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方通,赵掌柜瞬间变了脸色。他撸起袖子,咬着牙,“这个败类!夫人,这事交予草民处理,您瞧好了。”
薄纱下,容槿收起眼底那抹震惊。她背对着赵掌柜,沉吟道,“去吧。”
小荷目视赵掌柜离去,立即上前,皱着眉头,“夫人,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王爷不是将人发配到乡下的院子了吗?”
容槿一怔,回过神之后,转身问小荷,“王爷将人发配乡下了?”
小荷无辜的眨着眼睛,“是啊。”
那晚她那一刀是索命的,方通必死无疑。而赫连晔却对外宣称方通被发配乡下,所以这个‘方通’绝对并非真正的方通,那……势必便是赫连晔的人了。
容槿眼睛一亮,登时回想起赫连晔那晚同她所说两日后要帮她报仇的话。
今日,不就是两日后了吗?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该好好看看这场戏?
嘴角浅浅的向上扬起弯度,容槿坐在梨木椅上,手撑着下巴,悠然倒了一杯茶水,“下去让小二送一碟花生米来。”
重新开业,方通便来闹腾,眼看着好好的酒楼又要被那败类毁掉,小荷心里便火急火燎,“夫人,您想想办法啊,赵掌柜肯定斗不过方通的。”
容槿瞥了她一眼,“快去。”
小荷委屈的扁着嘴,“是,夫人。”
人离开后,雅间恢复寂静。容槿放下茶杯,负手站在窗户前,观看楼下发生的一切。
此刻,酥香楼外,‘方通’带领着一众仆人,狠命的砸酥香楼的招牌。
赵掌柜气得跺脚,脸色黑沉沉的,用力握住拳头,“住手!你们住手!”
‘方通’阴测测的道,“不好意思了,我是奉王爷之命!”
一句话堵得赵掌柜胸口窒息,他大喝,“不可能!”双手撑住门板,赵管家大口的喘息着,他对一盘的店小二道,“快去喊官府的人!”
‘方通’放肆大笑,“官府算个什么东西!”全然不带一丁点的恐慌,他扬起手,“给我砸,继续砸!”
容槿这就有点看不透赫连晔究竟要做什么了,瞧这架势,她都怀疑这个假的方通究竟是不是东宫那边派来的了。楼下一声声嘈杂的砸门声,惹得容槿眉心紧蹙。她攥了攥手掌,正要下楼,却见打街东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马车装饰得不算华贵,只能算一般。但夺人眼球的是,马车两旁骑马的人。
赫连晔跟赫连珏。
能让当朝最富权势的两名皇子护卫,也只有一人了吧。
容槿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全身心的去考虑这件事。渐渐的,倒真的进入了状态,有所揣摩赫连晔的心思。猜透赫连晔的目的后,容槿倏地睁开双眸,漆黑的眸子堪堪落在骑着马的赫连晔身上。
而那人,警觉性甚好,抬头冷然的看向她。
那双眸子,由起初的冷冽,到认出容槿后变得有所和缓。隔得远,容槿虽看不到,却能真切的感受到。脸颊,不经意间泛烫。
……
赫连晔很快收回视线。
但在赫连晔收回视线后,赫连珏眯起狭长的眸子朝容槿那处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隐约瞧见一抹衣衫鬓影。
“前头发生什么了?”马车里,传出一道强硬低哑的嗓音。
赫连珏的视线被拉了回来,他朝前头望了过去,又睨了赫连晔一眼,之后掀开马车的帘子,笑着回道,“父皇,是六皇弟家中的酒楼重新开业了。”
永安帝笑,掀开另一边的帘子,“热闹啊,让人停下,朕倒要瞧瞧小六的酒楼可敌得过咱们御膳房。”
赫连晔剧烈的咳嗽着,虚弱不已,他握住缰绳,无奈笑着,“父皇,不过是府中妾室管家后的小把戏而已。”
永安帝瞧他这疾病缠身的模样,眼底晃过心疼。他忽而想起,两日前太医同他禀告,这个儿子病情又加重了。明明是他最属意的儿子,却落得这般下场。
语气中携几分疼惜,永安帝笑道,“什么时候抬得妾?”
