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幽芷的软剑对上蒋瓛的绣春刀的时候,马嫣翎惊呆了,幽芷的动作宛如跳舞一样好看,她的身影在蒋瓛的刀光下来来回回。
无论蒋瓛的刀有多快,都追不上幽芷,但也无论幽芷的速度有多快,她也一样无法伤到蒋瓛分毫。
马嫣翎看的目瞪口呆,等那两个人都停下来的时候,周围的河水却被他们搅起了波澜,船里也全是水。
蒋瓛站在马嫣翎的身旁,身体笔直,手中的绣春刀滴着鲜红的血,可同时,他所站的地方,也一样有鲜血缓缓散开。
最后,蒋瓛伤了幽芷,但是,幽芷也同样伤了蒋瓛。
他们二人,竟然不分胜负。
蒋瓛的伤在心口上,幽芷的伤,也一样在心口上,伤口都很深,但却又不致命。
蒋瓛道,“现在,你最好赶快离开,只要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就不可能逃得了。”
“你就那么自信?”幽芷仍旧不服输。
蒋瓛道,“不是我自信,而是有人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朱君泽,在朱君泽那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谁都清楚,杀你,可不是一件坏事,我想他们是很乐意这么做的。”
蒋瓛并没把话说明白,但是,幽芷却已经明白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是在帮公子,还是已经背叛?”幽芷问。
这个问题,蒋瓛并没有回答。
但是,在幽芷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蒋瓛把刀收了起来,放心的转过身,背对着幽芷,就那么隔着衣服,用一根布条,把伤口给绑了,然后划着船离开。
马嫣翎惊愕地看着他,很久也未曾说过一句话。从他的身上,她好像能够看到朱君泽的生活一样。
等船在邵伯大码头靠岸的时候,蒋瓛把船停在岸边,对她说,“我就不去了,你快去见你的家人吧。”
马嫣翎点点头,她的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可是现在,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给不了蒋瓛。
上岸之后,踏着坚硬的台阶,这种真实的触感,对马嫣翎来说,反倒更加像是一场梦了。
走上几重台阶之后,马嫣翎又回过头去看了看。
但蒋瓛却已经离开,船走了,水波还是和之前一样,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所生活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马嫣翎扬起手来,却感觉自己距离他们是如此遥远,那么不可及。
虽然回到了家乡,但是,马嫣翎却不想立刻就回家,而是无助的好像失去一切的孩子一样坐在台阶上,双眼无神地看着远方,沉静又疲惫。
“让开,让开,别堵在路上。”有人从上面抬货下来,对马嫣翎吼道。
马嫣翎恍惚地站起来,让到一边,目光不经意的从那说话的人身上扫过,却见那个人是陈世权。
陈世权看到马嫣翎的时候,也怔住了,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马嫣翎正想走开,却见陈世权拦了上来。
“马……马小姐。”陈世权不是很肯定地喊。
马嫣翎假装没听到,想从另外一个方向绕开。
陈世权又追了过来,走在马嫣翎旁边,不停地追问,“马小姐,这些时间你都去哪里了?我听说你遇到事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也许可以帮你一些忙呢。”
“不用了。多谢陈老板的好意。”马嫣翎淡淡地说道。
陈世权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几时按过什么好心,马嫣翎又怎么会不知道。
再则,曾经马嫣翎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老旧的巷子里的时候,陈世权也没少过去骚|扰,隔三差五的就让人去打扰马嫣翎,全都是以说媒为理由。
他觉得他那是爱,可他却不知,对马嫣翎来说,那是很大的伤害,让她连一份安宁的日子都过不得。
“马小姐,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你了?”陈世权仍旧不放弃,跟在马嫣翎旁边。
马嫣翎不回他的话,他就一直说。
“马小姐,现在你家里也没有人,不如,你就先去我家里坐一坐,先洗漱一番,换一身衣服,吃一顿饭。”陈世权道,“你这样,一会儿要是见到了冰弦和小叶,他们肯定也会担心的,你说对不对。”
“陈老板,你就去忙你的事情吧,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马嫣翎不耐烦地道。
陈世权却得寸进尺,见马嫣翎回应了他两句话,还看了他两眼,便开始忘了身份了,伸手就想去抓住马嫣翎的手。
“三妹。”
就在陈世权伸手的那一瞬间,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陈世权的动作。
陈世权的手僵硬在半空里,愣了会儿,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大哥?”马嫣翎应声看去。
