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有事,我唯你是问。”朱君泽淡淡地说道,态度冰冷无情。
幽芷心中仿佛被尖锥狠狠地砸了一下一样,很痛,但她只能紧咬牙关。看着朱君泽离她越来越远。
“是。”幽芷应道。
在朱君泽的眼里,心里,只有马嫣翎。
朱君泽擅长作画,雕刻,当年从邵伯回到京师之后,他手中出来的作品,便只有一个——马嫣翎。
他笔下的画,全是马嫣翎的人像,站着的,坐着的,忧伤的,高兴的……
都是她。
他的刻刀之下,也一样是马嫣翎的千姿百态。
对朱君泽而言,马嫣翎就是人生。
幽芷找到冰弦的时候,已经是夕阳十分,金光铺在河面上,举目望去,泱泱大河金灿辉煌。
冰弦蹲坐在岸边的草坪上,望着河面出神,害怕,身体不停地发抖,眼泪还挂在眼角未干。
幽芷用手绢擦去冰弦眼睛边的泪水,“公子和夫人都在找你。”
冰弦听到幽芷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想逃,却被幽芷抓住了手。
“你怎么了?”幽芷关心地看着她,温声说道,“心里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对别人说的,你可以对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刚才你就那么突然跑掉,真的吓死我了,公子现在都还在责怪我欺负你呢。”
冰弦摇摇头,不敢说话。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你面前的这条河,叫古运河……有好几百公里长。”幽芷望着面前的大河,对冰弦道,“曾经,我也是一个随着别人飘来飘去的小女孩,从来都不敢去想自己的生活,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公子,是公子给了我希望。”
听到幽芷说起朱君泽,冰弦听得入神了,就连心中的恐惧,都逐渐消失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幽芷的侧脸。
她是那么美,那么温柔……
她说起朱君泽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仿佛随时都会流下泪水来。
“男人是一种会让女人伤心的动物,会让女人生不如死,又渴望永生。”幽芷轻轻地托起冰弦的脸,手指揩去冰弦眼边的泪,“傻丫头,刚才我在‘玉珠阁’里说的话,不是吓唬你的,也不是骗你的,但如果让你难受了,你就忘了那些话吧,对不起。”
冰弦摇摇头,许久后方才道,“没关系。”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公子和夫人吧,他们也等的久了,肯定担心坏了。”幽芷道,“以后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就突然跑掉,好不好。”
冰弦点点头,与幽芷一起上马车而去。两人回到‘玉珠阁’时方才听说周渃鸿已经带着朱公子和夫人听戏去了。
两人又往戏园去。
到了戏园,冰弦看到马嫣翎就激动地扑了过去,抱着马嫣翎泪水就先流了下来,心中有千般委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怎么了,冰弦?”马嫣翎问。
冰弦一个劲地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来。
幽芷从旁接了一句,“冰弦还不习惯这外面的日子,是想家了。”
“傻丫头,不哭了,我们明日就回去了。”马嫣翎道。
“真的吗?明日就回?”冰弦揉着眼睛,在邵伯的时候,她的心,从来没像现在这般乱过,她早已开始盼望以前的日子了。
“姐姐骗你做什么。”马嫣翎道。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身穿布衣的送信小厮来到她们的旁边,询问道,“请问谁是马嫣翎?”
马嫣翎让冰弦在旁边坐好,应道,“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取出一封信来,递给马嫣翎,“外面有人让我把这封信送给你。”
“是谁?”马嫣翎问。
那小厮把信递给马嫣翎后就跑了,连赏钱都没要。
马嫣翎奇怪的看了看那小厮的背影,心道,在扬州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有什么人找自己?
打开信一看,马嫣翎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脸色苍白,那双醉人的桃花眼立时泪水盈眶。
“怎么了?”朱君泽忙着把信夺过去,看了一眼,也急起来,他用力地握了握马嫣翎的肩膀,“不要急,我去看看。”
朱君泽追着那小厮出去,但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小厮出了戏园的门便不见了踪迹,外面人来人往。朱君泽到处打听,也没有人知道那小厮是谁?又往何处去了?
待朱君泽回身之时,马嫣翎也和众人一起从戏园子里出来了。
“人呢?”马嫣翎问。
“跑了。”朱君泽道,他又一次拿过信来,复而又看了一遍。
信中内容及其简单,只有两行字:一个月,一百万两银子换马景青的命,我会再次和你联系。
“先回邵伯吧,信是从邵伯那边来的。”朱君泽道。
与他们随行的周渃鸿急了,问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你们是现在就要回去吗?”
“不能拖了,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朱君泽道。
周渃鸿道,“那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因为这张破纸!”
