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嫣翎被带走的时候,冰弦和小叶都被吓哭了,小叶跑过来拽着马嫣翎的衣服,不让马嫣翎走,那衙役想用脚把小叶踢开。
马嫣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孩子身前,让冰弦赶快过来把小叶带走。
冰弦堵在大门口,说什么也不让开,撕心裂肺的哭声好像要把黑夜都喊裂一样。
马嫣翎深深地拥抱着她的双肩,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若是县衙里有人来,要钱还是要东西,你都给,不要顾虑太多。”
“小姐……”冰弦咬着牙,“衙门就是地狱,没人能好好地从里面出来。我们没有窝藏反贼,我们家里就我们三个人……”
冰弦对衙役吼道,“你说我们窝藏反贼,你有证据吗?凭什么没证据就拿人!”
“要讲证据跟县太爷讲去,我们只奉命拿人!”其中一个衙役凶狠地道。
“冰弦,你先带着小叶回屋去,别让小叶被吓着了。”马嫣翎道。
冰弦拼命地摇头,无论马嫣翎说什么,她都不答应。
“听话,快去,如果明日我还没回来,你就去‘隆兴商会’找二爷。凡是还有二爷呢。”马嫣翎道。
听到马嫣翎这么说,冰弦才擦了眼泪,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到一边,抓着马嫣翎的手舍不得放,一遍又一遍的保证自己一定会去救她。
马嫣翎被推进牢房。
县衙的牢房漆黑。
衙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马嫣翎牢牢地抓住铁门不敢放开,恐惧的汗水顺着脸颊落下,紧张的手脚都在发抖。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小叶和冰弦都还在等着自己回去。
死老鼠的臭味与活耗子的叫声是这牢房里唯一的自然气息。马嫣翎靠着牢门蹲下,两手抱在膝盖前,无处可逃。
心扑通扑通的跳,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她窝藏反贼,那都是借口,实际理由,就是要人拿钱来赎她。她只盼着受一夜的罪之后,能够平安脱险。
到了半夜,马嫣翎流了一身的冷汗,突然发起高烧来,倒在寒冷的地板上,寒气入体,到第二天的时候,呼吸絮乱,脸色刷白,身体冷的像冰块一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来换班交接班的衙役看到她奄奄一息,吓了一跳,“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的身体就是弱,这样就病了。”昨夜负责值班的人不耐烦地道,走进去踢了马嫣翎两脚,“起来了!起来!”
马嫣翎迷迷糊糊的醒来,一丝光线刺入她的眼中,眼睛火辣辣的痛,她又急忙用手挡住眼睛,心里清醒,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手握着冰冷的铁门,勉强撑着站起来。
“走,出去等着,一会儿见县太爷。”那踢了马嫣翎一脚的衙役道。
马嫣翎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他,昨夜受寒,半夜里高烧不退,寒气入体,又是一阵冷一阵热,现在体力几乎已经被抽空,刚走出牢房就踉跄一步,差点跌倒,手扶栏杆,双腿发颤,只觉头晕目眩,不敢乱动。
“小心点。”一双温暖的大手忽然伸来,扶住她的双肩,另一只手从她的膝盖下绕过去,将她抱起。
“君泽。”马嫣翎安心了,听到他的声音,再冷,马嫣翎都觉得心里是暖和的,靠在他的胸膛沉沉睡去。
几个身穿飞鱼服、手执绣春刀的男人在马嫣翎被带离之后闯入牢中,什么话都不多说就是一阵无情的斩杀,鲜血溅了满地,无人问津。
等马嫣翎醒来的时候,小叶就躺在她的旁边,小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人在熟睡。
马嫣翎抚着他细软的发,把他拥在自己的怀里,什么话都说不出,先是一滴泪水落下,深深地在他的头上吻了一下。醒来之后便在床上躺不住,今日她还和‘三秋’的老板约好了去点货呢。看着外面的天色,应该都已经下午了。
“娘亲,你要去哪里?”马嫣翎刚动,小叶就醒了。
小叶看她下床穿鞋,一下就扑到她的背上,抱着她的脖子不让她走。
马嫣翎把他抱到身前来,“小叶,娘亲没走。”
“三妹,你醒了?”马景青端着药走进来,“今天你哪里都不准去,就在床上好好躺着。”
“二哥……”马嫣翎接过药,憋着气,一口喝下,苦得鼻子眼睛都皱到一块儿去了,“今日,是二哥救了我?”
