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嫏拿了田妈的手机，还有她准备买菜的一些零钱。

　　她的手机被剪了卡，栾别安当着她的面把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都给销毁了。

　　重新见到外面的阳光，池嫏的眼泪差点掉出来。她被关了太久了，连阳光这种东西，都成了奢侈品。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得多，池嫏刚出别墅，就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她坐上出租车时，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了出来，顺利的好像老天都在帮她。

　　司机问去哪儿。

　　池嫏报了自己租的房子的地址。

　　好在那里，她怕程欣去，一直交着房租没有退，她的一些备用东西也都留着。

　　司机哦了一声，踩上油门。

　　池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再醒来，是在巨大的刹车声中。

　　车子不知撞上什么，世界一瞬间翻转。

　　出租车前面的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司机悄无声息。滚烫的液体沾染在池嫏的衣服上，她的小腹一阵剧痛……

　　孩子，我的孩子……

　　外面有人群的惊叫声，有连环的刹车声，还有人喊车上有人。

　　可没有人敢靠近，谁都怕，车子会爆炸。

　　池嫏的眼前是黑色的。

　　她费尽所有力气，摸起落在脚下的手机。

　　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她眼前已经模糊了，手指僵硬地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

　　“喂？”

　　电话那头响起好听的女声。

　　“喂，能听到吗？”

　　“是谁？”熟悉的男人声音隔着刺啦刺啦的电波传来。

　　“不知道，不说话呢，可能是骚扰电话吧。”

　　耳端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池嫏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动了动手指，喘息声也淡了下去。

　　世界，一片黑暗。

　　耳边有谁含笑的声音——

　　“嫏姐，你笑起来多好看，别整天和个小老太太似的板着脸。”

　　“嫏姐，姓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和他在一起，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嫏姐，我要和婳儿结婚了。”

　　“嫏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嫏姐，小心——”

　　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一切，归于寂静。

　　……

　　“孕妇大出血，准备手术！”

　　“孕妇有滑胎危险，家属过来签字！”

　　仪器滴滴叫着，耳旁是纷乱的脚步声，不时有医生沉稳的吩咐：“剪子。”

　　“止血钳。”

　　“血包拿来了吗？开始输血！”

　　“胎儿……”

　　孩子……

　　孩子……

　　救救……我的孩子……

　　黑暗中，她不知攥住了什么，紧紧地握着，那人俯下身来，反握住她的手，“小嫏，别怕，我在。”

　　她唇瓣颤抖着，程亦辰贴在她唇边，才勉强听清她的呢喃：“孩子……救救孩子……”

　　程亦辰用力抹了一把脸，“医生——”

　　“我知道你们作为家属的急切，但你要明白，孕妇伤势很重，这时候要先顾胎儿，很有可能延误孕妇的抢救，导致一尸两命。”

　　“孩子……”

　　手术台上的女人，紧闭着双眸，一张脸惨白没有血色，许是疼痛，她脸上全是冷汗，几缕发丝，黏在脸上，狼狈而可怜。

　　程亦辰从来不知选择会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

　　池嫏在昏迷中，好像知道他的挣扎，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程亦辰知道，她是在求他，帮她留住那个孩子。

　　“医生，请您尽力保住这个孩子。”

　　池嫏，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即使丢了这条命，也要赌这个孩子存活下来的机会，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哪怕，这个选择，可能会让我永远失去你。

　　紧握着他的手，慢慢放松下来，池嫏脸上痛苦的神色，也慢慢消失，恢复平静。

　　“孕妇已经平静下来了，请您出去等。”

　　程亦辰被护士催着赶出了手术室，程欣在外面已经哭得眼睛都肿成核桃，见程亦辰出来，立刻扑上去：“哥，怎么样了？嫂子她……”

　　她好后悔。

　　若是她能早一点往车里看一眼，或许池嫏早就能被救出来，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或许都会没事。

　　程亦辰摸摸她的头发，闭上眼：“池嫏和她的孩子，都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程欣一抬头，就看到那个造成这一切结局的罪魁祸首迈着大步往这跑来，强烈的愤怒使程欣堵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手术室：“你还有脸来！”

　　栾别安握紧拳头，止住脚步，死死盯着手术室上房的红灯，声音嘶哑：“她怎么样了？”

