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安全,而且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负责。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也答应过我,不让人跟着。现在呢?你这是限制我人身自由。”
籽言语速很快。
顾东黎看着她,“我这是关心你。”
籽言盯着顾东黎的眼睛,他说的理直气壮,说的理所当然……
他是关心她,还是关心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关心我?你这样的关心,我受不起。”
籽言吸着气。
顾东黎脸色一变。
“别的我都可以忍,可是你竟然还干涉到我工作。”
她语气越来越冷。
“这话从何说起?”
他看着籽言泛红的脸。
“顾东黎!”
“别激动……”
顾东黎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你慢慢说。”
籽言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状的顾东黎,恨不得打扁他的脸。
顾东黎却并不生气。
他很耐心的说:“你说说,我怎么干涉你工作了?”
“顾东黎,这是第几次了,因为你,我工作受到干扰?”
可这一次呢,他动了高压手段,这以后还要她怎么工作?
她想起院长的表情,想起同事刚刚的议论……
她觉得尴尬和难堪。
她一直很努力,很小心的维护着她那个相对单纯和独立的小环境,不想被她的家庭她的婚姻影响到。
可是他这么做,全给她毁了。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
“我不对你的事业指手画脚,你也别随意的干扰我的工作。”
她喘了口气,“我本不应该上来你办公室跟你说,但是我觉得在这里说更好——顾东黎这是你的办公室,这是你工作的地方,这是你的领地,你愿意谁来替你做主?你愿意谁来替你坐在这里签字?”
顾东黎皱眉。
他明白籽言的心情。
工作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你自己。对不对?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你听我说,不是我……”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别这样‘关心’我,我不要你这样的关心。我的工作,我会做好,不劳你操这份儿心。”
籽言打断他的话,就要站起来。
顾东黎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
籽言站不起来,只好坐着不动,可眼睛里喷火。
“我现在不操你这份儿心,操哪份儿心?”
顾东黎眯眯眼,“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来问我!”籽言盯着他的眼睛,“你凭什么去找校长,你凭什么让他给我们院长压力,你凭什么让人给我减轻工作量?”
顾东黎看着籽言激动的样子,忙扶住她的手臂,籽言甩开。
“我能做多少事,我心里有数,我不会勉强的……可你干嘛要插手我的工作?顾东黎你给我留点儿余地好不好?”
籽言觉得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她抬手按住额头,“你干嘛要这样?”
她声音低下去,她一激灵,像被烫到一样。
她的反应,令他双唇一抿——他是被禁止叫她“阿言”。
可是他在开口,还是那样称呼,“阿言,别这么固执。你现在,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的到她的排斥,心里一寒复又一痛,“你不是一个人!”
现在,他不放她。
那晚他说在她愿意听的时候解释给她听。
他还想要跟她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那天晚上,他和Lisa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那些混沌的前尘往事?
她如何肯听?
她如何能听?
如果她愿意,在她愿意的时候,这些……
籽言觉得自己的眼眶又酸又热,她却不能抬手去揉眼睛,她怕一旦揉了眼睛,那紧紧绷着的液体,就会喷薄而出。
于是她按住了胸口。
那儿,疼。
“顾东黎,说到底,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你不放我。”
她声音空洞洞的。
顾东黎撑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你说你欠我一些解释,在我愿意的时候,说给我听。顾东黎,那些解释,我统统不需要。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什么解释都没有用,因为,我既不打算了解,也不打算再过以前那种日子,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她缓缓的说,“顾东黎,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没办法忘记那些事,没办法……我想你也不需要我原谅什么。我们曾经就是那样一对夫妻。所以,真的不需要。我只是想过一种更单纯的生活。”
她其实知道,这辈子,她姓了叶,她嫁了顾东黎,就别想单纯的生活了。
“什么样的,单纯的生活?”顾东黎沉声问道。
“我,和我的孩子。顾东黎,我有工作,我不缺钱,我也有时间……我完全可以把孩子照顾的很好。”
语气悠然,似乎真的是在憧憬那样一种生活。
“即便是没有我。”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心里。
从酥麻到疼痛,只是一瞬间的变化。
“即便是没有你。”她清清楚楚的说。
“那么,叶籽言,你是在计划自己更单纯的生活,还是在计划,你带着我的孩子,和别人的单纯生活?”
是他猜错了嘛,她没有想过回来,即便是为了孩子?
