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槿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不断的往下落,固然整个人都被赫连晔揽在怀里,但是周围沙沙作响的风声依旧吵得她心思不宁。
睁眼,到处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容槿终究还是怕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只是赫连晔不给她恐慌的机会,削薄的唇瓣贴在容槿的耳畔,“拔箭。”
容槿一怔,猛然抬起来,一双清眸堪堪直视赫连晔胸口的那支箭,最后倒抽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得反问,“王爷?”
“快点。”赫连晔语气冷硬。
容槿的手不断的颤抖,抓住那支箭的时候,眼眶已经濡湿了。这种事情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却又怕延误了拔箭的最佳时机。
她咬紧牙关,用力握箭,闭着眼,狠狠的抽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立即溅到容槿的脸颊上。
腥甜的味道喷涌而来,容槿胸口立即泛起恶心感。容槿抬手,立即捂住了嘴。
干呕过后,嗓子干涩,容槿咬住嘴唇,身体不断发抖,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这哭声像猫抓似的,挠在赫连晔的心头,痒痒的,酥麻不已,赫连晔凉声,“行了,死不了。”
容槿深呼了两口气,平复了呼吸后,努力抬起头,发现赫连晔下巴紧绷,脸色沉沉,目光一瞬不瞬的向上凝视。顺着他目光的方向,容槿看到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根绳,绳索勾在石头间的缝隙里。绳子撑住两个人的重量,缓缓下落。
容槿心间晃过震撼。
……
落了地,容槿赶忙搀扶赫连晔往前方山洞里去。
山洞里温度高一些,但随着天色暗沉,温度渐渐低了下来。
容槿将下摆扯了下来,当作纱布,将赫连晔伤口包扎好后。随之将人搀扶到一处角落。
随而,便匆匆去山洞里寻找干燥一点的树枝。容槿运气比较好,倒还真的找到了。她躬身,将捡好的枝条都堆放在赫连晔面前。
生好火,容槿的体力消耗得也差不多了。相比于她,赫连晔体力消耗得更加厉害。因失血过多,他嘴唇泛白,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容槿发觉异样,拧紧眉头,她喊,“王爷?您还好吗?”
赫连晔闭着眼,薄唇轻启,“无碍。”
容槿握了握手掌,盈盈目光波动粼粼,她撑住身子,艰难的站了起来,走出山洞向外瞧去。但夜幕降临,没有任何一点烟火气,更不用说有人了。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容槿侧身向后瞥了一眼拧眉坐在角落里渐渐虚弱的赫连晔。心头一紧,她将裤腿使劲绑好,踩在咯吱咯吱的大雪上,走了出去。
山洞里阴冷,少了那股淡淡的脂粉味儿,格外的薄凉。赫连晔喉头滚动,他双手握成拳头,抵在土地上,借力站了起来。站是站了起来,但着实过于虚弱,赫连晔踉跄的在原地打转。懊恼的一拳砸在墙壁上,他撑着墙壁,眯着眼睛,目光如炬,四处搜寻,却始终不见容槿的身影。
走了?
赫连晔眯眼的缝隙里迸出星点危险的暗芒。
脑子里浮现出当年母亲耳提面命同他说得话,女人不可信。
赫连晔剧烈的咳嗽着,牵动到胸口的伤,他的脸顿时变得狰狞。
药效这时隐隐开始发作,赫连晔感受到,自伤口的位置,开始缓缓的产生灼热感,一点点的升了起来。
赫连晔重新坐在地上,咬住了嘴唇,调节内力,试图缓解胸口的灼热。但是这显然是不成功的,内力一发作,不仅仅只是胸口发热,浑身上下都变得滚烫。
事已至此,赫连晔知晓,箭头上有药。
嗓子发干,身体更是难以支撑,血液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行啃噬,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升了起来。折磨得他身体四肢都疲软无力。
东宫那边向来喜欢用药,赫连晔也听说过东宫的春药,药性强的弱的都听说过,但他知道,赫连珏用在他身上的绝对会是烈性够强的。
外头飘起小雪,雪花被风吹到山洞里,飘在赫连晔的肩头,溢进他的领口,冰凉的触感带来几分清凉感。赫连晔踉跄走到洞口,狠抓了一把雪往嘴里塞。
容槿出了洞,是为了去找饱腹的食物。但这地方很偏僻,荒山野岭很难找到。容槿只能沿着雪地上兔子的走。好在也算是幸运,找到了一只初生的小兔子。小兔子还很小,毛发软软的很舒畅,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她,楚楚可怜。
容槿心里一酸,摸了摸兔子的脑袋,只能在心中默默道了歉。
将兔子拢在怀里,容槿低着头,迎着雪原路返回。然而,走了一半,一股酸水腾地涌了起来。容槿顿住脚步,她有多久未来月事了?
