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映出副清秀容颜，黑衣墨发，白皙的脸，精致的五官。
“竺陵。”云深轻唤了一声。
“自从组建云烟雪影，十年整了，主子可是第一次召见属下。属下们在窝里都已经等得快绝望了，再等不到召唤，竺蜻厉堙他们大概就要到京城来大闹一番了。”唤作竺陵的女子巧笑倩兮，细长的眉眼幽怨中隐着笑意。
云深笑笑，“以前在云雪山，天天除了看病救人就是读书习武，召唤你们作何？难道要你们陪我师父他老人家栽树种桃？”
竺陵撇撇嘴：“依属下看，栽树种桃挺不错。主子放着云雪山的逍遥日子不过，来靖国这个烂摊子里搅和什么？还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若是竺蜻来了，怕不会笑掉大牙。”
云深朝着镜子里翻了个白眼，道：“竺蜻没你这么大胆，连主子都敢奚落。”顿了一顿，继续道：“靖国这个烂摊子，打从我出生起，就注定撇不开关系了。我倒想在云雪山上混吃等死呢，只可惜天不与我那种命数哦。”
竺陵也跟着她叹了一声，“也是。不然主子也就不会组建云烟雪影了。”
云深嘴角微抿，眸光里现出些许无奈来，深吸了一口气，“组建云烟雪影，当初倒也不是带了什么目的性。你也知道，我初次下山行医，就撞上一场动乱，所谓的起义军，打着‘为民’的旗号，四处烧杀抢掠，那些朝廷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将多少无辜平民当成起义军杀害。只可惜我一个人的力量薄弱，救不下那一城的人，只能尽自己能力，救一个是一个。”
竺陵亦严肃起来，“这个我倒是听厉堙说起过，他就是在那场战乱里没了爹娘，被主子救下了。”
云深无奈地笑笑：“人救得多了，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所以，我才有了创建云烟雪影的想法。可是，云烟雪影的出现并迅速发展壮大，以至于到现在已是二十万人的规模，能说明什么呢？”
竺陵接她的话道：“只能说明，宁氏已经让这个国家山河遍布疮痍，百姓无路可走。”
“是啊。”云深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白日里单纯而美好的脸，此时全是落寞与忧伤，“我本想，躲在云雪山逍遥一生，多好。”
“主子若是躲在云雪山，我们这二十万兄弟姐妹，怕早已是满地的饿殍枯骨，就算有幸活着，也可能活得猪狗不如。”
云深不误忧心地道：“可是，云烟雪影越壮大，就越容易被人注意到。如果有一天，朝廷发现了云烟雪影，于云烟雪影、于天下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竺陵细长的眉眼里迸出铁血来：“那就和朝廷拼个你死我活，搏一条出路！反正，我们都是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人！”
看云深陷入沉默之中，镜子里的脸黯沉得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竺陵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个，主子召属下前来，是有何吩咐？”
云深回过神来，无声地笑了一笑，转过身来，正面瞧着竺陵，朝她招招手，道：“来，主子今天亲自给你梳妆打扮。”
竺陵嘟囔一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人还是乖乖落座在云深让出来的座位上。
云深自袖中摸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化妆用的东西。将她的脸摆正了，开始给她上妆，边问：“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没偷懒吧？”
竺陵道：“哪里敢？都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天下局势呢。嗯，为了证明给主子看我们没偷懒，就说一件事吧。上官曦明帝尊昨晚宿在主子那里了。而且……”
“啪”……
竺陵龇牙咧嘴怒斥：“主子，打人的头会把人打傻的！”
“以后再敢偷窥你主子，小心把你揍成真正的傻子！”
“是主子要拷问属下们有没有偷懒嘛。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云深气得白了她一眼。真是让人无语。照这个样子看，她和上官曦明那点破事，估计已经引爆整个云烟雪影了吧？
