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其实你不是……
专家出来的时候,表情真的很是凝重。
我仔细的往她身后看了看,没有发现有手术车被推出来,也就是说,姐姐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既然姐姐没有出来,她先出来了,还如此的表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不停的抖动,控制不住。要问的话也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还是石寒之替我问了出来:“人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看到她这样,我整个心都凉了,身体全部的力量被抽干,整个身子直直的往后倒去。
要不是石寒之发现及时的托住了我,我一定会重重地摔下去。
石寒之还是问了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医生说:“失血太多!”
我不管不顾了,大声的喊了出来:“那就输血啊。”
石寒之也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明白的表示着他想说的话和我说的一样,既然失血那就输血不就好了吗?
医生告诉我:“病人是稀有血型,RH阴性血,目前血库里没有存血。如果现在让志愿者来献血,已经来不及了。”
我整个大脑一片空白,RH阴性血?这是一种很少能有的稀有血型,这要上哪去弄?
我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她是稀有血型?
我对血型这东西向来不清楚,但是这种血型我也还是听过的。
“妈,我们家没有稀有血型,姐姐怎么会是稀有血型呢?”
在我的印象中,从小都没有听到过这种血型。
只见妈妈这个时候,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的站起来,跟我说:“不,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姐姐都是这种血型。”
这一句话让我顿时懵在原地,如果爸爸和妈妈都是稀有血型,那么生出来的孩子必然是稀有血型,可为什么姐姐是,我不是?
我还在愣神的时候,妈妈已经走向了医生,跟她说:“我可以输血,我的血型和我女儿一样,请医生尽快安排,救救我女儿。”
医生一方面是欣喜的,欣喜居然有人可以输血,另一方面她看着妈妈的样子有些担心的说:“病人需要的血量比较多,你这个样子,会有很大的风险。”
能够救人自然是开心,不过如果要牺牲一个人救另一个人的话,对于医生来说,其实没什么差别,在她们眼里,生命是对等的。
妈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如果在她身上抽走大量的血的话,肯定是有风险的,这点我不是医生,我都能清楚。
我一时语塞,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和为难,一边是妈妈,一边是姐姐,这让我如何取舍?
这个时候我听到妈妈说:“只要能救我的女儿,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我能够理解这个时候一个母亲想救女儿的心,可怜天下慈母心,我相信医生也能够理解。
所以她虽然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准备让妈妈跟她进去。
只是这个时候,石耀林突然拦在医生面前。
他说:“你是医生吗?里面是李思吗?我是她的丈夫,有个事情我必须和你说一下,她正怀着孕,作为家属,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保住孩子,有没有什么需要签字的我立马来签!”
以前看惯了新闻上家属为了保住孩子要求医生保小,现在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我才发现这种气愤完全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
医生看着石耀林,有着难以掩饰的鄙夷,她冷冷的说:“孩子已经拿掉了。”
然后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带着妈妈就进去了。
石耀林还想说什么,可是手术室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他的情绪很不好,拍着手术室的大门,大声说:“谁让你们将我孩子拿掉了?我要告你们!”
石寒之这时候使了一个眼色,刚刚来拖石耀林的那两个人又上前将他架住,不能让他在这里耽误抢救,所以他必须还是得被拖出去。
石耀林一边挣扎,一边看着石寒之,又看看我,狠狠的说:“你们谁同意拿掉我的孩子的?是谁签的字,是你?还是你?”
石寒之这个时候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
两个人就再也没有犹豫,直接拖着石耀林就走了,他被拖走的时候,嘴里还是在念念有词,一直在叫着他的孩子,精神似乎也变得有些恍惚。
他那个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的能让他在乎的东西。
只是既然这样在乎,为什么不好好的保护?
而我在石耀林完全的被拖走,这里恢复寂静之后才反应过来,妈妈此刻已经进了抢救室。
她要输血给姐姐,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我踉跄着走到手术室前手无力的扒上大门,身体也顺着门疲软下去,我哑着声音一声又一声的叫着,有妈妈,也有姐姐……
刚才还是我和妈妈一起在外面等着姐姐,而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就变成了我在外面等着她们两个。
我第一次感觉到,生与死的距离,原来是这样的近。
我不知道如果妈妈和姐姐其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不能安全的出来,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此时此刻的无助,犹如断根的浮萍,风吹的柳絮,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该去向何方。
石寒之抱起我:“念念,快起来,地上凉。”
我又何尝不知道地上凉,只是我这心里,更凉。
“寒之,你告诉我,她们都会平安出来的,是不是?”我抓着石寒之,身体所有的力量几乎都在他身上。
“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我在。”石寒之踌躇犹豫了会,和我这样说。
刚才的他不是这样的表现,他和我保证说会没事的,但是现在,就连他也不确定了吗?
那么我还可以相信谁,还可以依靠谁?
