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嫣翎取出交易凭单,正要跟着衙役往衙门里去。楚江梅忽然喊道,“站住!”
马嫣翎道,“二嫂,我看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到衙门里去说吧,我拿着白花花的银子,你却卖给我发霉的面粉,让我的客人都吃坏了肚子,这件事情,我必须要一个交代。”
口腔舌战之间,两人的立场互换,楚江梅咬咬牙,走上前就要去抢马嫣翎手中的凭单。
马嫣翎赶紧躲到衙役的身后,“大人你看,她这是承认了,是她卖给我的面粉有问题。”
“走!都一起带走,有什么话,到衙门里说去!”衙役说道。顺便把楚江梅也给绑了。
楚江梅慌张地道,“大哥,几位大哥,这件事情,是个误会,是那丫头血口喷人。”
“我没有,不信你们看。”马嫣翎说着就要把凭单打开,拿给衙役看。
“不要!”楚江梅急忙阻止,垂下头来认了错,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都认了……你这个死丫头!”
“认了?”衙役道,“这件事情,认了也得走一趟,你卖给她发霉的粮食,她用发霉的粮食做糕点,这些,都是罪。”
“没有,她没有。”楚江梅急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进了衙门,是谁都不讨好,跟何况她还是马家的二夫人,更丢不起这个脸,“那发霉的面粉,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楚江梅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二十两银子来,交给这两个衙役,把他们拉到一边,低声细语道,“大哥,这个你们拿着,这一趟你们辛苦了,这次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这个丫头,我已经知道错了,下次我再也不这么做了,你看……”
“行了,知道错了就行。大家都是一家人,本该互相扶持才对的。”两个衙役互相交换了眼神,放了人,走了,也将围在门口的人都驱散了。
马嫣翎见楚江梅急红了眼睛,便让冰弦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压压惊。
楚江梅端起茶杯就往地上摔,冲马嫣翎吼道,“我告诉你,以后,你不准和马家有任何往来和关系,做生意也不行。”
“恩。”马嫣翎点点头,好笑地看着她。
“还有,那个交易凭单还给我。”楚江梅颐指气使地道。
马嫣翎把刚才拿在手里的单子递给她。楚江梅打开一看,气得差点没站稳,是她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
“二嫂,刚才,多谢你帮我解围了。”马嫣翎也不提她栽赃嫁祸的事情,反倒一脸领了她的人情,喜得不亦乐乎。
那单子,不过是几张没有用的,去年房租费用的交纳凭证。
“你!”楚江梅气得不轻。
马嫣翎关切地问她需不需要请个大夫。几句软绵绵的细语直接将她给气走了。
等她走远了,冰弦方才抱着小叶从里屋里出来,“小姐,有了这次二夫人肯定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冰弦,你错看我二嫂了,今日我虽然赢了,可却也让她亏了二十两,还丢了这么大的脸,此事她肯定是记着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马嫣翎其实也不想告诉冰弦这么多,可是,如果不告诉她这些,往后她怕是被人欺负了,都还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深深的巷子里,两个弱女子相依为命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马嫣翎的生意也一日不如一日,在石板巷子的前后两段口子上,总有人到处散播留言,说她用发霉的面粉,还有腐烂的果子来做糕点材料。
即便马嫣翎能够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有这么做,可别人也不愿意看她的证据,没人同情她。好像只有从那些人口中传出来的“背叛婚约的女人”、“和凶犯嫌疑人私奔的女人”、“做假骗人的女人”才是可信的……
对她的定义,越来越多。
远远的,马嫣翎就能够看到那在背后制造这些流言蜚语之人的脸。
冰弦听到这些气不过,将小叶关在卧室里,从厨房里拿起菜刀就要冲出去,扬言非要砍了那个女人不可。
马嫣翎跑出去把门一关,将冰弦堵在屋内,“你这是做什么?为了一时之气,把命都搭进去吗?”
