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豹妖一路逃进沼泽后，便急急往豹族跑去。回到豹族后，他方才咬牙脱下外套，然后松开一直捂着腰际的手。那腰部半边皮肉都被割开了，隐约可见里头的器官。

　　那豹妖一声叹息：“什方果真是什方，长生殿大法师之名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啊！我看还得小心防着他才是……”

　　**

　　杨怀骨从昏迷中醒来，入眼是驳犼的寝殿，这里的变化一如两千多年前不曾有丝毫改变。

　　从床上起来，下床，走到殿内。见到殿外水池旁驳犼背对她而坐，手中一把竖琴再配上那垂落的乌亮黑发。

　　他已作驳族殿下装束，半袖黑衣露出结实的臂肌，极为俊美非凡。

　　感受到她醒了，回头，看着她一身驳族女子装束，忽然地就觉得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其实并不曾发生。

　　他一如从前每每回首她就在身后候着。

　　“驳族的衣服好像也改良了不少。”杨怀骨率先打破了沉默。

　　“总要随着人族一样进步的。”他淡淡问。“你穿的裙子很好看。”

　　“谢谢。”

　　杨怀骨迈下台阶，往水池边一坐，他在左她在右。她看着他双手拨弄竖琴，却发现那琴弦已断：“弦什么时候断了？”

　　“我沉睡之前。”他低头拿起那断了的两三根琴弦。

　　“似乎在我死后三界发生了大事吗？”杨怀骨问了个关键。

　　“只是三界又为了各自的野心而挑起了战争。这次比以往几次都更为惨烈，死了些头目罢了。”他轻描淡写一句，“这琴也是在那时候用断的，随我受重伤一直未得到修复。如今倒是想请琴师修好，但却一直找不到能修好此琴的人和材料了。”

　　这是驳犼的法器，他以琴杀人，而能让琴断可见那最终的一场战争有多惨烈。

　　杨怀骨微微叹息。

　　“你是否在恨我？”他扭头问她。

　　她看向他，“恨是指什么？”

　　“你恨我夺走了你的法力。”

　　“自然是恨的。”她轻快承认，“我可以成为很厉害的人，但是我修来的法力尽数被殿下吸走了。殿下如此年轻就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厚着脸皮说这其中有一半是我的功劳。”她摸摸鼻子，虽然驳犼也是很优秀的妖界青年。

　　“不过三百年的功力罢了。”

　　“可是这三百年就已经是我的根基。”一只小妖永远停留在基础之期是何等地尴尬。

　　“那我还你三百年。”

　　“如果殿下有诚意，就替我重新寻来一具虎妖之躯，底子好些的最好。”

　　他看着她沉默半晌，“你很贪心，我却一直不曾知道。到底是我从前不曾了解过你，还是你已经因轮回而换了性子？”

　　“两个都有吧。”杨怀骨轻笑，笑容中带点难以释怀，“我想知道当初殿下为什么要用血玉作为我的妖身，它可真差得可以。”

　　“因为我并不希望你能修炼成大妖怪。”

　　她脸上没有意外：“我猜也是这样。”

　　“女妖精不需要太强的法力，只要依靠她的夫君即可。你已经是我的妻子，那由我来保护你就好。”

　　杨怀骨一怔，认真打量他，只见驳犼冰冷的脸色毫无波动的眼神，他是认真的。

　　“殿下，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妻子。”她需要重申一次。“我会答应和你结婚不过只是为了救出我二哥。往坏里说，一旦让我发现我们虎族的灭亡有驳族的支持，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让驳族灭亡。”她说这话眼神很冷。

　　“像前世一样勾引什方吗？”他道。

　　她并不介意：“如果有必要的话。”

　　“喜欢你的男人很可怜。”他突然说，目光变得有些幽黯。

　　杨怀骨心口一窒，她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无论前世今生她好像都只顾着自己享受，唯有先满足自己的私欲才能顾及其它。

　　是个坏妖精啊。

　　“你已经不再是虎妖了。”

　　“可我仍有珑纱的记忆。如果我不再是虎妖，殿下你也该将我视为陌生人。既然在殿下心中，乃至他人心中我杨怀骨仍然是珑纱，那我就是珑纱，承担她的一切。”

　　驳犼再度沉默，良久后，在杨怀骨想起身离开时，他问道：“豹族确实勾结长生殿杀了你虎族。长生殿已随历史而没落，只剩什方一人。如果我替你手刃豹族，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侧？”

　　“殿下？”她诧异：“是为了什么您要帮我？”

　　“……”他微微抿嘴，看着眼前美丽女子的疑惑，她是真装傻还是假糊涂呢……“因为我喜欢你。你莫要忘记了，当初是你勾引了我，在我与你结谛姻缘之后，你却私下与什方成了亲。”