眼底划过一抹愕然。漫漫风雪里,她眼波微晃,抬手颤抖的贴在小腹上,只觉得手心燃烧着一把火,烫得她反应不过来。
“唔——”
胸口的恶心感更重。
心下慌乱,容槿脑子里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大概能够确定,有了喜,但在这个关头,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个意外。怀里的小兔子不断的拱容槿的手,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容槿。容槿的注意力被拉回,她再次拍了拍兔子的脑袋,躬身将兔子放在一块石头后头,哑声道,“走吧。”
小兔子眼睛里的可怜顿时散开了,欢腾的跳动着,迅速跑开了。
容槿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她吐气,呼气,调整紊乱的情绪。待恢复如旧,容槿立即往回走。
但尚未等容槿回了山洞,便看到山洞外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赫连晔?容槿心生担忧,来不及考虑,匆匆跑了过去。
此刻,赫连晔身上的药效已经全部都发挥了作用,强烈的欲望占领了他的理智。冰冷的雪,已经无法控制令他保持清醒。
“王爷!”容槿小跑到赫连晔面前,她紧张的抓住赫连晔的手臂,将赫连晔撑了起来,着急的问,“王爷,您还好吗?”
浓烈的女儿香在鼻腔飘散,本就欲火缠身,容槿的到来,就好像在那火苗上有扔了一簇火把。赫连晔一把抓住容槿的手腕,“滚。”
容槿疼得倒抽了一口气,她艰涩的吞了一口气,“王爷,妾身送你进去。外头太冷了。”
赫连晔抬起头,一双清澈的双眸此时充斥着血丝,漆黑的瞳眸里是浓浓的欲望。容槿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赫连晔,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
雪花一片片向下落,落在容槿的睫毛上,又缓缓融化,最终变成浅浅的水渍从眼角滑落。
赫连晔眸色幽暗,他箍住容槿的腰部,将人抵在石壁上,像一只久久未曾入食的野兽,用力咬住容槿娇嫩白皙的脖颈。
痛意疼得闷哼出声。
容槿知道赫连晔被下了药,但……眸子里尽数皆是慌乱,容槿想到了肚子里可能存在的孩子。
那处坚挺忽然抵住容槿的小腹,容槿身子一抖。她能猜得到,势必是东宫的箭上下了毒,不然赫连晔也不会如此。而单瞧着赫连珏对赫连晔的仇恨,所下的药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或许不纾解了,赫连晔就会出事?但如果真要这么做,孩子又该怎么办?
容槿的睫毛一下下动着,频繁的次数昭示了她内心的慌乱。
握了握拳头,容槿闭上眼睛。黑暗中,她仿佛看到那只被她放走的幼兔,那只兔子飞快的返回母亲怀抱里的模样喜悦又欢腾。
紧随着,容槿又想到了她的母亲。无数困难面前,她始终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孩子。
潜意识的支配下,容槿抬手,推开赫连晔。做完这个动作,容槿怔怔的掀开眼帘,却瞧见赫连晔眼底划过的那抹极浅的受伤痕迹。
仅仅只是这么一道一闪而过的情绪,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的砸在容槿的心口。容槿咬了咬唇,她艰难的颤抖唇瓣。
“别靠近我。”赫连晔打断了她的言语,他面部紧绷,有瞬间恢复了一日既往的冷静。尔后,立即转过身,阔步进入山洞,强行发动内力,用巨石将洞口堵住。但石头挪动三分之二时,赫连晔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灼烫到新的程度。
