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板带着马景青兄妹二人先到雅间去喝了杯茶。
马景青又找了个理由把郭老板叫了出去。
把马嫣翎独自留在雅间。
隔着窗,马嫣翎看到他们二人的侧影,只觉得那两人十分亲密,无论马景青说什么,郭老板都只是点头。
最后,郭老板又抱了抱马景青,等他放开马景青的时候,马景青的背影就像一去不复返的将士一般。
马嫣翎被吓着了,但她心里却清楚马景青要去做什么,努力的压制着想要去叫回马景青的冲动,窗外的天是黑的,树影婆娑,整个世界,都透着股子悲凉。
船逐渐远离河岸,黑暗被抛在身后,两岸逐渐开始出现灯火的光,马嫣翎知道,她马上又要再一次进入南浔城了。
等船在南浔靠岸的时候,郭老板方才从外面进来,他低低地叹了一声,坐在马嫣翎的对面,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浅饮一口。
马嫣翎问,“刚才,我二哥说了什么?”
“他让我相信他,因为我们有一个好皇帝。”郭老板道,“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
“那个‘伙伴’是谁?”马嫣翎问。
郭老板道,“朱君泽。”
听到‘朱君泽’这三个字,马嫣翎的心弦再一次被触动,被狠狠地弹出了一个声音。
但是,郭老板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就像是完全不相信朱君泽一样。
顿了好一会儿,郭老板又继续道,“但是,我却没告诉他,朱君泽已经出事了。”
“出事了?”马嫣翎惊道。
她不知道郭老板口中所言的,朱君泽出事,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什么事情?
郭老板道,“别人也许不知道朱君泽的身份,但是我清楚,这一次……我从邵伯那边过来,听说了一件事情。”
“是什么事情?”马嫣翎问。
郭老板道,“你听了,也会很难过,甚至绝望……”
“是他的事情?”马嫣翎这个时候已经不敢再提起‘朱君泽’这个名字了,她害怕那不好的消息。
郭老板道,“朱君泽有一个朋友,叫做将献,对不对。”
“是有这么一个人。”马嫣翎道,“郭老板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这件事情,就和他有着很大的关系。”郭老板道,“我一直都生活在这条运河上,每年上岸的时间不过几天,我身上的血液就像是这条河里的水,我的生命,早就与这条河融为一体了,所以,发生在运河边上的事情,我大多数都知道。”
“朱君泽他……怎么了?”马嫣翎问。
郭老板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马家二爷回头知晓了,肯定会想杀了我。”
“但是,你如果不说,那我二哥的处境……”马嫣翎的话卡在了咽喉里,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十分紧张,将她牢牢地挤压着,逼得她头晕脑胀,十分害怕和恐惧。
郭老板道,“运河两岸,当官的,欺压百姓,富贾的,敲诈平民百姓,这些事情,从来就没有断绝过,只是有时候,也会出现几个好人。这条运河,作为重要的交通渠道,发生在这两岸的类似事情,肯定不会少,‘同顺’和‘隆兴’这一次会惹上麻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不是意外。”
马嫣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他越是这般平铺长叙,马嫣翎越觉得事情严重,甚至可以说是……到了无可挽回了。
郭老板道,“朝廷的眼睛,每一双……都盯着这条运河,其中,最为猖狂的,又有野心和胆子在这条运河上赚黑心钱,并且还敢得罪朱君泽的人,只有一个……”
“是谁?”马嫣翎问。
郭老板道,“欧阳伦。他是安庆公主的驸马,是皇上最喜爱的公主的驸马……”
此话一出,已经不需要别的解释了。
“是他要收了‘同顺’,‘隆兴’不过是他顺带的一笔。”郭老板道,“如果马家懂得后退一步和屈服,那么,马家不会有大灾难,如果马家选择的对抗,那将来,不是欧阳伦死,就是马家亡。”
“这些……我二哥可都知道?”
