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可是蓝云深。翻手云覆手雨只手便能遮天的蓝云深!这天下哪有我做不到的事?”
云深笑得极甜,暗夜里笑声传得很远。终于引来了巡逻的士兵。“什么人?不要动!”
厉喝声入耳,云深声音清亮地回答:“是我,蓝云深。麻烦通报一下墨予和宁子文,就说我来了。”
她的名号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见她自报家门,对面的一队士兵都陷入慌乱之中。
云深将他们的慌乱瞧在眼中,禁不住便凉凉一笑:“原来都是故人。”她看向上官月明,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他们可能听命于墨予,但也绝没有脸伤我。但你们可就未必了。”
上官月明嘴唇蠕动,却半个字也没说得出来。只一双眼睛瞪着蓝云深,冒着寒光。
云深提高了嗓音:“也不用通报了,既然都是故人,就带我进去吧。”
她的命令,对面的士兵果然没有敢违抗的。她拉着竺蜻往前走,淡定而从容,同那些慌乱且羞于见她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她走到他们面前,眸光虽淡,却似睥睨,士兵们乱了半晌,忽的都要下跪,她手轻轻一挥,阻止他们:“罢了。跪了你们这些条命怕是就要在今夜交代了。我不指望你们还能回头,但也不想你们因我而死。我怕污了我的眼睛。”
士兵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云深拉着竺蜻兀自往前走,上官月明和允曳都没有动。他们只有两人,往前踏一步却是宁墨联军。正如云深所说,他们不敢动云深,却未必不敢动他和允曳。
有担当固然是好的。但蛮干就是愚蠢了。
越往前走,火把将黑夜照得通明,巡逻的士兵也越来越多。她的旧部和宁子文的兵她还是能分的出来的。因她练兵时全是现代带来的理念,练出的兵更有气势也更矫健些,和宁子文的兵搁在一起高下立现。
一路走来,她便发觉,宁子文与墨予为了互表诚意,将两方的兵穿插重建,互为相邻又互相监督。
其实究竟是互表诚意还是互相设防钳制,鬼晓得。
士兵们将云深和竺蜻引到中军帐前,领头的士兵要进去汇报,被云深抢了先,先他一步踏进帐中,道:“不必报了。这一路走来,又没有遮遮掩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身上的棱角一点都没磨平?”
说话的是宁子文。温文的笑,轻浅的声音,却恁地让人平添一股恶寒。
云深道:“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也不想和你叙旧。宁子文,墨予,你们应该晓得我的来意吧?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就不必拐弯抹角了。第一,把厉堙交给我,不管是死是活,都交给我。第二,我要进落雁坡。”
端坐于案前的墨予抬起头来,素日嫌媚柔的脸,经了这些时日的风摧雨打,略添了些英气。但他眉宇间邪魅之气终究是过重,以致于些许英气并没有很显眼,反衬得他的脸有些扭曲了。
“倒是养得圆润些了。看来上官月明没有亏待你。”他似轻叹了一声。又道:“你怎的不问我,为什么会进攻上官曦明?”
“为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做都已经做了,再去追究原因,徒惹人笑话罢了。”云深淡淡瞧着他。料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放她离开,她便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云深不想听,却不妨碍墨予将原因说出来,“数月前,上官月明找到我,跟我说,他甘愿放手江山,条件是,上官曦明死。”
云深容色淡淡:“那又如何?他不是一直都这样想的吗?”
墨予蹙眉:“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吗?你前些天才拼了命去救起的人,他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甚至,他也不过是宁子恪之流。你不觉得选了他来执掌江山,是最错误的选择?”
“那你觉得我应该选谁?选你吗?”
云深挑高了秀眉,睨着他。
他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问鼎江山。你自小与我青梅竹马,应该再清楚不过。”
云深淡淡道:“我自小青梅竹马的是我师兄上官月明。我和你,不过是一个施恩者,一个报恩者的关系。”
墨予凝着她,脸色蓦地晦暗,半晌,才哼出一句:“早晓得你绝情冷血,但没想到,你对我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深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惑道:“缘何你就能做出这等绝情的事情来,我就不能说出这样冷血的话来?”
墨予的目光在她脸上睃游,“你这是在同我置气吗?气我背叛你?”
