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的手僵在那里,矛盾地凝视着马嫣翎微微翕动的唇,马嫣翎柔软的声像是一杯毒药。
“君泽……别走……”马嫣翎手指动了动,她的身上还插着银针,鲜血顺着指间流下,阗黑的眸子仿佛浸泡在水中的宝石,诱人,又珍贵。
毛骧的手指顺着她的眉睫轻盈的移过,道了一声,“对不起……等我会儿,我一定回来。”
“别走……”马嫣翎忽然抓住毛骧的手腕。
正欲离开的毛骧又顿住了,回过头来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女人,只听她低吟一声,“君泽……”
她的口中,到底还是只有一个朱君泽。
毛骧飞快地在她的穴道上点了两下,控制住她的声音,“听话,我一定会把解药带回来,不要害怕。”
马嫣翎咬着牙,眼睑轻轻地抬了抬,无助地望着毛骧。
看得毛骧想要吻她一下,但到底还是狠狠心忍住了。
走出医棚,毛骧冷眼望向众人,“谁敢擅自进入这个医棚,杀无赦!”
护卫守在医棚外。
毛骧转身跳上快马,扬鞭而去,他不信这世上还有没解药的毒。
当他的绣春刀劈开‘金阙楼’的大门时,屋内一片哗然,毛骧望着老鸨就一把抓住,紧扣住老鸨的咽喉,“解药呢?”
“饶命啊!大侠,饶命!”老鸨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媚毒的解药?”毛骧道,“拿来!”
老鸨被吓得浑身发抖,面色铁青,颤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媚毒无药可解,这个,可以缓解痛苦……”
毛骧一把将她丢开。
老鸨招呼来‘金阙楼’的护卫就要拿下毛骧。毛骧手中的刀突然脱手,化成一道凛冽的光。
鲜血溅开,向毛骧扑来的护卫全都应着刀光倒下。
毛骧飞身跃起,又将那脱手而出的刀收回手中,“‘金阙楼’中可有一人名叫湘娥?告诉她,她的那条命今日我留下不取,来日会有别人来索要。”
毛骧跳出‘金阙楼’就跨上骏马,一骑绝尘,只在‘金阙楼’前留下飞起的尘埃。
望着那扇破开的门,老鸨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幻觉,而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来过。
湘娥自楼上走下来,扶着受了惊吓的老鸨,“妈妈,那个人是何人?”
老鸨还在惊愕中,没回过神来,摇着头。
“真是狂妄,我这就报官抓了他?”湘娥道。
“回来!”老鸨喊道,“如此人物,宛如神人……”
“妈妈……”湘娥撒娇地搂着老鸨的胳膊,轻轻摇晃,“你看他都把这门砸成什么样了,还吓坏了客人,还杀了人,那是魔鬼。”
“哼!”老鸨冷眼一横,“你给我老实呆着,你这条命暂时寄存在妈妈这里,等着他来取吧!”
“妈妈!”湘娥委屈地哭了,擦着眼泪。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来。”老鸨仿佛还在美梦之中,她的那对眼睛里,竟然还是毛骧跨上骏马的样子……
在毛骧离开的这段时间,马嫣翎紧咬牙关,从床上下来,悄悄地从医棚后面离开,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浑身发热,几乎要将她活活的烧死。
等毛骧回到医棚的时候,只看到一张空床,大怒之下,气急败坏,扬起刀来竟然将外面的守卫杀了个干净。
等他寻到马嫣翎的时候,马嫣翎已经昏迷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毛骧轻轻地拍着马嫣翎的脸,把药给她服下,坐到高高的榕树上面,漆黑的袍子和面具挡住他的容貌,柔和的笛声却透出了他的心声,矛盾复杂,情深义厚。
马嫣翎醒来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都还整齐,只是里面已经被汗水打湿,身下也是湿淋淋的一片。
马嫣翎动了动身子,不料碰到一块尖石头,刺痛了她,嘴里发出一声轻吟。
听到马嫣翎的声音,毛骧从树上跳下来,把她扶起,“醒了?”
马嫣翎垂下眼睑,避开他,“你怎么在这里?”
“放心吧,我没碰你,我去给你找解药了。”毛骧道,“媚毒虽然厉害,但到底也只能起一时的兴奋作用,熬过来了,就好了。”
马嫣翎微微颔首,羞地无地自容,想要躲开。
“放心,知道此事的人,都死了,除了涂明和湘娥,那两个人,我给你留着。”毛骧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马嫣翎,“这个给你。”
“我……”马嫣翎从未杀过人,但是现在,她也恨不能拿起刀来,把那两个人千刀万剐。
“谢谢你。”马嫣翎道。
毛骧摘下腰间的酒壶,递给她,“乘人之危太让人瞧不起,不是吗?”
“大人……”马嫣翎清澈的眼睛里又蒙上泪水。
毛骧嘴角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眼角,低低地道了一声,“别哭,好好的一个姑娘,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有些人能抢,有些不能。
越是珍贵的,越想用光正大的手段,理直气壮的拿到手。
“放心吧,我能护你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断然不会让你委屈。”毛骧道。
马嫣翎咬着牙,心里的委屈,又岂止是那一粒药丸的事情?
