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下雪了,纷扬大雪有如春日柳絮,洋洋洒洒落了两日,日出雪霁时,地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脚踏上去嘎吱嘎吱发出松脆的响。
姜绮站在望月楼上,望着白雪皑皑的洛阳城,拢紧了身上的狐裘,寒风吹来,她白皙的脸冻得通红,可是仍旧灭不了她赏雪的好兴致。
傅湛在一旁挡着北风,为她挡下许多风雪。
她笑道:“瑞雪兆丰年,明年百姓们能有个好收成了。”
傅湛说道:“在其位,谋其职,绮儿如今想的都是百姓。”
姜绮微微一笑:“十三岁登基做皇帝,如今居然五年了,仔细想想,我这五年可不容易。”
是呀,一路艰辛,灭佛、杀贪官、改官制、兴官学,百忙之中还要打仗,当这个皇帝,费了她不少心思。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没有傅湛,自己会把皇帝做好吗?
她想,自己若是想做明君,那是毋庸置疑的会做好,只是会比没有他难上千倍万倍。
她回头看他,轻柔唤道:“湛。”
傅湛听了这声柔缓的唤语,刚毅的面容瞬间温柔了下来:“怎么了?”
姜绮笑道:“我很想感谢你,为帝的这几年,你出了不少力。”
刚登帝位时,她荒唐了很久,若是没有他的铁腕手段,只怕自己早亡了国。
风雪愈大,她说话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呼啸的寒风中。
傅湛只听得她说道:“先前你说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可是如今我却一点儿都不怕,或许这就是你给我的力量,有你在,我总感觉很心安。”
他牵起她的手,说道:“别怕,我在。”
她不怕,可是他却很怕。
驰骋疆场十年,他杀了多少人,死里逃生多少次,从未体会过什么叫怕,可是如今,临产的日子越近,他却越心慌,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怕”。
腊月二十五的清晨,息伯抵达京城,恰巧还没散朝,姜绮在太和殿接待了他。
息伯已经快四十岁了,见了姜绮便是“扑通”一跪行了个大礼,这霜雪寒天,他穿的厚重,却仍旧听到了跪在地上时沉闷的声音,姜绮心想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实诚的给自己下跪了。
息伯拜道:“给皇姑奶奶请安。”
姜绮一笑:“大孙子不必客气,起来吧!”
息伯谢了恩,刚起身还没站稳,却听得头顶姜绮笑道:“起来好好说一下大孙子要谋反的事。”
“扑通!”息伯腿一软又跪了回去。
姜绮笑道:“都说了不必客气,何必拜两次呢?大孙子起来吧!”
得,话里话外占了人家不少便宜。
息伯站起身,两腿不断抖着,姜绮心想这人这么胆小,谁给他的信心敢造反呢?
她笑容满面的说道:“大孙子与朕说说你的造反计划,朕许久没有听笑话了,大孙子可得讲的精彩点儿。”
息伯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皇,皇姑奶奶,孙子再也不敢了,下次再这么做的话,我、我就真的是孙子……”
姜绮笑的温柔无害:“你本来就是孙子啊!”
息伯一吞口水:“不不不,再造反,我就是鳖孙……”
姜绮秀眉一凛:“住口!你敢骂朕是鳖?”
堂下大臣一阵哄笑,息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是“扑通”一跪:“孙子该死,孙子该死,皇姑奶奶息怒。”
姜绮站起身,挺着大肚子下了台阶,走到息伯面前停了下来,声音中含着愠怒:“好好做息伯,朕会让你过好日子,但你动了这心思,朕就得敲打你一下。”
息伯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眼前露出的小半截赭黄色衣袍和衣袍掩映下小巧的绣花鞋,身后忽地出了一层冷汗。
他听得头顶愠怒的声音说道:“留在宫里过年吧!好好吃吃宫里的膳食,朕知道宫里伙食好,你或许吃了更想造反,但是朕想看看你从哪里起兵,就你那点儿封地,舞姬跳个舞都转不过弯来,朕还真不信你能翻天。”
面前小巧的绣花鞋离开了,鞋尖的流苏随着脚步轻轻颤动,带走了原先罩下来的阴影,息伯松了一口气。
姜绮与傅湛一同回了御书房,傅湛问道:“刚刚息伯没气到你吧?”