山洞里,赫连晔面色惨白,身上再无儒雅的模样,不似谪仙,他已跌落凡尘。他如困兽,做无谓的挣扎。
容槿站在洞外,眼睁睁看着赫连晔受药物操控,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模糊的视线下,容槿仿佛看都舞剑于梅林的赫连晔,他一身风霜,高傲矜贵,不似池中物,令她着迷。
她又似乎看到对弈时眼中划过赏识的赫连晔,又好像瞧见帮她处置方通,帮她向太子报仇的的赫连晔,但所有的种种画面最后都变成了白日在崖顶,赫连晔坚定严肃的那句‘共主天下’。
她失了娘亲,早已成为无家可归的浮萍。早就知道往后会踩在刀刃上过活,却从未想过,会有一个男人,一身清贵傲骨,将她护于身后,于危险时出现,予她遮风挡雨。
容槿捂住嘴,发出痛苦的啼哭声。
她握拳,跑上前,从残存的那道缝隙里钻了进去。行至赫连晔身后,抱住赫连晔的腰。
“走!”赫连晔呼吸一紧,瞳孔骤缩。削薄的唇,上下张合,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个字。
容槿不放,濡湿冰凉的手一颗颗解开赫连晔的扣子,覆在赫连晔的胸口处。
只需要细微的碰触,所有的控制都化为泡影。赫连晔凌厉的转过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容槿的下巴,“现在走,出去等着。”
面前的男人衣衫被她褪了去,袒露出蜜色的胸膛。容槿同赫连晔肌肤相亲也有几次,却从未发现他胸口密密麻麻的都是疤痕。
容槿抬起手,冰凉的手指碰触赫连晔的皮肤。她泪汪汪的抬起头,“我其实怕疼,怕死,但更怕终生再无所依。方才你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是因为你在我身旁,我信你会保我。现在,我依旧相信,你不会让我死。”她轻轻弯起嘴角,漆黑的瞳眸亮晶晶的,她莞尔,“疼,我其实没有那么怕。”
尾音落下,她踮起脚尖,吻住赫连晔的唇。
赫连晔眼底有点点濡湿,大掌护在容槿的后脑处,顿时霸占了主权。
……
宴回接到赫连晔出事的消息,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
他盯着前来汇报的暗卫,“暗卫为何会同爷离开?”
“东宫派出来的人是我们的三倍,力量悬殊,想要斗得过,完全是天方夜谭。”
宴回狠狠的握住拳头,一拳砸在桌面上,厉声,“来人,备马!”
一队精锐队伍,自宴府后门出来,在宴回的带领下,去往西山围场。
只是西山围场距离较远,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宴回握住缰绳,心中早就将赫连珏骂了个狗血喷头。踩住马镫,宴回双鬓扬起,他扬鞭,“驾——”
与此同时,令有一队人正在搜寻赫连晔的踪迹。那边是东宫的暗卫,他们绕了远路,到了崖底,四处搜寻。
“头儿,这里有脚印。”
领头的男人嗤声,低头瞧着一排排脚印,他放肆大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哈。”他抬起手,指挥道,“走,今日若抓了两人,回去之后,我们个个升官发财!”
跟在他身后的人跟着大笑。
一行人,步步紧逼,向山洞行进。
“头儿,您快看,山洞里!”
一行人屏息凝神,望向山洞,只见山洞里赫连晔跟容槿正躺在山洞中央的石块上。
来的人,个个红了眼,“快!”
领头的人眼中泛着红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仿佛看到了接下来幸福美好的官途。欲望冲昏了他们的头脑,都太过信任箭头上涂抹的春药。殊不知,赫连晔早已清醒,当东宫的数十名暗卫蜂拥而上,马上要进入山洞时,侧面山头接二连三的滚下几块巨石。
“不好了!不好了!”