马景深的样子也比之前要憔悴些了,他走过来将马嫣翎护在自己的身边,把陈世权赶走了,“你怎么回来的?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
“我就是出去走走。”马嫣翎敷衍地应道。
“走走?走的一身都是伤?”马景深往她身上看了一眼,“你以为你藏得住?走路的样子都变了,手上破的皮还没好,一双手,即便是挖地的百姓,也没你那么粗糙。”
“大哥何时也变得这般啰嗦了。”马嫣翎笑了一声。
以前,马景深说话总是一本正经,说话也是严肃的,能少一个字,就少一个字。
“如今也不用震慑住那么多人,不需那么拘谨了。”马景深道。
“不需要管那么多人?”马嫣翎疑惑了一下,但她立刻又想起自己听到过的那些事情,如今的邵伯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现在的‘隆兴’商会也不再是以前的‘隆兴’商会,那种可呼风唤雨的日子,到底是成了过去了。
马景深道,“爹已经决定把‘隆兴’关闭了,只有弟妹还在坚持,而且,景青也一直没回来。不过信倒是来了两封,他说他会照顾自己,让我们不要担心。”
“二哥素来懂得如何照顾人。”马嫣翎垂下头去,虽然她心中也担心马景青,但她到底是相信他。
“是啊,景青一直都很让人放心。”马景深叹道,“我们兄弟三人。,以前关系有多好?那个时候,总是希望可以在马家的大院子过一辈子,兄弟不离不弃,可是……后来呢。”
“是翎儿不好,让大哥失望了。”马嫣翎道。
在马景深面前,她倒是觉得自己像个小妹了,她愿意摘下自己逞强的面具。
“你心里,担心小叶吗?”马景深问。
马嫣翎轻笑一声,“他是我的孩子。”
“他过得还不错,最近胡浩轩一直带着冰弦和小叶住在你的‘天水’绸缎庄,生意已经有些起色了,已经又好几批订单出去了。”马景深道,“我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看看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么瞎晃悠着,也能遇上你。”
“我这狼狈样,又让大哥心疼了。”
“你啊……现在说话的样子,才更让大哥心疼。”马景深道,“现在先别去看小叶,随我一起回家,好好地把自己整理一番,然后再去看他们好不好。”
马嫣翎不想拒绝。
有时候,她也只是一个孩子,也需要家。
她望了望‘天水’绸缎庄的方向,好像能够看到里面的人,和听到他们的声音一样。
马景深明白她的心思,说道,“一会儿我们坐着马车,从那边走,我会叮嘱车夫慢一些,可以让你看到他们。”
马嫣翎听他这么说,愧疚的心方才得到一点慰藉,这才点头。
路过‘天水’绸缎庄的时候,马嫣翎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细缝,她捂着嘴巴,双眼饱含着泪水。
冰弦和小叶模糊的身影闯入她的眼睛。
她清楚地看到,他们笑的很开心。
接着她还看到小叶从店铺里跑了出来,然后冰弦又追出来,一把抱住了小叶……
马嫣翎不敢再看。
马景深给她递过去一张手绢,“照爹的意思,你也可以回家住,马家现在虽然已经不再做生意了,但是,也不会差了你们母子的碗筷。”
回家?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回去。
但是,她却不想做一个依附着家而活的人,更何况还有小叶。
她不希望小叶往后抬不起头来,更不希望小叶如她一般的柔弱。
身在笼子里的人,即便生着翅膀,那也是飞不起来的。
马嫣翎摇了摇头。
马景深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天水’绸缎庄外,冰弦抱着一直挣扎着要跑去追马车的小叶,“小叶,听我的话,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去找我娘亲。”小叶道。
冰弦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叶道,“我刚才看到我娘亲了,我真的看到了,我也是有娘的,我娘回来了。”
“小叶……”冰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从他们大门前过去的,是马家的马车。在冰弦的心里,马嫣翎是不可能坐在马家的马车上的。
所以,当马车过去的时候,冰弦只恨不得那马车快过去,她哪里会多看一眼。
可是,小叶却看到了。哪怕只有那么一只眼睛,他也相信,那马车里坐着的,是他的母亲。
“小叶,你娘不在那马车里,如果你娘回来了,肯定会先来看你的。”冰弦哄着他。
“不会的,我娘已经不要我了,她已经不要我了……”小叶又开始闹起脾气来,趁着冰弦不注意,他张口就狠狠地咬在冰弦的手上。
“啊!”痛的冰弦立刻松开了手。
在冰弦松手的瞬间,小叶立刻就拔腿跑了。闯进街道,小孩子也不知道看路,迎面一辆被推得飞快的木板车朝他而来,他也没看到,还一直在跑。
木板车上堆着高高的货物,那推车的人一路喊着“让开!”一路飞快的往前,哪里能顾到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孩子。
“小叶!”冰弦站在‘天水’绸缎庄的门外,她亲眼看到那木板车撞在小叶的身上。
车上的货散了一地……
没有人听到孩子的哭声。
只有鲜红的血液,从货物底下流出来……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