姜绮想到息伯说的“鳖孙”就来气,遂没好气的说道:“过两天收拾他!”
傅湛揽着她,宽慰道:“消消气,你现在气不得。”
姜绮听劝,低头看看自己隆起的肚子,嘟哝道:“说的也是。”
她寻了椅子来做,仍旧把脚架在傅湛腿上,令他批奏折,傅湛很听话,姜绮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蜜饯,吃着吃着觉得不对,裤子上仿佛有些湿。
她起身去了恭室,见亵裤上有小片水迹,心想怎么会尿湿呢?真丢人。
她换了裤子,仍旧去御书房,然而这次又是把脚架在傅湛身上没多久,便觉得裤子又湿了,她白了脸:今儿是怎么了,明明没有尿意啊!
她仍旧起身去恭室,连着换下两条裤子,小环察觉出不对了:“陛下是不是要生了?”
姜绮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应该是羊水破了。
她收拾一下去了产房,吩咐小环去找女医。
傅湛等了一阵没等到姜绮,心里不踏实,放下朱笔去承德殿寻她,结果刚迈进门就听得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名女医在太医令孙越秀的带领下匆忙赶来了。
傅湛神色一凛:“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他本生的眉目刚毅冷煞,现如今这样威严的说话,越发显出三分冷峻来,孙越秀不敢怠慢,略一拱手:“禀帝君,我等听说陛下要临盆了,所以前来……”
“接生”二字尚未说出口,只觉面前一阵冷风带过,傅湛黑色的衣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了个旋儿,瞬间消失在眼前。
孙越秀揉揉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前,心想这帝君走的够快的。
傅湛大步流星进了产房,产房里静悄悄的,他寻了一番,见姜绮坐在床头上慢悠悠的捻着无花果丝在吃,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我见你召了太医,还以为你要生了。”
姜绮点头,从袖中摸出一颗糖粒儿来剥了吃了:“是要生了,可能今儿你就能当爹。”
傅湛听了这话,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见她慢条斯理的吃零嘴,问道:“你肚子不疼吗?”
姜绮摇头:“还早。”
傅湛却有些坐立不安,他紧张的在她面前来回走着,仿佛要生孩子的不是姜绮,而是他自己。
姜绮问道:“你打仗也会这样走来走去心绪不宁吗?”
傅湛听了这话,坐到她身旁,摇头道:“打仗的时候,我从不会这样紧张,因为上战场的是我,是胜是败,我都扛得起。可是生孩子不一样,生孩子的是你,我不能替你,所以心里很不安。”
姜绮笑了:“你把心放好,我处理国家大事都不曾紧张,生孩子自然也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正说着,滕王和滕王妃进来了,二人在门口解下了披风,暖和了身子才往里间走来,见姜绮仍旧悠闲的吃着零嘴,同时舒了一口气。
滕王妃说道:“我儿莫怕,生孩子就像被狗咬了,一点儿都不痛。”
三人俱是嘴角一抽,滕王幽幽说道:“你是不是想说蚊子?”
滕王妃顿时抬手拍拍自己的嘴巴:“说错了说错了,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我儿千万别怕。”
姜绮原本是一点儿也不怕的,可是如今自己倚仗的傅湛坐立不安,娘亲又紧张的打错了比喻,弄得她心里很忐忑。
她零食也吃不下了,迟疑着问傅湛:“我不会有什么事吧?”
傅湛连忙捂住了她的唇,坚定的摇头:“不会,不会。”
滕王在一旁帮腔道:“我儿小时候天天挨你母妃的打都没事,我儿这么皮实,生个孩子怎么会有事呢?”