一刹那,方才还意气风发的一行人,四处乱窜。然,赫连晔动的是杀心,两面的山坡都做了准备。暗卫们唯一的出路便是往下跑。但是就在这时,赫连晔从石块上睁开眼,他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那群人被石块压在下头的模样,半晌,嗤声一笑。
“快!跟上来。”宴回匆匆赶来,他红着眼,将残存的几名暗卫斩杀于剑下。
瞬间,鲜血在雪地上散发着腾腾的热气,空气里弥漫着血腥。
宴回解决了危机,握住缰绳,夹住马腹,加快速度,驾着马到赫连晔的面前。之后,飞快的下马,抱拳单膝,“爷,属下来迟了。”
“起来吧。”赫连晔哑声,寡凉的扫了宴回一眼。
宴回这才抬起头,将准备好的大氅呈送到赫连晔面前。
赫连晔一把接了过来,旋而转身,走到容槿面前,用大氅将人牢牢的包裹起来,打横抱起。
宴回一怔,这才发现有女人,他拧眉看向赫连晔胸口的箭伤,站在赫连晔面前,“爷,您身子虚弱,将这位夫人交给属下吧。”
赫连晔声音干哑虚弱,却坚定无比,“不用。”
脚下步子都没停下来,直接越过宴回,抱容槿上马。
宴回能看出自家主子虚弱得紧,策马扬鞭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宴回也想知道,赫连晔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更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只能从属下手里夺了一马,紧跟在赫连晔马后。
一路上,赫连晔速度极快。他生怕拖延了时间,造成后悔终生的事情。
“娘……娘亲……”
怀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朱唇亦退了本来的红润,干裂失泽。脖颈处娇嫩白皙的肌肤更是不堪入目,齿痕抓痕吻痕,青青紫紫,布满皮肤。赫连晔将人往怀里揽了揽,嘴唇贴在容槿的耳畔,极尽温柔,浅声安慰,“不怕了,马上回家了。”
寒冷中,人都是趋向于温暖的。容槿下意识的往赫连晔的怀里缩了缩。
赫连晔嘴角勾了勾,转而,鞭子抽在马背上,“驾!”
如此速度,这是在玩命啊!宴回被吓了一跳,心里七上八下,紧跟与赫连晔身后。
赫连晔全程高速,凛冽的寒风不时穿透他胸口的箭伤,像把锐利的小刀子,不断的刺在上头,发出钝钝的痛意。赫连晔没放在心上,但痛意不断积蓄,伤口越扯越大,抵达王府门口,将容槿交到小荷手中的那一刻,赫连晔眼前一阵漆黑,堪堪倒在地上。
宴回大骇,“爷!”他从马匹上跳了下来,上前将赫连晔搀扶起来,厉声吩咐下人,“去请神医。”
……
容槿屋内,小荷带着哭腔将容槿带到听风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夫人,您不要吓唬奴婢。呜呜……”
可躺在榻上的人脸色煞白,眼睛紧闭,没有半点反应。
小荷招呼来丫鬟,“快去连家找那晚来的医女。”素日小荷虽然俏皮,但为人细微仔细,看到容槿脖子上青一道紫一道的痕迹,也知道要找个稳妥的郎中。那日来的医女,是最适合不过的。
连家。
晋王府接连两次来人,令人捉摸不透。连翘看了许墨一眼,“墨哥哥,是不是容姐姐出事了?”连翘不安的蹙起眉头。
许墨摇头,“不止。”他接过连翘递过来的外衣,披在肩头,“晋王请的是我,容夫人喊了你。”他淡淡的摸了摸连翘的头,“走吧阿翘,晋王府许是出事了。”
连翘倒抽了一口子,心生惶惶。
连翘坐在许墨的马车上一同赶到了王府,下了马车,两人便被引入不同的屋子。
连翘提着药箱,匆匆抵达听风阁。
小荷急得四处打转。
“小荷姑娘?”
小荷立即抬起头,匆匆握住连翘的手腕,“快随奴婢来。”
晋王府,笼罩在荫翳中。
与此同时,东宫的气氛也不轻快。
赫连珏看着安排在晋王府的暗卫发来的密报,将手中的金杯重重的掷在桌下。下头歌舞绵绵的舞娘们被吓得一颤,都停住了动作,慌乱的跪在地上。
赫连珏胸口起起伏伏,阴鸷的睨着台下的人,“都滚出去!”
在赫连晔身旁此刻的小太监常云压着嗓子,“殿下,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赫连珏怒意腾腾,“你告诉本宫,那孽种的命怎么那么大呢?五十名顶级暗卫,怎么就弄不死他!”他脸上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常云的衣领,将常云拎了起来,“啊?你告诉本宫!”
常云嘴唇发抖,“殿下,殿……下……奴婢不知……”
赫连珏将人甩开,一脚将椅子踢开。
而这时,宫殿大门被推开,柳如烟一身桃红色小褂,下身着素色的长裙,袅娜的进入屋内。她将手中提着的餐食交给一旁的宫女,上前同赫连珏福了福身,“臣妾给殿下请安。”
赫连珏心生怒意,冷淡的‘嗯’了一声,“相府的事情解决了?”
