桥上,他就从背后拥住了她。

  “籽言。”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毛毯,她能感受到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似的。

  “嗯。”

  她的目光,落在河面上,河水清澈透明,偶尔有树叶随风落下,被河水轻轻的托着,往下游去了。

  水声清凌凌的,好听极了。

  她叹了口气,“东黎,你哪里想来,寻这么一处安逸的所在?”

  她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

  有山,有水,有树木……

  安静的,远离尘嚣。

  “籽言。”

  他再叫她。

  “嗯。”

  她答应着。

  心神都在这意外而至的景上,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

  只当他,今天是给她寻找一个能让她放松的地方。

  “我们进去吧。”

  他没有多说话。

  外面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凉,他总不愿她在这风口上吹。

  “哎?”

  她很想进去一探究竟。

  他笑了下。

  她穿着薄底的鞋子,走下木桥,踏上青石板路,一软一硬,一暖一凉,她抬眼看去,已见院内修竹,高过了围墙,雪白的墙壁,青色的砖瓦,碧绿的竹子,蔚蓝的天空,眼前画面,甚美。

  门前两只高大的石狮子,她细看了一会儿,才说:“北派的。”

  他点头,“免得水土不服。”

  知道他在开玩笑,她皱了下鼻子。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打扮,想必不伦不类,还裹了条毛毯……

  他看出她的想法,说:“主人还没回家,想必……也不会见怪。”

  她“嗯”了一声。

  跟着他踏上门前高大的石阶,看着他推门。

  他那么高大,站在这黑漆大门前,人立即显得小了似的。

  听得黑漆大门“吱呀呀”一声,拖着长音向两边敞开,她微微扬起下巴,眼前一亮,看到了门内的照壁上,大约是一人高的一个“福”字,书写的饱满而喜气——她辨着字迹……

  这是她熟悉的字迹。

  心就一跳。

  顾东黎推开了门,站在那儿等她上台阶。

  九级台阶,她上的也慢。

  好像要数清楚步子,好像要看清楚前面的每一分。

  他不急,等着她。

  但见她看到“福”字时一瞬间的惊奇,他唇边挂了一丝笑意。

  果然,她的目光四下流转,终于,停在了门边的木牌上。

  “杏园一十九号。”

  籽言念出来。

  杏园……

  这里是,杏园。

  锦苑,还有他说的二号顾宫都是欧派的。

  从没见过他还有其他的风格,她也想过兴许会有一两个,属于他所最爱的纯粹的中式,但是没想到真的会有。

  难道,这个,是他的手笔?

  她踩着脚下坚实的石阶,走到他身边,看着门内那个“福”字,她轻声问:“爷爷题的?”

  他点头。

  她心里便明白了。

  绕过照壁,抬眼看去,是满目修竹。

  籽言辨认着,这竹子名为“金镶玉”。

  一阵风过,吹的竹叶响动,她伸出手去,摸着叶梢,边走,吻着她的手指尖了。

  石径蜿蜒曲折,穿行竹林之间,走了一段,面前出现了一个月洞门,东黎扣住门上的铜环,推开来,籽言跟着他迈步进去,里面是另一进院落——上房廊下垂着紫藤,庭院里搭着葡萄架,架下有石桌,还有黑陶的金鱼缸……

  她瞅着,这儿倒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她的家在南边,这原本就是她自小看惯了的设置。

  只一派宁谧安然,再熟悉不过。

  倒是看见那只金鱼缸,看到里面欢快的在水草间游着的金鱼,觉得可爱。

  耳边听他低声说:“这儿没什么好看的,跟我来。”

  他牵着她的手,走西边廊子出去。

  回身给她裹一下薄毯。

  “热。”

  走了这许久,她身上早就暖过来了。

  还裹着这薄毯。

  “看闪了风。”

  他只是不准。

  天色渐暗,有点儿起风了。

  他坚持,籽言只好继续的裹着。

  他走在前面,领着路。

  走的慢慢的,似是给她时间欣赏院内的景致。

  籽言透过廊上通透的窗子往外看……

  渐渐的,只觉得这里一步一景,心下端的是怡然自得。

  细想来,若是初春,多几棵杏树,那该是多好看……

  她只是瞎想,跟在他身后,走的这么慢,跨过一重又一重门。

  她就发现这个宅邸,除了进门的那一个庭院方方正正,其他各处,高高低低,都是依势而建,很不规则,不像是北方传统的园子,多得是棱角,更像是江南园林。

  她倒是想停下来仔细看看,他却像是极有目的性,只管拖着她的手,稳步往里走。

  走着走着,地势渐渐的低下去,石阶陡峭,他侧了身扶好她,一步一步的下台阶。

  籽言看到廊子外侧的墙上伸出几根绿枝。

  她身上越发觉得热了。

  他似乎也领会她的意思,只是说,马上就到了。

  听他这么说,她未免有点儿期待。

  又走了一段长廊,面前顿时阔朗,抬眼看去,竟是大片的水。

  水中央有个精巧的凉亭,亭前一处秀美的假山,覆着青苔藤萝……

  一阵凉风从水面经过,带来丝丝甜香。

  水畔全都是青绿色的树。

  树的纹理,树叶的脉络......