“他知道,但是,他相信朱君泽,因为朱君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郭老板道,“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朱君泽的身份,如果我说了……来日,最先死的人,肯定会是我。”
凉风呼呼地响,马嫣翎吸了一口冷气,十指紧紧地相扣着。
“将献投靠欧阳伦,朱君泽出事了。”郭老板沉声道,“我的人给我带来的消息,让我最近行事小心,什么人都不要得罪。”
“什么?”马嫣翎觉得自己的头昏了一下,刚才的这句话,她好像听错了,又或者说,是没有听清楚。
郭老板道,“不过,朱君泽未必是死了,这世上,能杀朱君泽的人不多,敢杀朱君泽的人,更少。”
“郭老板,求你……告诉我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马嫣翎问,她再也忍不住了,朱君泽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爱,还有无尽的,深深的恐惧。
“不能说,也不敢说。”郭老板道,“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等我把这边的货处理了,就立刻送你回邵伯,你会慢慢地查清楚的。”
“我……该去哪里查?”马嫣翎问。
“三秋店铺。”郭老板道,“那是一个无底的漩涡,卷入其中,无人能得善终。”
“……”马嫣翎瞪大了眼睛,感觉有一股凉气贯穿了身体。
敲门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冰冷的气氛,郭老板应声去开门,只见管事的在门口低声道,“官兵艘船。”
“让他们查吧。”郭老板道。
管事的道,“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查船,而是扣留。”
“扣留?”郭老板脸色微变,转过身来对马嫣翎道,“三小姐且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我与你一起去。”马嫣翎道。
“不行。”郭老板道,“一般情况下,官府不会扣我的船,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小心一些为上。”
“老板,我觉得他们就是在搜查这位姑娘。”管事的道,“依老奴看,这位姑娘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你带她去换一套衣服,让她换一个身份吧,免得一会儿我拦不住他们搜船生事。”郭老板道。
管事的应下了。
马嫣翎被他带走。
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管事的翻箱倒柜,从中取出一件旧衣服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马嫣翎,让马嫣翎换上,然后打扮成一个新婚的妇人,这才大大方方的把马嫣翎带出来,让马嫣翎站在船头,不躲藏,远远地看着发生在码头上的事情。
马嫣翎一出现,码头上立刻就有人注意到她了。
那个人抬起头来,马嫣翎有些闪躲,但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也故作镇定,缓缓地从船上走下来。
“这位夫人是?”那位注意到马嫣翎的年轻人问道。
“这是贱内。”郭老板走到马嫣翎的身边,牵起马嫣翎的手,道,“刚过门,一直想看看外面的江山,所以这次我出门做生意,也带着她。”
“原来如此。”那年轻人抱了抱拳,“在下莫羽祺,初次见面,多有唐突。”
莫羽祺?马嫣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郭老板用力地握了握马嫣翎的手,暗地里提醒着马嫣翎注意自己的身份。
马嫣翎也微微地回了他一个礼,但是没说,含蓄地笑了笑。
莫羽祺道,“今日官府搜船,其实是因为在下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害怕遗落在了郭老板的船上,不过刚才已经有结果了,船上并没有在下的东西。”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郭老板道,说着就要带马嫣翎往船上走。他并不想和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多有纠葛。
莫羽祺却道,“今日多有冒犯,不如,我请一桌酒,赔罪。”
“不用了。”郭老板无情的拒绝道。
莫羽祺又看了看马嫣翎,那个眼神,就好像是知道马嫣翎的身份,也知道马嫣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眼……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马嫣翎强制答应了下来。
郭老板拧了一下眉头,面露苦色。
莫羽祺却得意的勾起嘴角。
莫羽祺道,“两位,请!”
郭老板靠近马嫣翎,问道,“为什么答应下来。”
“他没有恶意。”马嫣翎道。
郭老板道,“你是不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马嫣翎楞了一下。
郭老板道,“名字可以冒充,何况他只是那么一说,如果莫羽祺这个名字真的那么轻易的就能说出口,朱君泽又为什么要找他那么多年。”
“你……都知道些什么?”马嫣翎问,她感觉身边这个人,比那些在背后害她们的人还要可怕,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还一直都在隐藏。
郭老板道,“当年在京师,二爷多次让我帮忙打听朱君泽的下落,所以对朱君泽的事情,我都格外留心。当年朱君泽南下寻你之时遇到的事情,和他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我都了如指掌,只不过不能说。”
又是不能说……
在朱君泽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
马嫣翎紧紧地咬着牙,她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那层神秘的纱了。
郭老板道,“来得太轻易的东西,往往都不是好东西。接下来,你莫要在自作主张,全都听我的。”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