一旁的滕王妃神色很心虚。
姜绮听了这话,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思忖了一番说道:“父王倒提醒了孩儿,等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孩儿也要天天打他过一过手瘾。”
自己长这么大,好像只打过安顺,哦不,傅湛也挨过自己一脚,征云南的践行宴上,他不小心摸了自己的胸,被她气势汹汹的踹了。
傅湛掩面:“绮儿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下午未时姜绮开始阵痛,到了酉时痛的越发剧烈并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戌时中安全诞下小公主。
产房中传来一阵啼哭,傅湛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见月亮已经上了头顶,冬季的夜黑的深沉,这时的月并不圆,却温柔皎洁,照的宫苑有如蒙了纱。
女医开了门,向他施礼道:“恭喜君上,陛下诞下了小公主。”
傅湛爽朗一笑:“去领赏!”
他当将军这些年也存了些私房钱,赏个把人是不成问题的,若是动了国库,只怕姜绮又要犯小气病。
他进了房时,产房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他上过战场,闻惯了这种味道,只是如今产房温暖,这淡淡血腥味混着暖意扑面而来,就有种令人眩晕的感觉。
女医把孩子抱给他看,孩子闭着眼睛在睡觉,眉毛睫毛都没长出来,一颗小鼻头挺挺翘翘的很像姜绮,鼻头下的小嘴正微微张着,好像在等吃的。
傅湛稀奇的瞧着,心中漾开一种温柔的甜意:这是他的女儿,他生命的延续。
他看了半晌,愣是不敢下手去接,生怕自己粗枝大叶惯了,不小心弄疼这个小小软软的粉团子。
姜绮神态疲惫,但是精神还好,正坐在床头上吃红参汤,见他畏畏缩缩不敢抱孩子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上大将军也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女医把孩子轻柔的抱给他,他小心翼翼的接了,捧着这个粉团子,连脚步也不敢迈,杵在原地站了很久,望向孩子的眼神充满了爱怜。
滕王妃也进来了,她见傅湛抱着孩子像捧着稀世珍宝,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遂上前接了孩子,熟稔的抱在怀里,低头仔细瞧了一番,笑道:“和绮儿小时候是一模一样的,特别这鼻子,就是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像将军。”
姜绮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女孩子家还是别像将军,人高马大的看着不斯文。”
傅湛一噎:“绮儿嫌我不好看?”
姜绮笑了:“好看,只是女儿家像我才好。”
上大将军怎么会不好看呢?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她才心甘情愿的给他做妻子呀!他生的阳刚,虽不如书生那般清秀,但别有一种刚毅的美,一种让人安稳的美。
滕王妃把孩子抱到姜绮面前:“像你,我儿不用担心像将军。”
姜绮又仔细瞧了一番,觉得这粉团子皱巴巴的,只能看出一个小鼻子是好看的,嘴唇虽然也像自己,可是横看竖看都没个人样,简而言之——特别丑!
她一边看一边心虚:难道自己小时候也这么丑吗?想着想着她摸上了自己的鼻子,这时小公主突然嘴巴一张“哇哇”大哭,姜绮吓了一跳:长得丑,脾气也不太好啊!
这脾气像她,没错了。
姜绮见她哭起来是眼睛闭着,只知道张嘴乱嚎,小脸哭红了,皱巴巴的越发像个老太太,不由抚额:长这么丑可怎么好?
滕王妃笑道:“这是饿了,我带她去寻奶母。”
她抱着孩子走了,傅湛走上前来,盯着姜绮一直瞧,姜绮慢腾腾喝着红参汤,问道:“你一直看我,看什么呢?”
傅湛由衷道:“绮儿,谢谢你给我生了个漂亮的女儿。”
姜绮放下碗,见他目光真挚,遂微微红了脸:“知道就好。”
上大将军很少表达自己的爱,但是每次表达都是直白而真诚的,姜绮喜欢他的率真。
喝完红参汤后,傅湛说道:“已经快亥时了,你又刚刚生了孩子,快睡吧!”
