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因为你,我一直在改变
什么?
我觉得我一定是没有听清她在讲什么,因为她的声音真的很微弱。
我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更近了些:“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妈妈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我能感受得到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气若游丝的跟我说:“念念,听我说,不要打断我。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是我和你爸当年在外面打工的时候捡来的孩子,你爸爸是不同意我们收养你的,但是我是真的不忍心将你遗弃。
所以久而久之,和你爸就产生了矛盾,他远走他乡。这一切你姐姐是知道的,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记忆,没有办法欺骗他。但是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我感觉我整个人直接就麻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信息。
她说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刚刚的血型是有一定的关系的,对吗?
她说爸爸不是去世了,是因为接受不了我远走他乡了。所以这些年,不去给爸爸上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吗?
我想将心中所有想的都问出来,可是这个时候,妈妈的手从我的手中脱落,完全的闭上了眼睛。
我顿时心慌,伸手触碰了一下,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心跳。
她走了!
“妈!”一声凄厉的呼喊响彻整个手术室。
我痛彻心扉的哭喊,涕泗磅礴的哭诉,可是任凭我怎么哭喊,妈妈的眼睛再也没有争过来。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力量去支撑,石寒之一直站在我的不远处,此刻也走到我身边,将我整个的抱在怀里。
医护人员过来将白布整个的盖在妈妈的身上,就要拖走手术车。
我跳起来要阻拦他们:“你们干什么?要将我妈弄到哪里去?”
“按照医院的规定,要弄去太平间。”
“什么太平间?我妈不去太平间。我妈还有救的,你们再救救她,求求你们再救救她好不好?”
任何人都没有说话,就只有我一个人绝望的在那呐喊。
而石寒之一边抱着我,一边用手捂上我的眼睛,我听到手术台被推远的声音。
我的喉咙已经被喊破了,可是我改变不了这个结局,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多希望她们两个都能够安全的出来,可是妈妈为了救姐姐,还是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最后是怎样熬过来的,我已经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妈妈去世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度日如年。
我不知道生活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子,我宁愿回到以前,虽然很清贫,但是一家人平安健康的日子。
所有妈妈的后事都是石寒之一手安排处理的,直到妈妈已经入土为安,我和石寒之站在墓边,我整个人才清醒了一点。
可是我还是抑制不住的眼泪往下流,她到临终之前才告诉我这个惊天的秘密,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那么也就是说为了我一个陌生人,她付出了太多。
被丈夫抛弃,和姐姐一直过着清苦的生活,却一直给我最好的,她和姐姐从来就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过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我没有发现一丝的端倪。
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是胜似亲生母亲,正因为这样,我的心里才久久不能平复,完全不能接受她已经去世的现实。
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给我一些好好孝顺她的时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起风了,稍微有一些寒冷,石寒之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件大衣,披在我的身上。
他跟我说:“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归是要活下去。”
这句话我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当时也会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根本就做不到那么坦然。
“姐姐怎么样了?”我轻声问,真的是很轻很轻,一阵风过,我都不知道话是不是被吹散在风里,他没有听见。
不过我是低估了石寒之的听力,只听见他说:“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不过医生说一切正常,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就在这两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她知道这件事了吗?”我又问,并不知道妈妈去世的事姐姐是否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对于她来说又该是怎样的打击?
“不是很确定!”石寒之说。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这件事情她迟早都是会知道的,我唯一希望的是,她能够痊愈之后才知道。
“你知道吗?妈妈临终之前告诉我,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情只有她和姐姐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清楚。”我说着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再一次压抑不住的心酸。
石寒之了然的点点头,他应该是知道的,因为妈妈在和我说的时候,他就站在我的不远处。
他问我:“你是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如果你想的话,我立马安排人去调查。”
我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不需要!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妈妈一个妈妈,姐姐一个姐姐,她们才是我唯一的亲人,至于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我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妈妈临终的时候告诉我,我是被她们捡来的,也就是说我的亲生父母是将我遗弃了,并不是我走丢失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我都不能原谅这样的行为,是不是确定是一家人,不光是只凭血缘。
“念念,如果你心里实在难受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收养一个孩子,回报社会,那也就相当于报答了你妈的抚养之恩。”
我很无力的说了一声:“我们,还有未来吗?”
事情发生到现在,妈妈去世了,姐姐躺在重症监护室,这一切的一切和石耀林脱不了关系,而石寒之是他的儿子,这也是改变不了的关系。
我真的还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石寒之过着自己安稳的小日子吗?
石寒之的脸上似乎有着受伤的神情:“念念,你对我公平点!”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样对他是不公平的,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帮我料理,帮我善后,可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又岂能用公平不公平来概括?
“寒之,你知道,有一个词叫有缘无分吗?”