　　杨怀骨神色大震，“你喜欢我……”一脸深受震惊。

　　“对。我喜欢你。我以为我用行动表现得很清楚了。”

　　“我一直以为殿下与我联姻只是出于政治考虑……”杨怀骨脸色有些苍白低喃。

　　“用得着吗？区区一个虎族女子。”他神色淡漠，她的表情很受打击让他有些疑惑中又有淡淡的愉悦，她的反应没有排斥，在他告白时。

　　“倒是……”她低喃，勉强一笑：“抱歉，殿下，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我可能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你的回答呢？如果我替你杀了豹族，用不着什方，那样你是否会愿意常侍我左右？”他选择并不给她逃避的时间。

　　杨怀骨轻抿嘴角。

　　“我不会让你这歹毒的女妖精一心只想着利用男人的感情而不付出任何代价的。”

　　她成了他嘴里歹毒的女妖精啊。

　　杨怀骨苦笑，“如果我说不，殿下会怎么做？”

　　“那我会杀了你。”他轻描淡写，语气眼神却格外认真：“我不会让什方得到你。所以我决定把你杀了，让你重新投胎。这次我会亲自盯着你，经过我的手将你重新孕育出来，从此以后，你的人生你的思想将只会有我。顾珑纱又或者杨怀骨这两世记忆你都将不再拥有。”

　　“听起来可真可怕……”她低喃，撇头转身：“殿下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吧……毕竟这怎么也是我人生的一件大事……”

　　“别想着能逃离这里。你知道入了驳界没有我的令牌是出不去的。”他淡淡一句放她离去。

　　**

　　杨怀骨躺在床上无声呻吟，她的头都大了。

　　驳犼和什方一个德行，得不到的都要毁掉，就不能学学人家电视剧里演的洒脱些放手成全她自由么？！

　　不是爱她就让她自己拥有幸福么？！

　　想得头都痛了！

　　寝殿门口裘夕杀人的视线瞪着大床上的杨怀骨。她都听到了，因为听到而嫉妒到发狂。“姐姐在这里想着该怎么平衡在两个男人之间吗？利用他们替你报仇？！”

　　杨怀骨撑起身子，“偷听人的墙角是很没礼貌的事。”

　　“姐姐我劝你最好不要玩弄殿下的感情，他说到做到的。到时候让姐姐魂归地府，抽离了你的记忆，从今以后你不也就像个傻子一样天天守着他了！”

　　“你这沉得住气的性子倒是很适合成就大事。”杨怀骨淡淡感慨。

　　这语气高高在上的听得裘夕脸都白了，“我真巴不得你马上死了！你不是想杀豹族吗？凭你和现在的二哥根本是痴心妄想！再过几千年也杀不了他们！不如老实点呆在殿下身边，由他替你报仇！”

　　杨怀骨撑起身子，看着妹妹，“弥纱，在你心中，你的族人们算什么？你的父母算什么？你的兄弟姐妹就一点分量也没有？是什么让你变得天性寡毒？”

　　“虎族又算得了什么？！父母就不该把我生出来！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出生就是被驳族眷养的肉禽生死全由不得自己！还不如外面那些闲散的小妖活得有尊严！”

　　“所以你是在恨我们？”

　　“对！虎族顾氏死了，这一族的后人再也不用成为血侍者了！而我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任我翱翔！我现在活得很轻松，没有人可以管我命令我做任何不开心的事！”裘夕一脸快意。

　　杨怀骨看得恍惚，妹妹自私的性子倒是突然让她有些羡慕起来。“我有你这样自私或许也能拥有自己的幸福吧……”

　　脑海里不由一闪而过什方的脸。

　　如果她抛弃了顾珑纱的身份，与什方在一起……

　　啊啊！不要受裘夕的影响，杨怀骨清醒点！

　　甩甩头颅，喝令道：“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却见裘夕甩给了她一块令牌，看得杨怀骨一愣。“今晚凌晨三点，守卫的会换班，你要出去就趁现在！什方一直徘徊在妖界，过不了多久会找到驳族地盘来。不想你的姘头死，最好赶紧带着他离开这里！”说完转身就走。

　　杨怀骨在人走后立马把令牌拿了起来，有了令牌才能打开结界，也才能从这里出去。

　　而当杨怀骨遵照时间离去时，她没有发现身后有一男一女一直在监视着她。

　　“殿下，您看到了，姐姐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还是偏向了那个什方！”那令牌自然不是裘夕偷来的，而是遵照驳犼的意思拿给了杨怀骨，为的只是测试她真实的想法。

　　驳犼眼也不眨地盯着拿着令牌打开驳族结界的杨怀骨，她走得那般义无反顾一点迟疑也没有。

　　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他这个驳族殿下确实是毫无份量的人。 神婆与法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