竺陵嘻嘻笑：“开个玩笑啦，不要生气嘛。保护主子安全，是属下们的职责嘛。”看云深脸上怒气不减，忙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色道：“主子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这天下除了没有发生的，就没有云烟雪影不知道的。”补了一句：“嘿嘿，虽然夸张了点，但大势还是把握在手中的。”
云深便问道：“黑木岭一役，参与战争的人都是什么人，查出来没有？”
“是仓泽国暗中煽动的靖国边境一带的流民，其中几个将领，就是仓泽国的军人。但最后都被绞死在平云城的城墙上了。后来仓泽国的人打算运走尸体，屠杀了城上士兵。咳咳……主子那晚去的巧，被利用了一把。”瞧见云深映在镜子里的脸色要变，竺陵忙转换话题：“战场决战那一天，不是有个人在暗中给了三皇子宁子文一箭而被主子用一个包子打开了吗？那个人是仓泽国将领，被新姑爷的跟班萦浊活捉弄走了。”
“新姑爷”三个字又成功博得云深一记大白眼。
竺陵看热闹不怕事大地补刀：“主子，怎么姑爷都不跟您说这些事的吗？”
云深恶狠狠在她脸上扑粉，“你们姑爷又不是个像你们这样话唠长舌的人。赶明见了他，我倒要跟他说说你这背后说他是非的事，叫他千万防着你们。”
竺陵立时发抖，忙作揖：“主子，不要啊！您这是要把我往刀刃上送啊！您是不知道姑爷那个黑心的，简直比您还……啊，不不不，还不如您……啊呸，反正是黑啊，会整死属下的！”
云深：“提一提名字，就能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这我就放心了。”
竺陵似乎还有些后怕的样子，偷瞄着镜子里的云深，拍拍胸脯，评定喘息：“主子自打被逼下云雪山，和姑爷搅和在一起后，属下们因为担心这个人会给主子造成困扰，特意派了厉堙去不姜国收集关于他的资料，结果，您猜怎么着？”
云深撇撇嘴，“估计厉堙连不姜的国土都没踏上吧？”
竺陵抽搐着嘴角：“主子料事如神，果然和姑爷天生一对。厉堙不但没有踏上不姜的国土，还被人扒了衣裳，扔进了东海……厉堙那个花美男，您也知道，素日虽是个懒惰的人，但功夫不赖呀，尤其是逃生的功夫……啧啧。他最引以为豪的形象，毁得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剩，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元气，成天长吁短叹，连云烟雪影都不愿意出了。”
“惹了他，我也没好果子吃，你们以后若是还敢惹他，就自求多福吧，我救不了你们。”云深下意识地想起从十四年前他救她那天起，就没有一刻在他手心里玩得转过，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个话题实在太过磨人，竺陵尴尬地笑笑，十分明智地转移了话题：“主子，那场战争过去那么久了，三皇子宁子文都已经到了新战场了，再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倒是新近七皇子中蛊毒的事情，迫在眉睫啊。”
云深道：“你不觉得，这两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么？”
竺陵吃了一惊，猛回头看向云深，“怎么？七皇子身中的蛊毒竟然不是老皇上和太子的杰作？”
云深将她的脸拍回去，“化妆呢，别乱动。”继续用粉刷子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边道：“肯定是有他们的份儿，但他们也不过是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
竺陵拍马屁：“主子英明，属下受教了。属下回去就着人去查。”顿了一顿，瞧着镜子里渐渐有了些轮廓的自己的妆容，“这个……妆，主子，瞧着怎生这样怪异？”
云深瞥她一眼，十分淡然：“是说我长得怪异吗？”
竺陵瞧着镜子里倾国倾城的脸，还带点雅痞的味道，和身后那张脸简直如出一辙，惊呆：“不敢。主子这张脸，用倾国形容都是嫌不够的。属下只是觉得，主子的样貌出现在我这张脸上，还不用人皮面具，只是用了化妆术，您这手艺，简直神乎其神了。”
“拍马屁你认第二，云烟雪影可就没人敢认第一了。”云深拿着化妆笔在她脸上微修，“你这长相和你这个人的品格，啧啧，太不搭了。长相会骗人，老祖宗诚不欺我。”
竺陵拉下脸，“主子！”
“好好好，你除了会拍马屁，还是整个云烟雪影最聪明伶俐最骁勇善战的行了吧？我还指望着你为云烟雪影发挥你的聪明伶俐骁勇善战呢。”
瞧瞧镜子里的脸已接近完美，云深收了化妆用具，包吧包吧，塞到竺陵手中，“这个送你了，好好学学，这化妆术还是有点用处的。”
竺陵瞧着她，“诚然，我瞧得出来，主子是要属下扮成您留在这皇宫里，但云烟雪影的兄弟姐妹想主子想的紧，还等着我带主子的消息回去……”瞧着云深眯起的眼，忙改口：“呃，好吧好吧，是我拎不清主次，我乖乖在这里扮好主子。”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