这个念头,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
背上起了栗。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正在失去控制。
她沉默了。
而她的沉默,像一股药,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几乎听得到自己牙齿在摩擦的声音,吐出来的字句,切金断玉一般:“我说过了,不管是谁,都休想从我身边把你带走。更何况我确实没有想法,要放弃做父亲的权利。我说过了,我要看着他长大。”
“没人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
“你这就是!”他声音陡然增大。
“那么,你别逼我做选择。”
她慢慢的说。
她侧过脸去,看着外面,他看不到她全部的表情。
心里却终于因为她的这句话而起了风暴。
“叶籽言,这是你第二次,拿孩子来威胁我离婚。我不想听到第三次。你要是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顾东黎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半秒钟没用,便弯下身子靠近籽言,一双大手牢牢的箍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对着自己。
他的目光变的沉郁、阴冷而苍凉;头脑却在变热。
他必须克制着自己,不然身体里、手上的力气一旦使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对着他的眸子——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有她的影子,变形了的、缩小了的影子,她甚至觉得对着他的眸子,她的勇气和力气都在一点一点的漏掉,身上也在渐渐发冷,可是她紧紧咬着牙关。
“叶籽言,我知道你敢。”
他靠近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撑了出去,按在他的胸口——他心跳如雷。
那颗强健的心脏,在她手下,几乎震到她手麻;渐渐的,那麻扩散到她全身。
“我知道你敢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僵住了。
“叶籽言,你还说你不欠我什么了,这个孩子,就是你欠我的。我要,你就得给我。”
他把她抱在了怀里,“你如果下得了狠心再来一次,我就下的了狠心毁掉你。不信,你试试。”
她这回听得到他的心跳了。
那么响。
她闭上眼睛。
记忆像是潮水,渐渐淹没了她。
她抓住了自己的襟口。
下得了狠心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
眼前是什么在晃,冰冷的手术器械,耀目的无影灯,护士不听的在说,“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她头晕目眩……
此时她浑身打着寒战——只记得了那疼,疼的像是活生生的把她肢解、凌迟了一般。
她艰难的呼吸着。
“你已经欠我一个孩子了。”
顾东黎看着籽言,抓住襟口的手神经质一样痉挛,就知道这一回他是戳到了她的心口去了——只是这个时候,他顾不得了。
他不能让她再一次的处置了他们的孩子。
他只要一想到,就心疼到不行。
她额上冒着汗。
冷汗。
这种浑身都的被冷汗浸透的感觉,像是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紧紧的绞着她……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有种预感。
她必须要尽快去医院。
她狠狠地推开他,夺门而出。
“叶籽言!”
女人没有看他一眼。
顾东黎发狠,狠狠地将桌上玻璃杯里装的白色液体摔到地上,泼洒了一片。
Grace听到动静立马进了来,看到地上的一片狼狈,出去让人上来打扫。
在Grace带着保洁阿姨上来的时候,恰巧碰倒了顾南笙。
“三小姐好。”
“Grace,你好。我哥在吗?”
“在的,”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问一句,“三小姐,您上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顾太。”
南笙这次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对哥嫂,“没有。我去找二哥。”
南笙进来的时候看到地上满地的碎片和白色的液体,就知道这事有点麻烦了。
言姐姐怀孕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顾家,老爷子的口风总算变了,说:“我年纪也大了,既然有了顾家的孩子,离婚的事就缓缓吧,如果是个儿子……只要她安安分分的,还当她是顾家的儿媳妇。”
南笙觉得父亲开口了,事情就好办多了,因为她觉得哥哥和言姐姐两个人还算是有感情的。
顾东黎做到椅子上,捏着眉心,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你来干什么?挂名董事,不是只等着拿钱吗?怎么心血来潮,查验你老哥努不努力为你工作?”
南笙有些心疼,她的二哥,怎么这个样子了,还记得损她。
她摇摇头,“我去找言姐姐和你说清楚。言姐姐刚下去,肯定没走远!”
说完就奔了出去。
顾东黎现在一听到她的名字,太阳穴都突突的疼。
“南笙,站住!顾南笙!我让你站住!”
可他这个妹妹哪里听他的。
叶籽言紧紧地捂住腹部向大厦出口走去,一边祈祷着: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请保佑这个孩子。拜托,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她必须要尽快去医院!
光亚这里车流量很大,商业圈并太不好打车,她只能咬着牙,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往前走,她依稀记得过了前面的交叉口就可以打到车的。
行人灯绿了,就在她即将过马路的时候,清亮的声音传过来。
“言姐姐!哥哥在等你,他有话要跟你说的!”
哪怕她再疼,她也不想麻烦他了。
原来,他一直在埋怨她,埋怨她已经杀了一次他的孩子。
哪怕对于她来说,那是个意外,她也疼,很疼!
他想要的终究是这个孩子吗?
她的脚步不停,南笙追过来,拉扯着她,“言姐姐,你就回去吧。求你了!言姐姐!”
她一手捂着腹部,一手去挣脱南笙的手,行人道的灯红了。
她大步的往前走,南笙依旧在后面追。
就在她走到对面的时候,一声尖叫从背后传来。
“言姐姐!”
等她回神的时候,只记得南笙倒在了血泊里,以及大惊失色的车主。
她腹部的疼痛更剧烈。
“南笙……”
她后面的话,消失在了喉咙。
她立刻便倒了下去。
“天哪,这又倒了一个!小姐,小姐,醒醒……” 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