也许,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可以依靠,这世间最艰险的路,注定是要一个人走的。
我顿时就不哭了,擦干了眼泪,只是脸上被泪痕刺激的难受,我乖乖的坐到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石寒之一直陪在我身边,没有说话,手一直握着我的手,我从刚开始的全身颤抖的状态慢慢的平复下来。
后来估计是气氛太过压抑了,石寒之怕我会出什么问题,就和我说:“念念,你和我说话吧,随便你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
而这个时候,我也确实想说点什么,来缓解我压抑的心情。
我的记忆顿时就穿越到了小时候,我想着以前发生的事情,心里一点一点的暖和了起来,却也藏不住无尽的心酸。
我说:“从我记事以来,就没有爸爸,妈妈一直告诉我,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
所以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接受了我没有爸爸的事实,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妈妈和姐姐从来没有带我去给爸爸扫墓过。
每到清明节,我都会问是不是要去给爸爸上坟?这个时候妈妈就会告诉我,当时家里穷,爸爸死后连个坟都没有。我就建议将爸爸生前的东西,葬在一个地方,给他简单立个碑。可是每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妈妈就不说了,我在想,可能是妈妈对爸爸的感情比较深,不想触景伤情吧,有些人存在心里就好。
虽然我们家没有男人,但是妈妈和姐姐从来没有让我受过欺负,姐姐也就比我大几岁,我上小学的时候,她上初中,初中上完了她就没有读了,出来赚钱给我读书。
我虽然从小读书比较好,可是由于家庭的原因,我的性格稍微有一些懦弱,因此上学的时候不乏有一些人会欺负我,每当这个时候,姐姐就会替我出头。
虽然她会在家里骂我没出息,说我不配做她的妹妹之类的话,但是第二天她总会带着我去学校,将那些欺负我的孩子,通通都教训一顿,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我有一个很凶恶的姐姐,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甚至没有人敢跟我玩。
我也无所谓,就过自己的生活,读自己的书。
姐姐从来不笑,但是每当我拿着很高的分数回家的时候,她还是会稍微的笑一笑的。我知道年幼的她赚钱养这个家不容易,我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不用读书了,我可以出去和她一起干活,但是我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会将我骂的狗血喷头,她就会说我没出息,胆子小,像我这样的出去能干什么,除了读书,我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所以我被逼的,一门心思的读书。我从来也不知道姐姐在外面干什么,我只知道她一年比一年穿的衣服要时髦,一年比一年的妆容要浓。
再后来有一天,我出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我后面指指点点,我不知道他们在议论我什么,直到后来的后来,我和妈妈才知道姐姐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妈妈哭过闹过,甚至以自杀相逼过,可是姐姐每每都会说笑贫不笑娼,然后还会说一大堆的我当时听不懂的道理来说服我们,我当时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我又怎能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危险性和对自己的伤害程度?
奈何我劝不住,劝不住啊!
我内心里知道姐姐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每当有人在我面前说她的时候,我总是会挥舞起我的小拳头,不让他们那样说姐姐,我想我现在性子里有些倔强,有些坚强的成分,可能就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吧。”
我就这样陷在自己的记忆里,一直说着,我也不知道石寒之有没有听见,不过他听不听见,不是最重要的,这些事情我很早就想找个人说一说,憋在心里,实在是太苦了,今天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吐为快吧。
也不知道过了今天我还有没有机会说这些了。
我轻轻的转了转头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石寒之,他的眼神很深远,他没有说话。
我有些难过的问他:“难道你也觉得姐姐很龌龊很不堪吗?”
我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和任何一个人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过姐姐,因为我怕别人和我的观点不一样,我怕别人的嘴中会说姐姐什么不好的话,所以我一直憋着不说。
石寒之摇了摇头,轻轻的说:“不,她是一个很伟大的姐姐。”
知音,我真的觉得这个时候的石寒之真的是我的知音,不管姐姐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但是至少在我的眼里,她是一个合格称职的姐姐。
虽然她对我没有过好言语,没有过好态度,但是我仍然相信她的心里是爱我的。
当她一次次的帮我摆平学校里的事情,当她一次次的将钱放到我的手上,我就知道,她的心里是有我这个妹妹的。
我对她的这种情结,我自己懂就可以,不需要别人懂。
我继续跟他说:“妈妈对我也很好,虽然她从来都是很懦弱的,不过还是用她柔弱的肩膀,给了我一个家的温暖。
他们都说妈妈更爱我一点,因为每次姐姐和我稍微有些矛盾的时候,她都会帮着我骂姐姐,然而我并不希望她骂姐姐,所以我尽量控制的很少和姐姐闹矛盾。
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哭,遇到什么事情都哭,小时候我挺烦她这样的,所以我就告诉自己,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许哭,所以我现在,除非是极其伤心,极其难过的事情会哭以外,不让自己哭。
现在我才明白,妈妈的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人,没有丈夫,自己带着两个孩子,遇到了事情,当她没有能力去解决的时候,除了哭,又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哭又何尝不是宣泄情感的一种方式?