“分明就是楚江梅在捣鬼。现在左邻右舍,前前后后,到处的人都被她收买了,不杀了她,我吃不下这口狠。”冰弦委屈地掉了两滴泪水。
马嫣翎从她手里把刀抢过来,将她抱在怀中,温言细语地安慰道,“如今的情况也只是一时的,不会长久。”
“小姐,她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二爷。”冰弦哭着道。
“她是我二哥的妻子,对我千不好万不好,可她对我二哥是真心的。”马嫣翎道,“如今糕点生意做不下去,众口难堵,咱们也可以做点儿别的,刚好,我也想走出这条巷子,去外面看看。”
“小姐要去哪里?”冰弦擦着眼泪,心里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气哼哼的瞪着门外,一副随时都会冲出去的样子。
马嫣翎道,“如今旅客多,商客也多,而且,还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小姐,都喜欢出来玩,不如……”
马嫣翎的眼睛一亮,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冰弦见她笑容难掩,急忙搀着她道,“小姐你倒是快说啊,急死我了。”
“不如我们做帽子吧!”马嫣翎道,“以前在家中,我别的东西都做不好,草帽倒是编的不错,我大哥和二哥都夸我手巧。”
“这个,能行吗?”冰弦问。
“当然能行,这买草帽,看的都是质量和样式,而且当场验货,喜欢就买,也不会有人拿去吃,更不可能栽赃我们什么了。”马嫣翎对冰弦道,“你去陪小叶玩,我去看看都需要什么材料,备齐了就开工。”
“好。”冰弦应道,有了新主意,心中的那口气也就慢慢地散了。
马嫣翎回到房中,提起笔先将所需要的东西都写下来,然后她又画了几张图纸,各种各样的草帽样式,有可爱的,有优雅的,有婉约风格的,华丽的,素淡的,还有普通的工人戴的……
材料买回来,每天夜间她便与冰弦坐在灯下编织草帽。说说笑笑,逗一逗儿子,日子过得反倒比以前做糕点的时候轻松自在。
干活的时候还可以时时刻刻都把儿子放在眼睛底下。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带着夜间编织好的帽子出去卖,许多年轻人都喜欢她做的东西,夜里赶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够她白天卖。
夜幕垂下时,江水都被两岸的灯火繁华照得璀璨夺目。看着从船上下来的工人。马嫣翎将最后剩下的几个草帽递给那些带着破烂帽子的工人,每天如此,她不问他们的来处,也不问他们是谁和去处,夜间,最后收工的时候,她想用这种方式来感谢白天那些人对自己的照顾,和上天对她的怜悯。
“小姑娘,谢谢你,你心真好。”接过她最后一顶草帽的船工对她鞠了个躬。
马嫣翎回了他一个笑容。
“娘亲,娘亲。”
马嫣翎听到儿子在喊自己,立刻就快步跑了过去,从冰弦手里把儿子抱过来,就着台阶坐下,“你们怎么来了?”
“冰弦姨娘说娘亲每天都很累,很辛苦,小叶什么都不能帮娘亲做,看天都黑了,想娘亲,以后我天天都和冰弦姨娘来接娘亲回家。”小叶趴在马嫣翎的膝盖上,口齿不清地说道,一句话说完都累的气喘吁吁的了。
马嫣翎心疼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好,以后你天天都和冰弦姨娘来接娘亲。”
“好。”小孩高兴起来就往她怀里钻,要抱抱。
马嫣翎抱起孩子,今日,最后一次看这个大码头,“走吧,我们回家。”
三人一起融入拥挤的人群。一路往那条石板小巷走去。
回到家时,马嫣翎看到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仿佛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
男人的背上背着一个破旧的草帽,身上披着的,却是上好布料做成的斗篷,镶边处缝着柔软的兽毛,黑夜的影子挡住了他的脸庞,挺拔的身材器宇不凡玉树临风。
“请问,有什么事吗?”马嫣翎问。
“我要一顶帽子。”磁性低哑的声音十分熟悉,仿佛曾经听过。
马嫣翎心头一紧,那一瞬间,她以为是他回来了。
但那个男人沉默严肃的样子,又实在是太过无情。
马嫣翎无法想象他会是自己认识的人。
“现在就要吗?”马嫣翎问。走近了她才发现,男人的脸上还带着一张银色的飞鱼面具,只露出尖削的下巴和锋利的薄唇,身上有一股朱君泽身上从来不会有的沉香味。
男人点点头。
马嫣翎拍拍冰弦被吓得发凉的手,“没事儿,你先带着小叶去睡,我一会儿就来。”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