“大人。”林中,忽然有一个人静悄悄的从树上跳下来,身穿飞鱼服,要配绣春刀,面孔冷静,不苟言笑。
“何事?”毛骧问。
“刚收到消息,‘同顺’的船在回来的路上,沉了,共打捞起来二十七具尸体,船上一共是二十七个人。”那人说道。
“什么?”毛骧惊愕地转过身去,他不敢相信。
那人道,“全部中毒,尸体被河水泡胀,不能保留,已经火化。”
“那君泽呢……”马嫣翎问,她靠着石头站起来,惊恐未定,体内一股热气涌上来,她又差点倒下。
“何人下的手?”毛骧问。
“凶手名叫沈株,已经拿下,正在押往京城的路上,此人冒充朝廷命官,自称是千户大人,在运河沿岸行骗,拐卖,拉帮结派,杀人放火打劫之事不曾少做,是死罪!”那人道,“现在邵伯正在闹瘟疫,官船不能在邵伯靠岸,属下得知大人在此,特来汇报。”
毛骧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那些死的人呢?”马嫣翎又问,“君泽和我二哥呢……”
“我们也分辨不出谁是谁了,中毒的人都……身上好多地方都腐烂了,只能通过衣服来判断。”那人道,“不过朱公子的骨灰……我们不能留在邵伯,得带回京师去。”
“我要看他。”马嫣翎道。
那人拿不定主意,毛骧道,“去看看吧。”
三人一起往邵伯码头去,乘船出了码头,那锦衣卫走上官船,抱了两个骨灰盒下来,上面一个写着朱君泽的名字,一个写着马景青……
但是,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色瓷瓶,他们人呢?
马嫣翎望着那两个瓶子,不愿意靠近,也不愿意后退,就那么冷冷的看着,许久之后,方才说道,“我不相信。”
“姑娘请节哀。”那锦衣卫道,“我们查过了,除了容貌被毁以外,所有证据都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毛骧道,“我去见一见沈株。”
“大人请随我来。”那人应道,又让人把骨灰瓶拿走,“马景青的骨灰,我们打算等瘟疫过去了,在送回马家。”
“此事先别提,也许是弄错了呢,当时尸体的容颜被毁,谁都无法辨认死的人到底是谁。”毛骧道,他很冷静,因为他不相信朱君泽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沈株的年纪不大,三十来岁,即便是落入锦衣卫的手中,也仍旧有恃无恐。
当毛骧坐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冷笑,脸上的肥肉好像能滴出油来一样。
“笑什么?”毛骧问。
“还没问一问大人,朱君泽睡过的女人,偿起来是什么滋味呢?”沈株道。
毛骧眸中一道寒光闪过,手中绣春刀一晃,沈株的左耳便被割下,掉落在地上。
“啊!”沈株痛的在地上打滚起来,手捂着耳朵,鲜血红了他的半张脸。
“说,朱君泽到底怎么了?”毛骧的刀轻轻地按在他的眼睑上,只要他一动,毛骧就能把他的眼珠子都挖下来,“你的同党,都还有什么人?”
带毛骧来的锦衣卫也冒了一身冷汗。
马嫣翎也被吓得浑身发抖,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哈哈!毛骧,有种你就杀了我啊!”沈株道,“我的同党你杀不尽的。朱元璋凶残暴力,你们都只是他养的狗!”
“唰!”又是一刀劈下,刀尖落在沈株的裤|裆上,鲜红的热血染红了他的裤子,“知府、涂明、湘娥,还有谁?”
“你……你胡说什么?”沈株惊恐地面对着这个冷酷的男人。
“以你的本事,杀不了朱君泽。”毛骧嫌弃的收回刀,寒冷的目光从带他来的锦衣卫身上一睃而过,“先把人犯押回京师,我留下来处理邵伯的事情。”
“是。”那锦衣卫应道。
毛骧带着马嫣翎从船上下来,回邵伯后,又把马嫣翎安排在‘三秋’店铺,铺子里的人都很细心,而且这里也安全,经过上一次的事件之后,铺子外便一直有官兵把守,禁止再有人来捣乱。
“这几日你先在这里住着,莫要到处乱走,也不要随便乱吃东西,我会请一个大夫过来,你体内的媚毒并未完全散去,须得好好调理,否则往后有的你受的。”毛骧把马嫣翎送进房间。
马嫣翎一直半低着头,心中情绪五味陈杂,也不知朱君泽到底如何?
他的船出事,船上的二十多人全都死了,尸体都已经烧了。即便朱君泽当真侥幸活下来了,又怎会平安无事?
想到朱君泽,马嫣翎无法安心,恨不能现在就乘船出去。
毛骧从楼上下来,在柜台上拿起笔墨写下几笔,用信封装好,递给官家,“送到京师,让将献过来一趟,务必要调查清楚朱君泽的下落。”
官家拿过信,迟疑少顷。
毛骧问,“有何问题?”
官家道,“大人,将大人昨夜来过邵伯。”
“他来过?”毛骧疑道。
官家道,“将大人说是秘密任务,不能告诉任何人。”
“秘密任务?”毛骧把信拿过来,揉进掌心里,“可说了是什么任务?”
“没有,只不过将大人提了十万两银子走了。”官家道。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