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身边立了位娇滴滴的美人服侍笔墨茶水。看穿戴不像他的某位妃子,行止间的气度却也不像是个宫婢。三人被成公公引进御书房,成公公功成身退,心知今日事情不好,马不停蹄地溜了。
云深没有跪,上官月明也没有跪,三人中只有太子一个人恭恭敬敬地行礼了。云深与上官月明装傻充愣,呆在书房中央状似无措,宁千锋瞄了二人一眼,一副并没看见的神情,一笑,问道:“怎么,云儿刚接了圣旨就来了?”
云深一副实诚状:“还没接呢,皇上。”
宁千锋饶有兴味地瞧着她:“哦?为什么没接呢?是对孤赐的这桩婚事有什么异议吗?”
云深装腔作势叹了一声,没言语。
宁千锋就挑眉:“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你的舅舅,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尽管说。”
云深犹疑着,一副痛苦状,她还没说什么,便听见太子先开了口:“父皇,云儿不敢说,请准许儿臣替她说吧。”
宁千锋扫了他一眼,十分冷淡:“哦,太子最近督导云儿习礼仪,习得如何了?”
云深立即抢道:“回皇上的话,云儿愚笨,辜负了太子殿下的辛勤栽培,到现在还没怎么学得好。”怯怯瞄了一眼皇帝。
皇上看上去很有兴致的样子:“没怎么学得好?那你说说,学到了哪个程度啊?正好孤今日有些时间,顺便,就考考你的功课学的如何了。也看看你够不够资格做七皇子妃。”
宁子珏顺杆爬道:“父皇,儿臣无能,确没有教得好蓝云深,怕是,她不够资格做七皇子妃。”
皇上淡淡一笑:“你一向自谦,虽说是个好品质,但过谦和过满同样是不可取的。云儿够不够资格,孤考过便知。”
云深在心里掰手指头,这爷俩,果然姜是老的辣。太子若想蹦哒出他老子的手心,怕是得再修习许多年。
上官月明折扇在手中敲了敲,温声道:“师妹不过是素日爱胡闹些,并没有太子说的那样不堪。做七皇子妃,草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皇上只管考便是。”
一番话迎来太子一顿气怒的白眼。上官月明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皇帝似才发现上官月明的存在一般,眉毛一挑:“唔,原来是云儿的师兄。既然上官少侠如此夸赞云儿,正好,留下来做个见证,看看云儿这些日子的成绩。”
成绩什么的,自然是云深想考个什么样子,就能考个什么样子。这一点自然最清楚的就是云深的师兄上官月明。而他自然也清楚,皇帝要考她,不是谁能够阻拦的。
可惜的是太子全没看清。
云深敛眉垂首,一副乖巧状:“嗯,但是,皇上舅舅不要对云儿太严格哦,要是考不过,怕是当不成七皇子妃。”这个时候拉一拉关系,即便没什么用,也总好过没有吧。
皇帝无所谓地道:“考不过也没关系,孤再给你找个教习嬷嬷,继续学习。”
不考好都不行了。总归皇上的意思就是,不管你考不考得好,都得接旨嫁给孤的儿子七皇子。
但云深也并没有想过借考不好来推脱圣旨赐婚。这完全是两回事。考不考得好她都没打算接圣旨。
云深扁扁嘴:“那皇上舅舅就考吧。想怎样考就怎样考,架上火堆考都行,反正云儿已经是您俎上鱼肉。”
皇帝乜她一眼,叹息道:“唉,就你这个态度,能学了什么好才怪。当年你娘亲可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纨绔。”
云深撇嘴:“不是娘亲生了我这个纨绔,我也并非天生就是纨绔啊。只是我有娘生没有娘教养,长成这个模样有什么奇怪。”
皇帝气得目瞪口呆:“罢,罢,我看也无须考了,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没学什么礼仪,还是再找个厉害嬷嬷给你吧。孤看,干脆就将你留在宫里,和玖颍公主一起学。玖颍的教习嬷嬷乃是宫里最有经验的嬷嬷,孤不信教不好你。”
太子已有些急了。他的父皇和云深只顾着扯皮,在考不考的问题上纠结,却没有一人提圣旨的事,真不知道这要如何结局。
再急却也插不上话去。倒是上官月明一副悠闲样,聚精会神听他二人扯皮。太子再狠狠瞪了一眼上官月明。
云深忙收敛顽皮,乖乖巧巧一福身:“是云儿造次了,云儿知错。皇上舅舅,云儿可不想再被那些嬷嬷们折磨,您还是现在就考吧。”
皇帝哭笑不得地斜乜着她:“你呀,半分你母亲的端庄也没遗传到。好吧,孤今日就考考你。”
上官月明折扇在手中再次敲了敲,悠悠道:“不知皇上您想怎样考师妹呢?”
