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睁开眼时,窗外燕语莺啼。
她只觉得头有些昏沉,光着脚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便愣在当场。
宫庭院内,三五宫女,正嬉闹着,手上拿着要给金玉过生辰绣的花样。
这是金玉十四岁那年,恰逢及笄大典,又逢生辰。
她是一国公主,唯一的公主。
父皇说,要好好的给她办一场盛大宴会。
让全天下男子都知道,他金国最尊贵的公主已成年,可以选驸马了。
金玉酸了眼眶。
似是她的专注,被宫女发现,“哎呀,公主起来了,我就说让你们小点声,瞧,把公主吵醒了,一会看公主赏你们板子。”
嘴上嗔怪,可是面上笑盈盈,那是萝儿,是她多年前最贴心的宫女,“公主您..呀,您怎么光着脚,奴婢该死。”
说着,一旁的宫女去拿了鞋子,跪在青砖石上,替金玉穿上用金丝线绣了大朵牡丹的鞋子,金玉低头看着她,神情专注,萝儿还以为金玉生了气,急忙带着人跪下,“公主息怒,奴婢们不该嬉闹。”
金玉缓缓摇了摇头,木然起身,“这是哪一年?”
萝儿见金玉没有发脾气,便站起身子,笑道,“金国七百一十四年呀。”
“可是我生辰?”
萝儿点头,一旁与萝儿同是一品宫女的绿儿抿嘴一笑,“也正好是您及笄的大日子。”
金玉走到梳妆台,拾起一只芙蓉簪,唇角一抹冷笑,梁缘,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你瞧,这不就如愿了?
戴上发钗,静静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起上一世桃花树下,梁缘曾说,“出水芙蓉,也不极你这倾世容颜。”
金玉拿起鸳鸯黛邪魅一笑,对着铜镜深深的画了两笔,若是如此,你还会巴巴的追上来么?
身后的宫女惊呼,“公主,您这是干什么,今日可是您最重要的日子,何况梁国三殿下也会亲自祝贺,若是让他看到...”
金玉猛的站起身,“你们都下去,萝儿留下。”
萝儿不解的看着戴上面纱的金玉,“公主您...”
“萝儿,本公主问你,若是有一天,本公主身边多了旁人,你可会背叛本公主?”
萝儿急忙跪下,“奴婢不敢。”
金玉微眯起双眼,她不是不敢,上一世,她被梁缘身边的人所欺骗,生生断了和萝儿本应该是一世主仆的情分,最后落得背叛她的下场。
既然重生,她要从前的一切全然不同,“说实话。”
萝儿一愣,双手死死的握着,抬起头,倔强的看着金玉,“奴婢要的是做您身边的忠仆,奴婢不会背叛您,但是如若有一日您身边有了旁人,说明您不再信任奴婢,那奴婢还不如离开您。”
看,这才是萝儿。
而她要的也是这种心性的萝儿,才能陪着她走下那万劫不复的复仇之路。
这一世,恐怕金玉相信的也只有萝儿了吧,上一世这个被她自己害死的贴心宫女。
“起来吧,今日,看着本公主演一出好戏,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
金玉坐在父皇身侧,另一侧是云贵妃,暂代凤印,身份尊贵,却迟迟不被扶正,这是云贵妃多年心病。
不过云贵妃瞧着她自己做皇后的美梦怕是要碎,便把心思打在了金玉身上。
金玉今日过后就可以招驸马,她已经选好人选,自己的亲外甥,这金国没有皇子,驸马就是未来皇帝,那她这贵妃早晚能当上太后。
云贵妃手握酒盏,金玉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打什么心思。
云贵妃突然笑道,“我们金玉公主那可是倾世容颜,今日怎么也学别人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金玉淡淡一笑,转过头,却对父皇说道,“梁国地处西域边界,在他们眼里西域女子才是美人儿,女儿作为大公主不能让人诟病容貌,自然投其所好,否则他们使臣回国,说金国公主相貌平平,岂不是惹人笑话?”
云贵妃刚要说“谁敢..”
