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景青拗不过马嫣翎,她那倔强的性子,早在当初因为一个朱君泽而与马家决裂的时候,马景青就已经看的明白了。
现在马景青又对她说了这么多,不正是让马嫣翎更加坚定地想要趟入这浑水里。
“我先送你回城里,有些事情,还需要慢慢地对你解释。”马景青试探着靠近马嫣翎,帮她把脸上的污垢擦去,“我告诉你这些事情,往后,你可千万莫要偷偷的行动,有什么计划,或者想去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不然的话,我会担心你。”
马嫣翎点点头,马景青性子温和,哄着马嫣翎,就如同哄着只有六七岁的小孩,在马景青心里,马嫣翎大概也永远都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妹妹吧。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们,马景青让马嫣翎先在河边等着,他跑去偷了两件衣服回来,让马嫣翎到草丛中去换上。
马嫣翎换好衣服出来,马景青感觉一阵心酸,马嫣翎本就瘦弱,这不合身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看上去,她比以前更加清瘦,好像风一吹,就会把她吹倒一样。
“走吧,二哥。”马嫣翎看马景青一直愣在那里,提醒道。
马景青听到她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带着马嫣翎顺着河岸往上游走,他们距离南浔城也越来越远,越走,前方有人烟的地方也就越少。
转眼半天的时间都过去了,马嫣翎的脚都磨破了皮,他们却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马嫣翎蹲下身揉了揉脚踝,那里本来就有伤,现在伤口又被撕裂,流了不少血。
马景青转过身来看了看,把自己的衣服撕破,用布缠着马嫣翎的脚踝,说道,“我们还要往前面走一段路。”
“是去哪里?不是回城吗?”马嫣翎问。
马景青道,“是回城,但是我们不能这个样子回城,需要换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让人不会怀疑我们,也不会搜查我们。”
听到这番话,马嫣翎方才反应过来,问道,“我们现在就是去换身份?”
“恩,前面有一艘京师那边来的商船,今日傍晚会在前面的一个小码头靠岸,然后开始沿岸收集蚕茧和百姓自己纺织的丝线等物品,那位老板与我相识,我们要借他们的船去南浔,然后又和他们一起回邵伯。”马景青道,“现在,我们行事,越是小心,不动声色,越是安全。”
“我明白了。”马嫣翎道,“二哥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
马景青道,“我相信你。”
接下来的路,马景青都走得特别的慢,好像已经不赶时间了一样,马景青边走边把他当初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了马嫣翎。
那个时候,马景青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绑架的,他只记得自己每天都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每天会有人来送一次饭,他以为那段时间就是地狱,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够活着见到阳光。
绑架马景青的人来到南浔之后,便一直把马景青关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是朱君泽穿着一身黑袍,提着绣春刀将他救了出来。
获救之后,本来是要连夜赶回邵伯的,但朱君泽却被当地的官府绊住了脚。
他们的船要离开南浔的时候,官兵突然来了,数百官兵将朱君泽的船堵住,不放行,甚至还说朱君泽是谋逆之人。
那时,马景青也不知道朱君泽用的什么法子。他只知道后来,官府亲自跪在地上为他们送行,不敢多说一句话。
虽然平安从南浔离开,但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平安的回到邵伯。
匪盗早就在半途中埋伏。
也就是那个时候,朱君泽告诉马景青,说他们暂时先不回邵伯了,必须把这两岸猖狂的匪盗和与匪盗勾结的官员处理之后再回去,否则的话,即便真的平安到了邵伯,往后也一样会麻烦不断。
马景青很惊讶,他不清楚朱君泽的身份。
朱君泽为了让他安心,便拿出了绣春刀和飞鱼服。
当朱君泽把飞鱼服穿在身上的时候,马景青傻了眼……
朱君泽命令船上的人全部换上刺客穿的夜行衣,等入夜后,贼人潜上他们的船,他们就跳水潜回南浔。
一切都如朱君泽计划的那般在进行,贼人上船后,朱君泽的人纷纷下船,那些贼人在船上找不到一个活人,却见船上有许多做好的食物,全部摆放的整齐,还冒着腾腾热气,便忍不住地吃了起来。
那些美味佳肴,全都是朱君泽命令人准备的,下有剧毒。
待他们把东西都吃下之后,朱君泽下令放火烧船,把船上的贼人处理的一干二净,将尸体弄得面目全非,又将自己的衣服和所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全都换在了尸体的身上。
所有环节,都没发生意外,但就在他们全部事情都做完之后,等着将隐藏在背后的贼人一网打尽之时,河面突然掀起巨浪,众人来不及防备,被浪水打入河中,冲散了……
也就是因此,朱君泽才失去了马景青的踪迹。
马景青也不知朱君泽的下落,也就是最近几日,马景青发现有‘同顺’的人从邵伯那边来,便暗中打探,方才知道朱君泽已经回了邵伯。
不过,让马景青惊讶的事情便是:朱君泽的人竟然背叛了朱君泽,还将马嫣翎卖给了别人做媳妇!
