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必要的食材和厨具,暮色已经把这座城市的影子拉成长条重叠在两人的脚下。女孩梳着高高的马尾,此时却在她脑袋后面毫无生气地垂着,显出无精打采的模样。她小心翼翼地别过头去看身侧的人的面庞,挺直的鼻梁和生来上扬的嘴角。
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生气了。
她想缓解下压抑的气氛,便装作自然的模样开口:“那个日本姑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他却只是斜过眼睛看她一眼,不搭话。她不放弃,继续缠着他问:“叫凛香是吧,才十五岁呢,你怎么认识的人家呀?你看你比人家长了好几岁呢,别想着要老牛吃……”
“许桑榆。”靳楚楠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很多事情,你看得都太肤浅了。”
“我……我怎么肤浅了!”她不服气。
“中岛凛香,你觉得她怎么样?”他又把问题抛给她。
“挺……挺可爱、单纯的吧?就是,就是小女孩的样子啊。”她回答。
然后,她就听到了他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呀。”她无措地用脚尖划拉着地面,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就不说话了。两人又走出了一段距离,她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她了,没想到他却开口了。
“你……之前说,我犯罪,是不是?”
“啊。”她木讷地点头。
“如果依照你的说法,那么可爱的小女孩中岛凛香,跟我就是同犯。”还来不及等她惊讶,他就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觉得她可爱,觉得她单纯,根本没有想过她在和我做一样的事情,是不是?”她的神色闪烁不定,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靳楚楠的话,故而不敢点头,“所以我说,你看人太肤浅了。并不是长得善良的人,都是好人,坏人的恶意从不会愚蠢地直接写在脸上。你要多长几颗心眼,以后才不那么容易被人欺骗。”
她还未从知晓凛香的身份的震惊里脱离出来,听着他的话,只能一味地点头。他被她逗乐了,揉着她的头发说:“所以我知道,你今天并不是真的嫌餐馆味道变了,而是有别的原因,是不是?”她闻言,眼神骤然暗了下去,支支吾吾地敷衍着他的问话。他见如此,也不强求着追问,只是提着袋子和她一起往公寓的方向慢慢走去。
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靳楚楠在厨房里忙活着给许桑榆炖猪脚,许桑榆就看着他,啧啧称奇,“哎呀,你还真的有一手嘛。”
“学着点。”他笑话她。
趁着菜在火上慢慢煨着的当口,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出厨房,想到外面休息会。
一走出厨房,靳楚楠就看到那架摆在客厅里的钢琴。是沉稳的黑色,盖着厚厚的红色绒布,它的主人显然对它爱护有加。他这会才想起来许桑榆的专业就是钢琴,看着她包成粽子的手,问她:“你不是学钢琴的吗,手伤成这样没有关系吗?”
许桑榆一听到他和自己谈起钢琴,立马兴奋起来,跳到钢琴前的凳子上,一边掀开钢琴盖一边不无可惜地说:“如果不是我受伤了的话我一定给你弹一首,可是这会你看,”她举起左手,“你只能体谅一下我的’身残志坚’啦。”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她却还是弹了起来。裹得厚厚的左手笨拙地在黑白按键上挥舞,右手却灵活得好像翩飞的蝴蝶。他簇着眉头,凝神听着,终于听明白她弹的是《踩到猫了》。想明了,“扑哧”一下笑起来。
她扭过头去看他,正巧看到他笑得眉眼舒展,露出洁白饱满的牙齿,眼角都露出一点细小的纹路。她想,他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啊。好看得她手都停下了,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他慢慢止住了笑,看着她呆愣的模样问:“怎么了吗?”
她拼命摇头,跳下椅子,“没什么。”接着又问,“好听吗?”
他忍俊不禁,“看来你念的那所大名鼎鼎的音乐学院就教了你这个啊。”她的脸蛋立即变得绯红一片,不甘心地嚷嚷回去:“你等着,等我手好了,一定让你好好瞧瞧我的实力!”
这时,从厨房里飘来阵阵香味,许桑榆惊叫一声,“啊,是不是猪脚好了呀?”话还没说完,就一股脑地跑进了厨房。靳楚楠跟着她的脚跟也踏进厨房,掀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他将她赶出了厨房,说马上就可以吃了。她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跑到客厅去等着。还未等靳楚楠把猪脚端出厨房,就突然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许桑榆的尖叫声:
“呀——下雪啦!”
他忙端了餐盘出去。刚把餐盘放下,就看见了站在阳台上的许桑榆涨红着一张脸,冲他嚷嚷:“你快来呀,看呀,下雪了!”他站到她身侧,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的大片大片的雪花,笑起来,“你呀,来英国都多少年了,看到下雪还跟小狗似的那么兴奋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那要下场雪有多难得啊。”她扬起红扑扑的面庞,“老毛病嘛,改不掉。”
“好了,”他转身走回客厅,“快来吃饭,你不吃我就一个人吃掉咯。”
许桑榆惊呼一声,忙跟着他来到餐桌前。 山月可知心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