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敢碰他后背,只能将手放在伤势较轻的腰上,边小心翼翼劝他:“阿曦,宁子文来了,一会儿还不定什么人过来呢,还有宁子珏之类的,克制,克制点好不好?”年轻人,血气方刚是有的,但拖着一身重伤还要这么血气方刚,云深都觉得十分不妥。
“克制?这违背自然规律,不科学。”上官曦明一脸不悦,恨不能杀人的样子。云深忙安抚他:“爷,曦爷,不是所有的事都要追求个科学的。等回咱们自己的院子,咱们好好聊聊科学这事。不不不,到时候,不能只是聊聊,咱们要好好用事实验证一下科学这回事。”
上官曦明拉着她的手,放在身上,脸色黑得像锅底:“你告诉爷,现在可以等到回咱们自己的院子么?”
云深的脸刷的红透了,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说话也磕巴了:“曦,曦爷,你这伤,不能乱动,伤口会疼的。”
上官曦明:“现在不动也疼。”
他说的疼,云深自然晓得。晓得归晓得,却委实担心他的伤口会挣裂开,为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门外又来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云儿,你醒了没?已经巳时,该起床用早膳了。”这个调调,是宁子珏。
她未答话,静静地看着上官曦明将手伸进她的袖管子里,摸出了她防身用的匕首,毫不迟疑、眼睛都未眨一下,就甩向了门帘方向。她连出声提醒一下都没敢。
“噗”,穿透门帘钉在了什么地方。
“啊!上官曦明,你这个混蛋,敢行刺本宫!”宁子珏抱着胳膊跳了起来。
上官曦明的话简直霸气侧漏:“滚蛋!”
风吹得门帘一阵乱动,久久没有听见宁子珏的回声。上官曦明的火气却被降下来。云深略松了口气,试探着想从他身下抽身出来。因不敢将这个动作做的太明显,故而整个人像是如履薄冰般战战兢兢。
上官曦明闷哼一声,她立即就不敢动了。她老人家安抚自己地想,他一个重伤员,就当是将就将就他了,放在好的时候,决计不能这样在他面前认怂的。
她憋着一口气半晌不敢动,却听上官曦明闷声道:“饿了,起床弄东西吃。”
云深如遇大赦一般,欢蹦下床,大约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过明显挺伤人自尊的,忙又退回一步,将声音拿捏得又细又柔腔调十足:“阿曦,你想吃什么?粥还是饭团?或者你想吃点别致的?我手艺还算可以的,亲自去给你做好不好?”
上官曦明抬眼皮瞧了她一眼,朝她勾勾小手指,云深立即跳过来:“曦爷有何吩咐?”
上官曦明压着一腔子火气,且很明显就让云深看出,他确实是在使出全身的力气在压制着火气,“没什么,如今没有衣裳穿,去帮我弄件衣裳。”
他努力压制火气的样子委实让人怜惜,没有发火只是提了这么个小要求更是让人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的云深在心里其实挺埋怨自己。阿曦他素日为难过她吗?他是宁可为难死自己也绝不让她为难半分的啊。当然,那件事上是个例外。不过这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男人嘛,到底是男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气力过剩是很正常的嘛。她比较纠结的是,刚才怎么就怕他说什么为难自己的话呢,真是不可理喻。
云深答应着,刚迈出去的脚步又被他喊了停,她惊魂难定地看着他,“阿曦?”
上官曦明凝视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却也没明白他为何这样凝视她。终于,上官曦明无法忍受她的傻气了,开口道:“衣裳。”
“唔,我知道,这不是去给你拿吗?”
“你的……”
云深一低头,脸刷的一红。此时,自己的衣裳……唉,真称得上个衣衫凌乱。上半身半褪至肩头,露出如雪肌肤,下半身……唉,也好不到哪里,大腿都露着。身上一点一点的,长了大片的小红云朵……这个样子出去,怕是英名尽毁,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她低着头,飞速地整理衣衫,整理好衣衫又整理蓬乱成鸟窝的头发,一切整理妥当了,脑子里略过了过上哪里去给他找衣裳,将一干人等都过了个遍,唯上官月明与他身材相仿。
莫说上官月明有没有到这里来,就算他来了,以他二位势同水火的关系,要借衣裳……况他曦大爷整个一洁癖患者,借来的衣裳,未必就肯穿吧。
一边衡量,一边就出了门。方走到帐子拐角处,就看见一个人在那里贴着营帐站立,云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三皇子,您在那里是听壁脚的么?”朝着三皇子走近了一些,上下打量他,“唔,看来敌人并没有太亏待你,不曾将你饿瘦半分,也不曾对你用什么酷刑。现在看上去你仍有大将风范呢。”
三皇子宁子文一脸讪讪瞧着云深,顾左右而言他地掩饰自己的尴尬:“云儿,好几个月不见,你比以前更会挖苦人了。”一副十分憋屈的形容。
云深淡淡再瞧他几眼,觉得,虽然比不上上官曦明身材高些,但胜在是战场上历练过许多年的,也不会短太多,当即命令:“衣裳,脱下来。”
宁子文立刻抱住前胸,警惕地看着她:“你,你想干什么?”