事到如今,我真的是相信了我和石寒之也许冥冥之中就是缺少了些什么,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会错过。
既然一开始就错过了,那么后面也不会再有什么结合。
“我不相信什么有缘无分,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你坚定信心能和我走下去,有什么事能够阻挡我们?是,我爸伤害了你们,但是他又何尝没有伤害我?如果你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我们可以不和他来往,甚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登报说明和他脱离父子关系。”
“从来只有长辈登报,说明脱离关系,从来没有晚辈这样做过,你这样做就不怕这幽幽的骂名吗?”
我知道石寒之他不怕,他怕过什么?
但是我怕,我不想这样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和他在一起。
再说,登报说明脱离父子关系只是形式而已,这样的形式根本就改变不了他们身上流着同样血的事实。
“和你比起来,这悠悠的骂名算什么?”他回答的有一些急迫,紧紧的盯着我,好像是想让我知道他的决心有多大。
“寒之,给我一点时间,不要逼我,最近发生的事情特别多,我想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一下自己,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的路,包括和你的关系。”
我转身,泪水在风中凌乱,大衣也掉了,可是我没有伸手去捡,就这样吧,让我逃离,让我躲避吧。
石寒之很快的抓住了我的手,有些心碎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念念,不要走!”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堵的难受,我想,我很想就此回头,倒在他的怀里,痛哭流涕,很想和他说,我愿意跟他一起,所有的安排他来做,所有的路他帮我走。
可是这是在妈妈的坟前,我做不到,我轻轻地拂开了他的手,没有回头,但是和他说了一句:“寒之,给我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吧。”
也许他是真的被伤心了,也许他觉得我说的是对的,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和磨合,所以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一个人去了医院,去和姐姐的主治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医生告诉我,姐姐现在各项生命体征倒都是挺好的,只是情绪上可能有些不正常,今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让我要好生照顾。
会的,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姐姐,毕竟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就是她了。
我已经没有了妈妈,我不能再失去姐姐。
大概下午的时候,姐姐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她身上的各种氧气罩,管子之类的都已经被卸掉了,现在就还需要输点液,休养几天就可以。
我进去的时候,她的眼睛是睁着的,我看到她身为身体稍微的动了动,说明她是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声音,只是她没有转过头。
我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她的床边,在她的床头跪下,手抚摸上她的脸。
这几天她真的瘦了很多,摸上去都有些硌硬的感觉。
“姐,你感觉怎么样?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除了刚才姐姐身体稍微有些反应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动过,就算我这样问她,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姐,我是念念,我是念念啊,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你还年轻,以后孩子会有的。你不要这样跟我不说话,我真的很担心,我也很害怕,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哪怕只是嗯一声。”
真的,她这个样子真的让我感到担心,感到害怕,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让她重新振作起来,我也很怀疑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以前我一直觉得妈妈很懦弱,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现在我才知道懦弱的妈妈其实在无形当中为我分担了很多,至少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我不会有这样心慌的感觉,有什么事情我都会觉得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承担。
哪怕我这样乞求的语气,姐姐也还是不说话,整个眼神只是空空的看着天花板。
“姐,你不要这样对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难受,我恨自己没有能力代替你去痛,如果可以,我宁愿现在在这张床上躺着的是我。”
这个时候的我似乎特别的脆弱,眼泪也止不住,我发现以前嫌弃妈妈老是哭是多么的幼稚可笑,现在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我又哭着说了一些,姐姐这才问了我一声:“妈妈已经去世了吗?”
这一句话像一声闷雷响在我的脑中,原来她不是不知道!
原来我的隐瞒根本就没有用,她已经什么都清楚了,或许这么多天,她是感应到了。
只是她现在都已经问出来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欺骗她吗?
可是我也不敢直接的说出来,我怕刺激她,她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妈妈,如果一时想不开,我可怎么办?
所以我沉默了,一句话也不说。
“她是为了救我,对吗?”姐姐又问了一句,声音比刚才更渗人,就像是从遥远的地狱传来的声音一样,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还是什么也没说,这一下我们的角色好像是换过来了,她一直问我,我一直沉默。
因为我没有办法告诉她,妈妈确实是为了救她才失去生命的,这样不是让她心里的负罪感更加的加重吗?
“你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她?”姐姐又问了,这一句问的我心如刀绞。
当时那样的情况,一边是妈妈,一边是姐姐,我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我怎么选择都是错的,所以姐姐现在在怪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我看到两行清泪在她脸上滑落,她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嫁给石耀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救她的命,她现在为了我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我这样的人值得她这样做吗?我的命根本就不值钱,是贱命一条。”
她极尽恶毒的在诅咒着自己,在贬低着自己,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用手捂上她的嘴巴:“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谁允许你这样说自己的?”