马景青把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马嫣翎,除了朱君泽的身份。
马嫣翎听罢之后,喃喃说道,“我曾见过顾寒,他当时是在扬州给‘同顺’做事,只是一个护卫。他为何会来邵伯呢?”
“此事,我也不知。”马景青道,“往后不能再相信他了,还有幽芷,也不能信。”
“二哥有幽芷的下落?”马嫣翎问。
马景青道,“得知你被卖之后,我去查过原因,所以见过幽芷一次。那是在夜里,我看到她和顾寒站在河边。”
“她和顾寒?”马嫣翎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你知道些什么?”马景青问。
马嫣翎道,“当初我和幽芷去扬州的时候,‘同顺’在扬州的产业出了一些事情,导致部分重要人物被抓入狱,就把与我们同行的几个男人都留在扬州,暂时接管扬州的产业,幽芷当时担心回邵伯的路不安全,就提议让顾寒护送我们回来,从那个时候起,幽芷对顾寒,就已经十分信任了,如果这件事情和顾寒有关系,那君泽的身边……”
“原来如此。”马景青道。
马嫣翎道,“后来君泽亲自去了一趟扬州,所以,顾寒也没跟我们一起回来,没想到,他竟然来了南浔。”
“如此说的话,我觉得此人是个劲敌,恐怕……”马景青欲言又止。
马嫣翎道,“二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反正现在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总觉得顾寒这人,不简单,而且很奇怪。”马景青道,“但是,究竟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此事还是等我查一查再说吧,我也是在你出事之后,方才查到他的,在那之前,我并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好。”马嫣翎也没逼问。
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了,他们还没走到他们要去的地方。
时间不等人,如果想要在天黑之前到达那个地方,并且联系到人,那他们就只有加快脚步。
马嫣翎走不惯这坎坷不平的路,再则也因为腿上的伤的缘故,速度总是提不上来,一不小心就摔倒。
马景青见她行动越发艰难,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便道,“我背你。”
马嫣翎摇摇头,“我得自己走。”
“你都已经这样了。”马景青心疼地道。
马嫣翎不让马景青碰到自己,坚持道,“伤了痛了,只有忍住了,往后伤了痛了,才能继续忍得住,二哥心里不是也一直在担心那些加害我们的人吗?只要那些人还在,我们又怎么可能真的安全,二哥又怎么能随时都守在我身旁,不如让我自己走。”
这道理残酷,要接受这个道理,更加残酷。
但马景青还是只有接受,因为当她把马嫣翎送上那艘船之后,他便又要和马嫣翎分开了,那个时候,他也不能在继续护在马嫣翎身旁了。
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点灯火,马景青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脚下的路也已经看不清。
马景青转过身来,面露喜色,只因他看到了船!
马景青伸过手去,让马嫣翎牵着他,这样可以轻松一点。
但马嫣翎却是选择从旁边捡起一根比较粗的树枝……
马景青明白她的心事,看她还能勉强坚持下去,也没在多言。
等他们到停船的地方时,船都已经在准备起航了。
马景青急忙大步跑过去,喊道,“停一下,停一下!”
负责的管事看到马景青急冲冲的跑来,惊了一下,让手下人继续干活。
马景青跑过去问道,“请问郭老板可在?”
管事应道,“在,请问你是哪位?”
马景青整理了一下狼狈破旧的衣衫,道,“在下马景青,是郭老板的朋友,麻烦你帮我传个话,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管事的看马景青穿的不伦不类的,身上的布衣也是补丁挨着补丁,思量会儿,没有要帮马景青的意思,甚至还很怀疑马景青的身份。
反倒是在船上忙活的郭老板看到下面的这一幕,高声喊道,“下面的可是马家二爷?”
“正是我。”马景青应道。
“快快上来喝口茶吧。”郭老板高声招呼道。
马景青笑着跑回去牵着马嫣翎,高兴地道,“三妹,快来……”
兄妹二人快步跑上船去。
郭老板也从上面跑下来,看到马景青就跑过去,一把抱住,“许久不曾见过二爷,甚是想念。”
郭老板是个年轻人,与马景青的年纪相仿,为人勤快,聪明,做事也踏实,是个一本正经的生意人,不贪小便宜,常年在运河上往来,也只是赚一点儿工人钱。
与其说他是一个生意人,不如说是帮忙解决这两岸贫苦百姓的贫困生活的恩人。
他的生意,就是为了贫困的人做的。
“郭老板,许久不见了。”马景青拍拍他的肩膀。
“两年三个月四天,今天就是第四天。”郭老板道。
马景青从来没把日子记得这么清楚过。
郭老板又看到马景青旁边的女人,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三妹。”马景青介绍道,“这一次,马家发生了变故,我三妹也遇上了困难,我想请郭老板带我三妹一程,把她平安送回邵伯。”
“这个没问题。”郭老板道,“二爷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我肯定会当自己人对待。”
“此恩……”
“何必牢记。”郭老板打断马景青的话,“你我之间,何必说恩情和谢字,我这次从京师下来,打听过邵伯的情况了,现在得知你还活着,已经是我这辈子里遇到过的,最开心的事情了……”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