“这信,就是消息。”朱君泽道,“翎儿,你先和小叶回去准备一下行李,让王叔决帮忙,立刻把货装船,我们今夜就出发。”
“朱公子,你还真是不心疼人!让嫂子和幽芷姑娘陪着你累,你是铁打的,可女人是水做的,你不心疼,我心疼。”周渃鸿不平地道。
朱君泽一脸正色,完全没有商酌的余地,又对幽芷道,“账上的事情,还请幽芷姑娘多费费心,核对之后,立刻就出发。”
“我知道了。”幽芷应下便打算走。
马嫣翎看看朱君泽,叮嘱他小心,也与幽芷同乘一辆马车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信在朱君泽的手中被揉成了一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渃鸿问。
朱君泽道,“不久前,‘同顺’船帮和‘隆兴’商会,同时被劫,别人抢劫,是劫财不杀人,但他们不同,想要灭口。那一次事件,死伤达到了数百人。”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说?”周渃鸿怪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此事牵扯太大,最初我怀疑是毛骧容不下我,不过毛骧还不至于小气到如此地步。”朱君泽道,“看来那个人,也是被什么给逼急了。”
周渃鸿道,“毛大人是指挥使,你们的头儿,他害自个儿的人做什么。”
“如果是手下人不听话呢?”朱君泽道,“铲除异己,这种事情,难道周老板没做过?”
“君泽……这话……”周渃鸿听得背脊发凉。
“走吧。”朱君泽道,“你继续找人帮我打探一下最近进城的可疑人,回头书信联系。”
“不是,朱公子,你当真非要今天晚上走吗?”周渃鸿快步跟上朱君泽,道,“这太突然了,这封信如果也是一个圈套呢?”
“总要跳进去,才能把真相抓出来,我那船上的人,不是白死的,损失银两有五十多万,也不是白白的丢的,这些账,都是要一笔一笔的算回来的。”朱君泽道,“他敢露头,我就能把他连根拔起。”
“我还是觉得这太突然了,你这么突然行动,他们如果在半路设下埋伏,你岂不是……”周渃鸿不放心,又一次劝道,“明天,明天一早,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
“所以,翎儿和幽芷就交给你了,务必要保护她们平安回到邵伯。”朱君泽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渃鸿急了。
朱君泽转身走进一个古老的店铺,铺子里的伙计看到朱君泽进来,立刻关了门。
朱君泽熟悉的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面具和黑色斗篷,穿戴整齐之后,他转身从后门而出,“今夜,我要先去见一个人。等幽芷她们对完账,装货上船,差不多也天亮了,可以出发了,你告诉她们,我在邵伯等她们。”
“喂!朱君泽!”周渃鸿追出去,朱君泽就好像黑夜里的一抹鬼影,神秘莫测,来去无踪。
周渃鸿狠狠地跺了一脚,骂了一声:“该死!你要我怎么跟人交代这破摊子!”
周渃鸿苦恼地把门一甩,铺子里的伙计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周老板消消气,我们公子就这脾性,谁说都没用。”
“早晚得有个人收拾他那不知死活的性子。”周渃鸿喝了一口茶,又吐出来,“呸!这什么茶,这么难喝。”
“是玉露茶,海外进来的。”伙计道,“前几天有人带来了一批,说是可以先试一试货,如果销路好,以后这批茶的生意,我们也打算做了。”
“扶桑来的?”周渃鸿端着茶杯,再次看了看里面的茶水,汤色绿,颜色好,可就是太甜了点儿。
“怎么煮出这么个味儿来,甜滋滋的,难喝死了。”周渃鸿摇摇头,把茶杯往旁边搁下。
伙计给自己倒了一杯,这茶不差,味鲜,回味甘甜,是好茶,眼下周渃鸿心浮气躁,自然是什么味都不合他的口。
朱君泽这一去,又是杳无音讯。
马嫣翎和幽芷已经请人将货物都装好运到了码头,正准备装船回扬州,看着黑夜褪尽,太阳升起,却不见朱君泽来。
马嫣翎疲惫的站在码头,望着扬州城,翘首以盼,只见往来人群中,周渃鸿带了十多个身穿青衣的汉子走来。
“周老板,怎么没见君泽?”马嫣翎问。
“昨晚你们去装货之后,他又收到了一封信,让他赶快回邵伯处理急事,嫂子,你也知道邵伯那边的事情着急,他也是没办法才不告而别。”周渃鸿说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还是张口就来,天衣无缝,“你看,我也是忙了一整晚,现在才过来送你们,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找人调查是什么人送来的信,不过还是没有消息……”
“辛苦周老板了。”马嫣翎道,她知周渃鸿也是尽心竭力的在帮忙。
周渃鸿昧着良心地笑了笑。
送马嫣翎上船离开的时候,幽芷故意在周渃鸿身边停留少顷,问道,“昨晚之事,真相到底如何?”
“朱公子说要去见一个人,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让你们在邵伯等他。”周渃鸿细声道,“姑娘这一路远去,切记小心,往后若是有何难处,请记得,在扬州还有一个周渃鸿。”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