我捂上她的嘴巴之后,她真的就没有再说了,过了一会我慢慢的拿开了自己的手。
我跟她说:“姐,妈妈临终的时候跟我说过,我们都要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所以你先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将身体养好,坚强的活下去。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互扶持了!”
姐姐没有说话,我也知道,我说这样的话,她是不会有所回应的,而我也没有指望她能回应我什么。
我继续说:“妈妈已经告诉我了,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你一直供我上学,在知道我不是你亲妹妹的情况下,你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帮我,没有任何语言能够说出我心里的感激,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嫌弃我这个妹妹。
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无论贫穷富贵,都会不离不弃!”
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我是可以如此的煽情。
我一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姐姐的眼睛好像闭上了,然后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我想她应该是睡着了吧,大病初愈也不适合劳心劳力,更不适合听我唠叨许多,她睡着了也好,我替她盖上被子,静静的守在她的旁边。
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她还是没有醒来,我想等着她醒来的时候,我再叫点外卖,因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医院,我没有办法一边煲汤一边照顾她。
医生说过,她现在情绪很不好,我必须寸步不离。
我没有开灯,黑暗更能让我思索点什么。
不过我突然发现病房的窗户那似乎一直有着什么响动,我是个唯物主义者,自然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肯定是有人在门外。
会是谁呢?这么晚了,是来看姐姐的吗?
我开了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石寒之,他的手上还拿着两个保温饭盒。
我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是来送饭给我们吃的。
只是石寒之他到底明不明白他越是这样深情,这样无微不至,我就越是纠结,越是踌躇,越是为难。
“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先拿回去吧!”我这样跟石寒之说,还是说的比较婉转的,我还是不忍心直接的拒绝他。
“我从下午的时候就一直在这了,并没有发现有人送饭进去。”石寒之这样回答我。
我真的是无言以对了,他从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来了,也就是说他站在这里站了好几个小时了?
不过只是为了要送两个饭盒给我,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一种情感支撑着他能做到这些。
“我已经叫了外卖,等会就送过来了。”说完我就要关上门,因为我不确定再这样对峙下去,我所有的坚持是不是就会半途而废了?
石寒之两个手上都拿着饭盒,所以他没有办法用手阻止我,直接用脚放在了门边,阻止了我关门。
他一字一句的问我:“念念,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我现在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只想等到姐姐安全的出院,一切的事情,等到她出院之后再说吧。”
我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我还不知道姐姐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果她真的不想和石家的人再有什么瓜葛的话,我和石寒之肯定是没有未来了。
“把脚拿开!”我说,可是石寒之并没有照做,还是用脚夹在门中间。
“寒之,如果你真的理解我,体贴我,就不要在这样的时候过分的为难我,我很心痛!”
我这样说了之后,我才看到石寒之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脚。
我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肩膀在不停的抖动,我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久之后就传来了脚步离去的声音,我重新又打开了门,想看一看他的背影,只是夜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两个饭盒,静静的躺在门口。
我拿起来,感觉有千斤重,这是一种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沉甸甸。
我稍微的打开了床头的灯,姐姐还是熟睡着,大手术之后,损耗的元气比较多,人会感觉特别的疲惫,她睡得特别熟,轻易不能叫醒的样子。
我只好留了一个饭盒,先打开了一个,刚刚打开饭盒,我就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因为你,我一直在改变!
这是石寒之的字,只有他的字才会这样龙飞凤舞又苍劲有力。
我赶紧打开另一个饭盒,发现里面并没有纸条,我继续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些菜,下面是汤,菜都是我喜欢吃的菜,看不出来是什么汤,因为只有汤,没有骨头,肉类。
这些都是我的习惯,他一一都记着,并且在生活的点点滴滴当中一直都在迁就我,迁就我的习惯,迁就我的脾气,迁就我的喜怒无常。
我吃起那些菜,说实话,真的算不上好吃,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可是我就是知道这些都是他亲手做的,他不擅长做菜,可是他还是为了我,让自己去做。
所以他才会告诉我,因为我他一直在改变。
我的鼻头酸酸的,我快速的仰起了头,人家都说当想要哭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也许眼泪就能被逼回去,我照做了,果然眼泪也被我逼回去了。
我一口一口的吃着,一点一点的难受着,如果我和他只是单纯如初识般的样子,该有多好?
我吃着吃着的时候,感觉床稍微的动了一下,我赶紧放下饭盒看了一下,原来是姐姐已经醒了。
她很是奇怪的看着我,我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让她看出异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更确切的说是变得越来越凶狠。
突然间,她就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恶狠狠地说了一声:“我要杀了她!” 说好不动情,我却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