“父皇,是名医女,方便治疗罢了。不过是小事,便未叨扰父皇。。”
“你啊。”永安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恢复方才的沉着,对赫连珏道,“近年关,朕忙了一年,也该放松放松了。停了马,你们同朕去瞧瞧。”
赫连珏笑着,“是,父皇。”
永安帝放下帘子后,赫连珏方才的乖顺荡然无存。
他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儿子,为什么差别却永远这么大。
赫连珏咬紧牙根,眼底滚着恨意。
……
永安帝下了马车,便前往酥香楼。
但却被‘方通’闹事的场面惊到了。
永安帝脸上笑意退却,他眯着眼睛,危险的睨着赫连珏,“太子,你告诉朕,天子脚下,何故发生这等龌龊事!”
赫连珏一向知道他安排在晋王府的管家行事乖张,但能损了晋王府的名声,他便从未阻拦。今日撞了圣驾,他却是万万没料到的,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声废物。
即刻,他抱拳立于永安帝面前,恭敬道,“父皇,此人是六皇弟府中大管家,这酒楼又属于晋王府,纯属六皇弟家事,儿臣不便插手啊。”
永安帝双手负于身后,一改方才的慈爱,凉凉看向赫连晔,“可是如此?”
“父皇,此人心术不正,早已被儿臣送去乡下。今日为何忽然回京,儿臣亦不清楚。”
赫连珏嗤笑,“六皇弟府中之事,还真是不大清楚。”言下之意很明确,一个府邸混乱的人,根本没能力执掌大统。
而就在赫连珏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方通’忽然一把推开前往的衙役,不屑的冷哼,“晋王府的事,何时是你们京兆尹管得着的!”
一句话,永安帝脸色大变,一双浑浊的眸子散发出的暗芒如同一把利剑,剜向赫连晔。
赫连晔脸色白了几分,他一把握住腰侧的长剑,脚下生风般,飞速站在‘方通’身后,用剑抵住他的脖子。
“把你刚才的话,再给本王说一遍。”此时,他语气寡凉,携着怒意。
‘方通’一怔,瞳眸一收,挪着步子,谨慎的远离赫连晔的长剑,转过身,正视着赫连晔,“王……王爷,您怎么来了?”
赫连晔出现后,围观的民众赶紧向后退了两步。路中央,只有赫连晔同‘方通’二人。
赫连晔手上的长剑再次贴到方通的脖颈,“本王倒要问问你,谁让你回了京城的。又是谁授意,让你来本王的酒楼闹事。”
‘方通’肩膀不停的抖,额头上冒出细碎的汗珠,他抖着声,“王爷,您可……可真是贵人多忘……”
“说!”赫连晔的剑已经划破‘方通’脖颈处的皮肤,渗出血珠。
赫连珏余光扫过眉头蹙得愈发紧绷的永安帝,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然,就在这时,赫连晔冷声说了一句胆大妄为,便提起剑,要往‘方通’的胸口扎。
‘方通’浑身战栗,脚下一软,踉跄了好几步,直到看到站在人群中的赫连珏,他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随而,慌乱的跪伏在赫连珏面前,抱住赫连珏的大腿,“太子殿下,救命啊。”
赫连珏瞳眸骤收,一脚将人踢开,“滚开!”
‘方通’却锲而不舍的再次爬到赫连珏脚下,“太子殿下,是您两日前交代属下的,是您告诉属下,不能让酥香楼破坏满春楼的生意的啊。您救救属下吧。”
永安帝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他用力的握住手掌,胸口的怒火都要冲了出来。
赫连晔自是观察到了永安帝的变化,他知道,他这位多疑的父皇动怒了。一切都如计划般顺利,赫连晔面上却不显,他同京兆尹使了个眼色,那名京兆尹立即派人将‘方通’带走了。
容槿站在雅间窗前,将这场戏原原本本的看了下来。
她看着赫连晔,眼底泛着柔色,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弧度。
小荷这时端着花生米进了雅间,放下后,叽叽喳喳的同容槿讲述赫连晔是如何神勇。
容槿转过身,将手抵在小荷唇畔,“行了,聒噪。”
小荷嘿嘿笑着。
容槿收回手,将头纱重新盖在头上,对小荷道,“告诉赵管家,今日受惊的食客不必收钱了,空缺王府补上。”
小荷不住的点头,“好嘞,奴婢这就去办。”但刚走到门口,小荷猛的回头,“夫人,咱们王府有那么多钱补空缺吗?”
赫连晔策划了这场戏,她的损失,自然要赫连晔补个人补。
容槿弯起嘴角,淡淡的道,“去办就好。” 王爷,请下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