云深道:“你从前见我和谁置过气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讲了。墨予,兵也已经给你了,你想要做什么我也左右不了,咱们何苦还在这里互揭伤疤?倒是互留一点情面的好。你放了厉堙,我上落雁坡,将来如何,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墨予沉着一张柔媚的脸,眸子里的颜色彷如乌云滚滚,一字一句道:“你知道的,没有你,我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云深无奈地一声长叹。冷笑道:“你说这句话,让宁子文怎么想?”她看向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宁子文。
宁子文却木然地坐着,没有说一句话。就像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般。
云深就又是一声长叹。
“此时我才体会到我师兄对我的爱恨交织。墨予,我设计安排了上官月明的人生,你这是要设计安排我的人生吗?”她蹙眉看着墨予,继续道:“我师兄曾经质问我,为什么连同他商量一声也不曾,就擅自安排了他的人生?为什么我会拿我的人生观强加到他头上?他说他是个有思想的人,又不是一个没思想的动物。”
“墨予,今日我也很想将他质问我的话再质问你一遍。但我没资格。所以,我不问你。现在,何去何从,就交给上苍决定吧。我只想去陪陪我的阿曦。这些日子,他一个人一定很孤单。”
“你居然还能想到我很孤单,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很有良心?”冰凉的话声入耳,云深霍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阿……阿曦?你怎么?”
面前的人愈见清瘦。虽依旧是白衣墨发,不染纤尘的样子,可眸子里的颜色愈冷,如霜似雪一般。恍惚的火光下容颜如青山峻冷,仿佛要吞噬万物一般。
“你是想问,我怎么来了?你来得,我有什么来不得?”
宁子文和墨予似也没什么惊讶。
宁子文冷声道:“确然,这天下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上官曦明去不到去不成的,纵然是这千军万马阵中,你也来去自如。可,你能走得,你身后的那几万残兵也能走得吗?”
“爷不过是来带这个女人离开的,何曾说过要撇下手下的将士?宁子文,你以为爷会像你一样?”
云深理亏似的,低着头,抿着唇角,哼唧出极小声的一句:“我也正想去找你的。”
上官曦明没瞧她一眼,只凉声道:“你和他们叙完旧没有?叙完了,就走吧。”
云深咬着唇角:“哪里有什么旧可叙的?只不过我是来要回厉堙的。他为咱们才出的事,怎好不管?”
宁子文插言道:“厉堙已经死了。”
一直默默跟着云深的竺蜻身子猛然晃了一下,差点跌倒,云深抬手一扶,她才堪堪站住。脸色却白如纸。
云深握住她冰凉的手,眸光却如冰望向宁子文,道:“他若死了,你是第一个给他陪葬的。”
“你不如试……”第二个“试”字尚未出口,嘴里却被扔进一颗黄豆样的物事,物事力道甚猛,他来不及拒绝便吞入腹中。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道:“蓝云深,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云深嘴角一挑,笑得有些森然,“你难道忘记了,我是天下闻名的神医?神医嘛,手上自然有些稀世珍药。这药嘛,除了能救人,还能害人。有些药其实你要看怎么用,才能给它定性究竟是毒药还是解药。我手上有些药,是很稀罕的救命药,但这救命药若是用在健康的人身上,那可就是夺命毒药。”
她淡淡悠悠地说着,甚至还照顾到宁子文狰狞的恐惧表情,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你给我下毒也没有用,他也活不过来了!”他捏着嗓子喊。入喉的药味道并不好,刺得他的喉咙生疼,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没有用?你可以去给他陪葬呀。”云深笑着。可这笑实在森然,让人觉得恐慌。连一旁的小侍婢竺蜻也吓得不能言语。
宁子文挣扎,用手扣喉咙,云深劝他道:“别徒劳了,入腹即化的。”
“你……”宁子文手指云深,“你真是恶毒,我和你,好歹也算有血缘关系,没想到你竟真的能下此毒手!呵呵,我倒忘了,就连父皇,你都能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令他含恨而死,你一直就是这么恶毒!”
竺蜻实在听不下去了,怒道:“你这个人才是真正地恶毒!你为了一己私欲,看看已经将天下祸乱成什么样了?你和你那个昏庸暴戾的父亲也没什么区别!”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