“对不起!”听我说完之后石寒之莫名的来了这么一句,可是我有点奇怪,他这对不起,是针对什么事情?
我疑惑的双眼看着他,然后他和我解释:“以前我对你的姐姐了解并不深刻,所以在她说要嫁给石耀林的时候,我并没有过分的阻拦,现在想想,或许这件事情从头就是错的。”
我无力的摇摇头:“姐姐的个性我太清楚了,她想要做什么事情,谁都阻拦不了的。”
当初她要嫁给石耀林,难道我没有阻拦吗?妈妈没有阻拦吗?可是拦得住她吗?
不过她嫁给石耀林这件事情我是有着莫大的责任的,如果我能及时的将钱弄到位,让妈妈做手术,或许姐姐就不会有这么大的牺牲,总之归根结底,我就是无法原谅自己。
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就问石寒之:“如果我爸是rh阴性血,我妈也是rh阴性血,那么我是不是一定也是h阴性血?”
刚刚在听妈妈和医生那样说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这疑虑,为什么姐姐会和他们的血型一样,而我不一样,由于我不是学医的,学生时代学的那些生物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所以这个问题,我还搞不清楚。
石寒之回答我:“不一定!”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他们都是h阴性血,我不是也是正常的,对吗?”
石寒之点了点头,我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确实是他们的孩子,刚才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在怀疑自己的身世问题。
说完了这些之后,时间又是过了很久了,可是他们还没有从手术室里出来,我的心又悬了起来,时间越长,就表示危险性越高。
我承认这个时候我是真的有点慌了。
“要挺住!”石寒之捏了一下我的手:“她们给了你很多,现在正是你报答的时候,如果你倒下了,谁来照顾她们?”
是,如果我倒下了,谁来照顾她们?
石寒之总是能一语中的,说到最关键的地方。
我强迫自己坚强镇定,我让自己积蓄力量,做她们最坚强的后盾。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天都已经快要黑了,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开了,还是那个医生先出来。
我和石寒之同时站起来,我快步的走到她的身边,语气里急切的有一丝颤抖:“医生,我妈和我姐都怎么样?”
估计是连续做了很长时间的手术,她有些疲惫,她跟我说:“你姐姐救过来了,马上转到重症监护室,挺过了这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心里稍微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我马上就听出来了她话里的异常,我赶紧问:“那我妈呢?”
这个时候,医生的神情变得非常的凝重,她对着我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说:“对不起,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完全不想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医生安慰我:“你先别激动,你妈还活着,不过也就剩下一口气,她有话要跟你说,你先进去吧。”
“不!”我大声的喊了一句,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她的话,我抓紧了石寒之,说:“含之,你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她说的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你告诉我啊。”
石寒之抱着我,极力的安抚我:“念念,你冷静点!”
我不停的挣扎着:“你让我怎么冷静?她说我妈只剩下一口气,寒之,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你和她是朋友,你快让她去救我妈,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的情绪已经完全的失控了,完全失控的我,就连石寒之都快要镇不住我了。
医生这个时候说了一句:“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有什么话赶紧进去说吧,真的要等到她完全的闭上眼睛吗?”
医生说完这句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离开了。
我像是反应了过来一样,赶紧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手术室,我看他们已经将姐姐推出来,她戴着氧气罩,脸色异常的苍白。
我很想停一下,看看她,和她说句话,但是我不能,我只能咬着牙,忍着泪,继续往里走。
我终于看到了妈妈,她也是躺在手术台上,身上盖着白白的布,布被染得通红,我想那一定是她的血。
她的脸色比姐姐更加苍白,她的眼睛一直看着门外的方向,她估计一直是在等我进来。
我赶紧加快了脚步,快速的扑到她身边,我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我跟她说:“妈,我来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快告诉我。”
妈妈估计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告诉我:“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怕是不行了……”
她后面应该是还要说什么的,不过被我打断了,我不允许她说这样的话。
我说:“妈,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马上去让医生给你治,治不好,我们转院,我一定会给你治好的,上次那样大的手术你都挺过来了,这次你说什么都不可以放弃。”
妈妈的手抓着我的手,她告诉我:“念念,不要再折腾了,我想和你说点话,你如果不让我将这些话说完,是要让我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吗?”
我的鼻头突然就酸了,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我终于不折腾了,不扑腾了。
我说:“妈,你想跟我说什么,你说,我都听着呢。”
“念念,答应我,我走了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姐姐,这次的事情对她的伤害不小,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无论发生什么,请一定不要放弃她。”
我抓着妈妈的手,放在我的脸上,不停的摩挲,我说:“妈,我知道,我都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她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亲姐姐,再说小时候一直都是她照顾我,现在也该我照顾她了。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还要照顾你,我还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妈妈的脸上滑下两滴眼泪,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需要我将耳朵凑上去才能听清楚,我听到她慢慢的从喉咙里蠕动的说了几句话:“念念,我不需要你报答我的养育之恩,只是有一件事情,到了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了。”
“妈,你说!”
“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说好不动情,我却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