  籽言看的发呆。

  东黎松了她的手,由着她在廊子里信步而行,走上九曲十八弯的石桥,走进八角凉亭,她的目光,始终没有太留意四周的雕梁画栋,而是痴痴的看着绿油油的杏树。

  籽言的心,怦怦的跳。

  现在杏花过了时节,早已不见了影子,但还是能看到她们存在的证据——那细细密密的满了枝桠的青涩的果实。

  她在凉亭边坐下来,伏在栏杆上,近些去看。

  她不由得就微笑了。

  到了初春,这片杏林,花开,真美。

  籽言看了好久,都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丝丝的杏子香。

  飘在暖暖的空气里。

  在她的鼻端,凝住了一般。

  光影渐渐暗了,渐渐的蒙了一层昏黄、暗灰……

  她爱杏花。

  杏花,那是她的花,也是她妈妈的花。

  杏花,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爱、最初的爱。

  也是妈妈心底最深,最初和最后的爱。

  “东黎……”

  “我知道。”

  顾东黎也坐下来,坐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夕阳西下的时分,一片的绿,仍然美的如此灼人眼目。

  这园子落成几年了,年年杏花盛开,却没有人来欣赏。

  杏花也寂寞。

  他知道她爱杏花。

  设计师在设计的时候,问他院子里要植什么。

  他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说了,杏树。

  设计师问他,这样不搭。

  他一口决断。

  他能想象,融融春日里,她在亭边边默默静坐,为探看那一朵朵洁白如雪的杏花,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刻。

  他知道的。

  她喜欢。

  还有,她为什么喜欢。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了解她,远比她知道的要多。

  “你……”

  籽言没有回头,声音有一点点变化。

  他听出来,他手臂环了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什么时候……”

  “很多很多年了,如果细究起来,那时我才十几岁。”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像是在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原本这个地是要另作他用的,他的父亲跟他提过好多次了,把地空出来。

  后来他突然就决定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在籽言某天晚上睡梦中喊着妈妈。

  想到他和她第一次在杏林见面的情景。

  他就决定了。

  少有的冲动。

  他要留给自己,留给她——她会不会在乎,有这么一个地方,他倒也没把握。

  那时候,是没一点儿把握的。

  她连他的亲近,甚至他的靠近,都恐惧疏离。

  因为这个,顾漠远生了大气。

  只是这些,到如今,又有什么关系。

  都不必解释给她听了。

  她只要喜欢就好。

  很多很多年了,他十几岁的时候……

  她看着密密的叶子。

  那绿叶似是都要拥到她胸口来。

  闷闷的,酸酸的。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少年。

  那是个极美的少年。

  他说他叫“阿笙,竹子笙”。

  从那时起,她喜欢上了竹子。

  心里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少年。

  嗯,确实。

  那时的他,唇红齿白,瘦瘦的,高高的,皮肤比她的还要白些。

  真像个小姑娘。

  她还记得的。

  当时,他的眼里满是悲伤。

  那么的浓厚。

  她想他高兴些。

  她眼珠一转,想逗他开心。

  她就挑着他的下巴,戏谑道:“我嫉妒人家有小秘,就我没有,就挑了个最丑的‘姑娘’。跟‘她’说,你做我的小秘吧。”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更不高兴了,冷言冷语对她说:“我知道自己条件也不怎么好,有人邀请我,是对我的恭维。我不图钱,图你也没有,也不图性,这个我也看你没多大能耐,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穿秋裤?”

  后来,她又问他为什么要问她有没有穿秋裤?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看你有没有品味。

  ......

  “东黎……”

  现在,她说不出像样的话来。

  他只笑着说:“若是你喜欢,以后,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

  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新的生活。

  不管在哪里,总要她愿意,总要,有她爱的东西。

  “可是……”

  她有点儿哽咽。

  “你,乐乐,和我。”

  他轻抚着她的颈子。

  她的短发蹭着他的手指,痒痒的,让他的心,软软的,“我们三个在一起。”

  她沉默。

  他知道她一定会沉默,还有这沉默代表了什么,于是他继续说:“籽言,你和乐乐,有你们的地方,是我的家。”

  她转过身。

  夕阳的光影投下来,罩住了他,也罩住了她。

  像是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膜。

  她有点儿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使劲儿眨着眼睛,还是看不清。

  “籽言,”

  他低喃。

  “……嗯。”

  她的手臂,绕上了他的肩颈。

  他扶着她的背。

  籽言不动。

  “籽言,我们在这里,看着乐乐长大,好不好?”

  上一次,他问了。

  问籽言,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永远也不离开我。

  她不肯说。

  他也清楚,她不会说。

  今天,他再问一次。

  也不是一定要她回答。

  但是,他要她有信心。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滚烫。

  这热度灼了她的额,灼了她的心。

  他轻拍着她的背。

  叶籽言你这个笨丫头。

  真是笨。

  你以为你不说害怕,我就不知道你在怕?

  你怕,怕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没那么多时间和我在一起,更没那么多时间看着乐乐成长……

  你哪儿有那么强悍,你只要想到可能失去乐乐,就怕的要命。

  你只要想到可能会只留乐乐给我,也怕的要命。

  真是笨。

  笨死了。

  我也笨,对着这样的你,毫无办法。

  他轻声的说:“记住了,不准给这儿拍照,不准在这儿留影,今天的日记,只准报告乐乐第一次翻身。”

  “为什么?”她抬头。

  “这儿,以后,我们要住几十年,你要拍多少不行、要写多少不行?”

  他眉尖蹙起。

  她嘴巴微张。 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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