外面太监的声音便响起,
“梁国使臣携梁国质子等人拜见金国皇帝。”
金玉掌心不自觉收起,那是对梁缘无止尽的恨意,可此刻的她只能化作什么都不知,装作一个温柔善良的公主,等着梁缘狗贼的阿谀奉承,演绎出她这傻公主对他的爱慕。
金玉侧过头看了眼父皇。
又看了看被父皇准许落座的梁缘等人,
他还是那么耀眼,穿的人模狗样,殊不知,内心深处藏着可怕的灵魂,野心滔天,却又极其忍耐。
否则也不会等了十年,终于在父皇点头肯将老姑娘的金玉嫁给他时才会露出吃人獠牙。
许是金玉的眼神太过凌厉,梁缘不自觉的看向她,举起酒杯,站起身子,“梁缘拜见公主,祝公主殿下福泽延绵。”
金玉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时光倒流,不,时光真的倒流,回到了十年前,可是心境却再也回不到过去,却看到了上一世没有看清的,他眼中的狼子野心。
金玉没说话,梁缘尴尬的站在那,父皇轻唤了两声玉儿,便对梁缘说,“质子坐吧。”
见梁缘要坐,金玉开了嗓子,“福泽延绵?这是你的心里话么?”
众人大惊,梁缘愣在当场。
......
金玉紧紧的盯着梁缘的表情。
她曾告诉自己,重生一世,机会难得,不能妄自行动。
不能打草惊蛇。
但是滔天恨意,还是让金玉脱口而出,言语之间的恨让梁缘不解。
“臣不敢。”梁缘恭谨的像个小丑。
金玉呵斥,“你乃梁国质子,到我金国,理应俯首帖耳,今日是本公主生辰,又是及笄大礼,本公主身边的下人尚且跪在外头,你身边的人,又是个什么东西?”
父皇显然是被金玉此举吓到了,但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也只是轻咳嗽两声。
一旁的云贵妃倒是冷冷的笑了笑。
金玉说的没错,这是宫廷宴会,除了主子们身边最贴心的宫女可以谨慎伺候,其余人都要跪在殿外等候。
金玉身边的绿儿萝儿,虽然都是一品宫女,但是也只有萝儿每次才有这种机会参加宴会。
那梁缘作为本就应该卑微的质子,他身边的冬槿,青黛,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猫腻,到了我金国,都是下人中的下人,凭什么跟着梁缘进殿伺候?
看着梁缘吃惊的表情。
金玉便明了,这梁缘派人打探她金玉性格算是惊呆了他们吧。
冬槿作为梁国皇后身边的宫女,这次陪着梁缘一同来金,目的昭然若揭,只是当年的金玉看不明白。
如今能活,岂会再被猪油蒙心?
金玉站起身子,缓缓走到梁缘眼前,眼神凌厉,对着冬槿厉声呵斥,“这宫里,还没有哪一个奴婢敢这么看着本公主,来人,挖去她的双眼。”
冬槿吓得急忙跪爬在地,她这刚进宫,背负着梁国使命,怎能就被挖去眼睛?再说,没了眼睛,日后还如何跟殿下在一起?
“公主息怒,奴婢不敢,奴婢初到金国,不懂金国礼仪,还请公主从轻发落。”
金玉斜眼看向她,朱唇未启。
整座大殿,坐满了人,却出奇的安静。
或许这些人都被金玉突然发疯给震住了吧。
金玉就那么等着,宫外阳光正好,撒在宫殿鲜红的地毯上,照的满堂光亮。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嗯...这感觉,真好!
金玉贪恋的享受着一切,等着梁缘为冬槿求情,然后顺其自然的收进她身边,好好调教。
果然,梁缘坐不住了,“公主息怒,冬槿本是梁国皇后身侧一品女官,怕是被母后宠坏,冬槿,还不赶紧给公主磕头,若是公主不原谅你,我就将你遣送回国,让母后好好给你立立规矩。”
冬槿咚咚咚三声响头。
父皇或许是觉得金玉有些过,毕竟他们刚来,而且又是当着满朝文武,皇亲国戚,未免有些不好,“玉儿。”
金玉回过头,眼神安抚父皇,便对梁缘说道,“没想到,梁国一品女官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本公主身边的宫女,不过,看在两国安邦的份上,放了她也可,只是...”
梁缘有些急切,放在身前的手,握成拳头,身侧的手也紧紧的握着,骨节发白。
金玉嘲讽一笑,这梁缘狗贼,还想打她不成?
“只是什么?”梁缘问道。
金玉弯下身子,三千长发顺着肩膀滑了下去,清风吹过,刚好扫过冬槿的脸颊,她故意害怕的抖了抖身子。
金玉不禁嗤笑,伸出手,掰起冬槿下颚,阴冷说道,“只是一品女官尚且如此,看来梁国也不过尔尔,本公主收下你这女官,替你们梁国好好调教调教。” 金玉卿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