皇帝挑眉:“那依上官少侠的意思,怎么考才好呢?”
上官月明说废话:“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太子插言道:“儿臣倒有一个主意。”
云深无语地瞧向他。他的主意,馊主意吧。
皇帝倒没生气,道:“哦?那你说说看,什么主意?”
太子便道:“父皇刚才提到玖颍妹妹,儿臣想,玖颍自小师从最好的老师,琴棋书画礼仪文章皆是上乘,不如,就让玖颍和云儿来个比试,若云儿赢了,这几个月就算学有所成了,若是云儿输了,父皇再给她安排个教习嬷嬷重新学习。”
云深无语。还真是个馊主意。听这意思这位玖颍公主的本事不小呢,分明是想她这个顽劣不堪的学生败给玖颍吧。可就算是败了,赐婚圣旨也不可能撤回。何况不过是个玖颍,便是他们大靖国的状元才子又如何。太子是不是太天真了。
皇帝点点头:“倒是可行。那就把玖颍叫来吧。”
有人下去请玖颍公主了,不大会儿功夫,便进来位婀娜的美人儿。美人儿身穿正统宫装,长发如泼墨,细腰若柳条,迈着小碎步,一行一止都如春风拂面般沁人心脾。相形之下,云深这等虽长得美但行止粗鲁的女子,真是被人比下去一头不止。
美人儿自然是玖颍公主。云深直勾勾瞧着美人从她面前经过,美人儿目不斜视不曾看她一眼,走到皇帝面前福身一礼,声如脆玉:“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太子皇兄。”到得上官月明和云深师兄妹眼前,嘴角微微带笑:“想来这二位就是云雪真人的高足,上官少侠和蓝云深蓝二小姐了,玖颍这厢有礼。”
上官月明端端正正回了一礼,云深竟然也能端正了身子,福身回礼,口中道:“见过公主。公主真是位天仙似的典范人物。”被上官月明用胳膊肘杵了一肘子。
玖颍全没在意,笑不露齿:“蓝二小姐过奖了。蓝二小姐才真正是美若天仙的人物。”
云深在心里翻白眼,将这样一位绵里藏针的典范抬出来,看来太子是真没想她赢啊。
皇帝宁千锋依然稳坐龙椅上,吩咐身旁那位很别致的女侍:“她们俩都到了,今日就由你来考考她俩吧。允曳。”
原来是叫允曳。连名字都这样别致。云深在心里咋舌。
允曳端庄一礼:“是,陛下。”顺手就在龙案上铺开宣纸,执起一支狼毫,笔走龙蛇刷刷写下几行字,一气呵成连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看得云深也不禁叹,皇帝身边竟有这等出众的女子。
允曳执起宣纸,吹干上面的墨迹,向着云深与玖颍展开,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蓝二小姐,既然陛下令我做这个主考官,说不得规矩就由我来定了。今日就采用三局两胜制。这个,便是今日比试的第一道题目,请二位开始吧。”
纸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第一局,文试。
这算是什么题目?算上“第一局”这三个字,统共就五个字,五个字里没有哪一个字像是正经题目的意思。云深歪着脑袋瞅了瞅玖颍,美人玖颍正微蹙了眉,但没有多说什么话,迈着小碎步走到龙案前,温文有礼地对允曳道:“曳国师,麻烦您给我一支笔,一张宣纸吧。”
云深有些惊讶。讶的不是玖颍公主居然这么快就开始答题了,而她还没想出这个题究竟算不算道题。她讶的是皇帝身边这个别致的存在,居然是国师。她算不上绝色,可也称得上美人,且那样年轻,不过二十上下的样子,那样清丽可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量。
殿里的人都不可貌相,都不可瓢量。云深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节里,玖颍公主已经提笔蘸墨唰唰唰唰写了大半篇了,她离得远,也看不清她写的是些什么,但看样子是文思如泉涌的样子。
云深也不得不蹭到龙案前问允曳国师要了一张纸一支笔,低眉接纸笔的时候,正撞上皇上宁千锋意兴深浓打量她的眸子,她龇牙做了个鬼脸,小声咕哝:“真是稀奇古怪的题目。我又没学过什么文章。”
宁千锋笑笑,不语。她拿了纸笔到一旁小桌案前坐了,提着笔低眉想了想,没有题目,大概就是让自由发挥的意思吧。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