姜绮点头:“明日陆续会有人进宫来道喜,你也早点睡,明天好招待他们。”
傅湛应下了。
因着皇帝陛下年前诞下小公主,朝中官员们开始提前休朝了,有事只能通过折子递进宫交予帝君傅湛处理。
陈国公主听说姜绮生了小公主,日日都来探望,觉得这粉粉的小团子越看越可爱,抱在手里舍不得放手,有时候小公主饿了要吃奶,她也要巴巴的跟过去,待喂完了奶再抱回来,竟比姜绮这个亲娘还疼爱她。
二十八洗三自是不用说了,小公主的洗三岂能不隆重呢?哪怕后日就是除夕宴,也难免铺张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了一番。
傅湛心里开心,酒席上喝了半坛子九酿春,太尉梁卓因为品阶高,靠着他占了不少便宜,喝的直打酒嗝。
他说道:“帝君啊,陛下后宫里就你一个人,绵延子嗣全靠你了,生了公主不打紧,再接再厉生个皇子就是,实在生不出,咱们就让公主即位,只是别像陛下那样荒唐就成。”
傅湛道:“生公主还是生皇子,其实我都不在乎,只是这几日想到小公主长大了要嫁人,心里就空落的慌。想想自己娇宠大的女儿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小子,就像地里的好白菜被猪拱了,心里难受。”
一旁的滕王听了这话,幽幽说道:“可不就是嘛……”
傅湛一噎。
散了酒席后安顺把这件事当作笑话告诉了姜绮,姜绮笑的浑身打颤。
傅湛回来后姜绮拿这件事笑话他,他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如今算是知道为什么你父王要拿你当男孩儿养了,我现在也有拿女儿当男孩儿养的想法,等她长大了,送她去封地,天高皇帝远的,想怎么玩怎么玩,不用嫁人,不用生孩子,不用伺候高堂。”
姜绮听了他这席话,慢慢收了笑,面上难得的认真起来:“我父王虽然从我拿男孩儿养,但是他与我母妃却总是唤‘绮儿’,小时候我以为美玉的琦就是念‘绮’的。现如今我算知道了,他虽然一直拿我当男孩儿养,却仍旧希望我是个漂亮出众的女孩儿。”
她的父王,给了她最美好的童年,若不是先皇绝了后,她大概能在封地快活一生,只是要用男孩儿的身份活下去。
滕王其实希望她正经做个女孩儿的吧!只是自己只有这一个孩子,不能不替她铺好道路,所以虽然拿她当男孩儿养,却一直叫着她“绮儿”。
傅湛认真的说道:“我要感谢岳父大人把绮儿当男孩儿养大,不然绮儿长得漂亮,不一定轮得到给我做妻子。”
姜绮听了这话,嘴角勾起甜甜的笑来,漂亮的眸眯起,横卧的卧蚕添了几分俏丽。
她想,缘分都是注定好的,说不定自己当女孩儿养大,兜兜转转还是要嫁给他呢?
后日的除夕宴,齐国风平浪静,魏国却出了些小状况。
原因无它,张太傅没有带夫人赴宴,而是带了自家最调皮的女儿张宇馨。
赵琰提过一嘴让小姐参加除夕宴给太后逗乐,张太傅不敢怠慢,于是换下了夫人,改由小姐出席。
张宇馨大名远扬,京城贵女们都拿她当笑话看,如今听说她也来了,有那不曾见过她的便装作不经意的路过,看看这传说中的纨绔小姐是什么模样。
今日出席的女眷大多是年轻小姐,因为各家都有些小心思,当今天子后宫还空着,群臣很想把自家女儿送进宫做娘娘,所以天子登基以后的各种宴席,就成了小姐们的比美赛场。
张太傅的官阶是朝中最高的,所以张宇馨坐在太后左下首第一张位子,往年她爹怕她捅娄子,所以不曾带她来宫里参加过宴席,是以张宇馨没有见过太后和赵琰,不然的话,她就不会打劫赵琰了。
今日因为自己心虚着打劫赵琰的事,她倒是乖巧的坐在席前斯文的吃酒菜,席中小姐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她的模样很斯文,不像是纨绔啊!