“不是,有人比你二哥早了一步。”马景青往旁边坐下,有些不服气。
“是君泽吗?”马嫣翎问,想起自己离开牢狱时听到的那个声音,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幻觉,还是他真的来了。
马景青递给她一封信,道,“朱君泽留给你的。”
“他人呢?”马嫣翎问。
马景青道,“走了,他的船上带了火药,被衙门搜查出来了……”
“火药?”马嫣翎惊讶道。
马景青道,“他也不知情,只要他能够解释清楚,不会惹多大的麻烦。”
“东西在他的船上发现的?他怎么可能会没有麻烦?”马嫣翎急地快要摸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个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往外走。
马景青拽住她,“你现在去也一样是什么都做不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今天上午冰弦带着小叶来找我,说你被抓走了,我急冲冲地赶过去的时候,锦衣卫的人已经来了,他们把县太爷的家都抄了,凡是无辜之人,都已经释放,锦衣卫要借他的船回京师,他只好先走,你信二哥一次,他没事。”
“锦衣卫?那怎么可能没事。落入锦衣卫手里的人,就没有活着的!锦衣卫行事,王法都管不了。”马嫣翎慌得不知所措,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泪水如线,晶莹明亮。
“这案子,已经清了。是有一个四品官坐在他的船上,偷偷地把火药藏上去的,而且,被买通的船工,也都已经抓获,此事已经确定和他没关系了。”马景青道,“三妹,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他不是还给你留信了吗?你先看看他都写了什么?”
“我……”马嫣翎颤抖着双手把信打开,偌大的信纸上竟然只有五个字:等我,八月归!
字迹潦草,凌乱,五个字差不多连成一体了,显然是慌忙写就。
“他肯定不会有事的。”马景青的余光也看到了那几个字,“当时,还是他亲自把你从衙门里带出来的。那个时候,锦衣卫的人并没有为难他,对他还客客气气的,他……”
马景青口上安慰着马嫣翎,心里却骂着朱君泽畜|生!当初他若是把真实身份相告,有‘同顺’船帮的名声在外,马嫣翎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他。今日又丢下这么五个字,这是不是畜|生是什么!
马嫣翎也是个心知肚明之人,气得把信揉成一团,丢到了窗外。
“娘亲。”小叶带着哭腔喊道。
马嫣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气得连儿子都忘了。她从不在儿子面前愁眉苦脸发牢骚,以往无论多累多绝望,她都是笑着哄儿子开心,看着他睡下。
“小叶,对不起。”马嫣翎把儿子抱在怀里,自责地道。
“是爹让娘亲不开心了。”小叶道,“以后小叶保护娘亲,小叶不离开娘亲。”
马嫣翎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与朱君泽之间隔着一条跨不过去的大河。当初那个洒脱自在的少年,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
“二哥,我要去京师!”马嫣翎道。她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等你身体养好了,二哥带你去。”马景青道。
“二哥……”
“听话。”马景青将她按在床上,“不准闹,等你病好了,二哥陪你一起去京师,把朱君泽绑回来。”
马嫣翎无奈,有马景青在,她今日是肯定要被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了,心中苦闷,又想起与‘三秋’店铺的约定,道,“二哥,你今日能帮我走一趟吗?还有点儿事情。”
“别想支开我!”马景青道,“自从昨夜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再也不放心你们住在外面了,我已经让人回去准备,你搬回马家吧。”
“爹不会让我回去的,再说,我回去又能做什么?说不定爹娘又要请人给我说个‘门当户对’的婚事。我不要。”马嫣翎道,这个时候,她也像一个孩子。
“哎。”马景青摇摇头。对于马嫣翎所言的这件事情,他也没办法,一个没出嫁姑娘,带着个两岁多的孩子,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马家是想早点处理这个麻烦。
马嫣领道,“二哥,我是真的和银锭桥旁边的‘三秋’绸缎铺的掌柜订了一笔缎子,说好的今日过去点货,现在我去不了,你帮我走一趟,带一句话,说我明日过去。”
“银锭桥边的‘三秋’绸缎铺?”马景青脸色一变,威严老成,也充满疑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什么问题吗?”马嫣翎问。
“三妹,你刚才说的是‘三秋’铺子,位置是银锭桥东。”马景青再一次问。
“是。”马嫣翎道。
马景青道,“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掌柜的?”
“我……”在马景青的注视下,马嫣翎紧张地把与那个黑衣人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景青听罢,道,“‘三秋’背后的老板是谁,谁都说不清楚,‘三秋’铺上的绸缎,天下南北,凡是能够收到的,他们那里都有。普通人去还买不到他们的东西。”
“这么厉害!”马嫣翎想起铺子里那匹只完成了一半的妆花锦缎。
马景青道,“听闻,他们会选出最好的绸缎送到宫中去,稍微次一点的,会通过一些手段销出去。但是旁人摸不清他们的出货途径,‘隆兴’商会一直试图和他们打交道,都被拒之门外,时而久之,‘三秋’铺子在银锭桥,就变得好像一座无人问津的古宅。”
“原来是这样。”马嫣翎想起那人来,难怪了他会如此神秘,不愿透露姓名,也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模样。
马景青道,“‘三秋’是个奇怪的铺子,今日我为你走一趟,只告诉他们你病了,其他的话,我不多说,也不多问,问得多了,我怕他们会撤销与你的合作,三妹,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这一次你与他们合作的好,往后无论是在邵伯还是在应天,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再也无人敢欺你了。”
“谢谢二哥。”马嫣翎感激地道。
“你好好休息,以后生意上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告诉二哥,二哥全力以助。”马景青道。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