“就你这个样子我能对你干什么?衣裳借一下。”云深对他十分轻蔑地嗤笑了一声,直笑得宁子文觉得自己百无一用,该找个地缝钻了。
“快点啊。”云深催促他。
宁子文羞羞答答不情不愿地将外面的狐裘连同外袍脱了,递到云深手上,自己冻得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等着云深发话。
云深抱了衣裳,转身就回了帐子里,全忘了宁子文还是冷风地里站着。“将就穿吧,这里比不得家里,没有现成的衣裳给你。”云深说了一句,过来扶了上官曦明起来穿衣。好在曦爷今天也十分体谅她,没有闹什么别扭。
伺候他穿好了衣裳,又给他束了发,顺便帮他洗了个脸,忙活完,已是小半个时辰后,云深正准备将洗脸水倒掉,刚出帐门,就看见宁子文瑟瑟缩缩从帐子一侧蹭过来,抱成一团,连声音都是抖的:“那个,云儿,我可以进去暖和暖和吗?”
云深惊诧地望着他:“天哪,三皇子,你一直都在外面没离开吗?”她放下水盆,抬手摸了摸他额头,叹息一般:“你以前蛮机灵的一个人啊。天哪,打了一场仗,当了一回俘虏,你这是连脑子都打丢了么?你就不知道回自己帐子穿件衣服啊?”
三皇子终于忍受不了,呼哧钻进了帐子,“娘的,太冷了。”一进门,就瞧见自己的衣裳板板正正穿在上官曦明身上,除了略显得小点,倒比穿在自己身上还受看些。
憋屈夹杂着愤怒、震惊捎带着心痛:“扒了我的衣裳,就是为了给他穿?”
上官曦明淡淡道:“多谢。”淡得简直比白开水还要淡而无味的一个谢字。
云深折回头来,进了帐子,将铜盆放在一角落里,脸上露出十分不悦之色,言辞犀利道:“他为你们宁氏的江山才受了这一身的伤,若不是他,到手的粮草很可能就又被风赦兄妹夺走,若不是他,二十几万的联军可能又把哥哥带来的先锋军血洗,若不是他,你和宁子珏现在还在风赦兄妹手上!穿你一件衣服觉得委屈了?”
宁子文瞬间羞惭上脸,冻得发紫的一张一合,嘟囔出几个字:“不,不委屈。”
云深愈发咄咄逼人,继续数落道:“他为你们受了如此重的伤,看看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可曾来关心过一句?你们可曾在心里感激过一丁点?是不是认为救你们是天经地义?他一个不姜国祭司,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救你们?”
上官曦明幽幽接了一句:“有。那个理由就是你。”
云深好笑地瞧了他一眼,方才还是疾言厉色的一张脸,顷刻就变脸成一朵花一般,眉眼带笑,嘴角却弯出一个严厉的弧度来:“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这样不要命,下回若是还这样,我就不要理你了!绝对不会管你!”
上官曦明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绝对不会了。没有下一次。”
宁子文终于能镇定下来,适时地插话进来:“上官公子,多谢相救之情。子文无以为报,自当铭记,以图后报。”
上官曦明淡淡道:“你报不报也没什么,我不会放在心上。我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像以前那样,恩将仇报就好了。”言语虽是淡淡,却是淡得不带一丝感情,自有一段不怒自威的态度在里面。
宁子文放端正了态度,真心实意地道:“过去,我确是做了一些不地道的事。彼时虽是受了父皇挟制不得已而为之,但我也实不该为了一己之利而罔顾道义。子文十分抱歉。日后……日后必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了。”
上官曦明沉了一口气,道:“你一句不得已,便令小蓝差点被浸猪笼。死倒也没什么了,可是这样屈辱地死去,你让小蓝情何以堪?”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