自太子妃宫殿失火,又恰逢丞相夫人去世,柳如烟便主动去了相府,一个月内,只中途同赫连珏一起赏了夜色。但东宫一个月内发生了什么,赫连珏又是因什么动怒,她知道得也差不多,柔柔笑道,“自然。”
回了话,柳如烟便站了起来,她走上前,捡起被赫连珏扔在地上的画册,“何事惹得殿下大动肝火?”
赫连珏接过柳如烟递过来的画册,烦躁的随手一扔,还未等开口,那副画竟兀自散开了。柳如烟的视线落在上头,眉头忽而一拧,眼底闪过震撼,甚至没得到赫连晔的命令,便匆匆上前,拿起那幅画。
那幅画,是赫连珏找人描摹的容槿画像中残存的最后一张。
“怎么了?”赫连珏皱眉问道。
容槿?怎么回事?她不是被她扔到后山了吗?柳如烟胸口狠狠一颤,她紧紧握住那幅画,转身看向赫连珏,“殿下,这幅画所画何人?”
赫连珏烦躁不堪,“晋王府一个侍妾。”
是了,绝对是容槿了!柳如烟眸内闪过慌乱,心里忽然腾起一丝后怕。她咬了咬牙,脑子飞速运转,片刻之后,柳如烟握住赫连珏的手,眼睛里泛起一抹亮色,她忽而一笑,“殿下,天助您啊。”
赫连珏不明所以,“烟儿所言为何?”
柳如烟拢着手,覆在赫连珏耳畔,笑道,“因为画册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臣妾的表妹,死去的太子妃,容槿啊。”一个本该去死的人!
凝着赫连珏脸色骤变,柳如烟眼底划过一抹狠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她努力的勾出一抹笑,“殿下,太子妃宫殿失火,世人都以为她已经去世了,可如今却出现在晋王府。加上之前晋王在新婚夜便同太子妃私通,可想而知,这事上报陛下,定可判那二人一个欺君之罪!”
赫连珏眼睛瞪大,凝视着柳如烟的眼,不禁阴测测的笑开了,“甚好甚好,烟儿可真是本宫的女诸葛。”
柳如烟脸颊娇羞,扑到赫连珏的怀里,“殿下~”
赫连珏哈哈大笑,揽住柳如烟。静默几许,他眉头一扬,“不过若那贱人不承认,怎么办?”
柳如烟莞尔,踮着脚尖凑到赫连珏的耳畔,小声嘀咕着。
顷刻,东宫内发出一阵爆笑,屋顶的乌鸦都“嘎嘎”得叫了两声,连忙飞走了。
……
晋王府,依旧压抑着。
“赫连珏现在倒没有什么异动。但听说,东宫现在歌舞欢腾,赫连珏正沉浸酒色,笑声接连不断。”
宴回一拳砸在桌子上,“该死!”咬着牙,宴回强行忍下怒意,他摆摆手,让暗卫退下。又招来满升,“你们家夫人,如何了?”
赫连晔现在处于昏迷中,宴回必须要保证那个令他动容的女子平安无事。
满升吸了吸鼻子,“听小荷姑娘说,夫人已经醒了。”
宴回舒了口气。
听风阁,容槿醒了没多久,饮下汤药后,她同小荷摆摆手,“都下去吧。”
小荷不放心,“夫人?”
容槿气若游丝,“无事。”
小荷一步三回头,出门之前,眉头依旧紧锁。
待丫鬟都退下后,容槿按在床榻上,艰难的撑起身子。
连翘立即止住了容槿的动作,“容姐姐,不可乱动。”
容槿一把握住连翘的手,她大口的呼吸着,一双眸子夹杂浓烈的凄凉,她咬着唇,目光空灵,一字一顿,“是、不、是、没、了。”
初升的朝阳散发灼灼光泽,金黄色的光洒在容槿憔悴的脸颊上。但就算如此,却还是裹着悲凉。
连翘反手握住容槿冰冷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容姐姐,是我的错。那天我就应该诊断出你有了孩子。”
容槿倚靠在身后的薄被上,像是有什么从她身上剥离一般,她淡淡的摇了摇头,“路是我选的,跟任何人都无关。”眼泪不间断的往下掉,容槿收了手放在小腹上,寡凉的笑了笑,“我跟他无缘。”
“容姐姐……”
容槿虚脱的抬起手,抹去连翘眼角的水渍,艰涩的开口,“阿翘,小产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了。他如果知道,会不好受的。”这个他,自然指得是赫连晔。 王爷,请下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