酒席开局不久,殿外传来一声“陛下驾到”,众人纷纷起身迎驾,赵琰身穿赭黄龙袍走了进来,清隽的面容含着温雅的笑,他笑言道:“各位小姐不必多礼,朕只是顺便来看看。”
他声线温润,长得也俊朗,更兼笑容亲和,众位小姐纷纷偷看他,有脸皮薄的已经红了脸。
赵琰走过一众小姐,即将上台阶时却停在了张宇馨面前,张宇馨低着头,看着很温顺的模样。
他在她面前站定,笑容温和:“张小姐可见过太后了?”
张宇馨声如蚊蚋:“回陛下,见过了。”
赵琰见她低着头,水杏般的眸低着,看不出往日神采,遂温和一笑:“那就好。”
他踏上台阶,先给太后施了一礼,尔后坐在她身旁,对席下说道:“小姐们不必多礼,朕只喝两杯就走。”
太后也吩咐小姐们落座,她对赵琰说道:“往年都不曾见你这么巴巴的来给哀家敬酒,这是看上哪家小姐了吗?”
赵琰举起酒杯温温一笑:“母后说笑了,母后应当知道儿臣对这些没有兴趣。”
太后原本心里充满了希冀,听了这话,嘴角的笑容收了回去,她端起酒杯,声音中的温度降了两分:“那陛下是来看哀家这老婆子的吗?天天见日日见,哀家有什么好看的?”
赵琰放下酒杯,微微叹了一口气,见阶下的张宇馨埋头吃的正欢,心想这小姐调戏了自己两回,倒不如用她做做挡箭牌,于是指着她说道:“母后别生气,其实儿臣是为张小姐来的,张小姐长得漂亮可人,性子也讨人喜欢……”
“噗——”他话还没说完,张宇馨喷了一口酒。
她狼狈的抬起袖子擦嘴,目光中满是震惊,她见赵琰指的正是自己,连忙摇手说道:“陛下别说笑,民女的性子不好,民女爱打人。”
赵琰温温一笑:“小姐怎么这么说呢?小姐难道忘了朕说过要带你回家见长辈的吗?”
张宇馨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先前劫色,赵琰可不就说过这种话吗?
太后听了这话,仔细将席下的张宇馨瞧了瞧,见她长得挺可人,还是张太傅的女儿,心里满意了三分,她摘下耳朵上的翠玉珰说道:“陛下居然都没告诉哀家今日让你入宫是来相看的,哀家什么都没准备,这耳珰你接着吧!”
张宇馨白着脸站起身:别啊!陛下他是开玩笑的啊!
她上前要接,赵琰却取了太后手中的翠玉珰亲自下了台阶,递到她面前笑道:“小姐可要换上这耳珰?”
张宇馨呆呆应了一声:“哦。”
那就换吧。
她摘下自己耳朵上的南红珠,准备接赵琰手中的玉珰,赵琰却温柔一笑合上了手心,说道:“还是朕与小姐戴上吧!”
张宇馨见他笑容满面,心里疑惑,于是又点头道:“也行……”
赵琰抬起手,衣袖上的龙涎香飘进了她鼻中,他凑上前给她戴耳珰,悄声说道:“帮朕这一次,下次允许你打劫。”
一说到“打劫”,张宇馨顿时红了脸:连着两次都打劫到当今天子,怪不好意思的。
太后见张宇馨低着头脸上羞红的模样,以为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的,待赵琰回了席,她笑道:“怪不得陛下巴巴的来女眷这边,原来是来看张小姐。”
席下的张宇馨心想太后你想错了,我只是做挡箭牌的。
赵琰喝了两杯酒,离开时特意在张宇馨面前站定,不说话,只冲她温和一笑表示自己的谢意,然而看在太后和众人眼里,却以为他在和她眉目传情。 陛下是个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