　　“呵，医生方才已经下过病危通知书了，栾别安，池嫏姐姐这么悲惨，你总算吗，满意了吧！”程欣明明是想骂他的，说到这里时，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跟着掉了下来。

　　程亦辰把帕子递给她，拍拍程欣的肩，“你先去外边等，我和栾先生有几句话说。”

　　等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程亦辰收回视线，照着栾别安的脸，一拳挥了过去。

　　栾别安能躲，却没有避开，由着他这一拳，落在自己身上。他擦去唇边的血迹，竟是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

　　若是没有他和程欣，或许池嫏现在还在车上，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程亦辰压抑着怒火，“栾别安，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是你明明拥有这世间最昂贵的珍宝，却永远学不会珍惜，你不爱她，又要霸占她，伤害她。栾先生，我有时真不知道，是不是池嫏真的消失在这世上，才算是解脱。”

　　“栾先生，恕我直言，池嫏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承受你这样的报复？”

　　程亦辰是真的不明白。

　　便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不至于折磨到如此地步，何况，根据他打听到的信息，栾别安和池嫏，以前关系还很亲密。

　　就因为死了一个池婳，所以活着的池嫏，也不能得到安生？就因为死的不是池嫏，所以这就成了池嫏的原罪？

　　栾别安的手颤抖着。

　　他克制不住情绪，一拳砸在墙上，饱满的额头抵在墙上，沙哑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是他爱上池嫏而不自知，所以她“耍手段”，他觉得厌烦觉得脏，她和程一丰好，他又嫉妒，得到了还不满足，要折磨她，等他意识到了自己爱上她了，第一念头却是逃避。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池婳，所以假装和江雪清亲近，逃避这份感情，却也无意中，将池嫏伤的更深。

　　池嫏做错了什么？

　　她唯一做错的，就是爱上了栾别安，又被他栾别安爱上。

　　程亦辰冷笑起来，“你这句对不起，还是留给池嫏说吧，如果，她能活下来。”

　　走廊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过了不知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走出来，两个男人同时跑过去，“护士，病人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栾别安用手撑住墙，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上，“你说——什么？”

　　程亦辰虽然痛苦，但是先前多少知道情况，这会儿总有些准备，接着问道：“那孩子是不是也——”

　　他没说完就把话止住了。

　　是自己疯了。

　　若是池嫏出了问题，那孩子自然也不可能活下来。

　　护士还有事，见他没有继续问，便匆匆地去拿新的血包。

　　栾别安脑子里嗡嗡响，他不敢想，若是池嫏真的死了，他该怎么办。

　　过了足足两三分钟，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程亦辰的衣服：“什么孩子？”

　　程亦辰嗤笑道：“池嫏有四个月的身孕，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栾别安瞳孔一缩。

　　池嫏，怀孕了？

　　程亦辰见他竟果真不知，不由讥讽地笑了，“但凡你细心点，总不至于，她有这么长时间的身孕，你都不知道。而她在生死关头，想的还是要保住这个孩子。”

　　栾别安，你何德何能，得她如此深爱？

　　栾别安回过神来，声音低哑，“你说，她想保住孩子？”

　　“她来时，已经一度消失生命体征，医生想要全力救治她，胎儿就得被牺牲掉，那样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池嫏即使昏迷了，也要优先保全胎儿。”

　　栾别安眼睛猩红：“你就由着她，宁可她死？”

　　他说完，拿出手机，飞快地按了一串号码，程亦辰猜到他的意图，按住他的手：“栾别安，这是池嫏的心愿。”

　　这是她豁出命，也想要保全的生灵。

　　他们不是池嫏，不能替池嫏做出选择。

　　栾别安抽出手，一字一句道：“我只要她活着。”

　　哪怕她会恨他，要他为她的孩子偿命，他都在所不惜。

　　程亦辰疲惫的捂住眼睛。

　　他没有再阻拦栾别安。

　　或许，从他答应池嫏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

　　那是他挚爱的女孩，他怎么愿意，看着她为了那微渺的希望，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栾别安行动很快，刚挂了电话没多久，帝都最有名的医院的直升机就落到了锦市三院前边的空地上，里面走出四五位华国有名的专家医生，三院的院长亲自接待，把池嫏的情况详尽地叙述一番，几位医生大致确定了救治方案，急匆匆换上手术服，进了手术室。 你是我藏在心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