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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今夕何夕

贵门娇 有狐 6028 2021-04-07 03:09

  裴以柔是以准亲王妃的身份离开祖墓岛的。只是离开之时,她的身边只陪着两个丫鬟。而她的手里,也只握着二两银子。

  父亲离世后,二叔一家频频施压,掏空了裴家大房的所有家底。这仅有的二两银子,还是娘亲省吃俭用这些年攒下的。裴以柔被娘亲送到岸边时,娘亲千万叮嘱,令她红了眼眶。

  她含着泪道:“娘亲放心,待女儿在上阳安顿好,便将您也接去享福!。”

  娘亲笑着说好,却听一旁的堂妹尖酸刻薄的道:“如此穷酸的王妃,人家稀罕收么?表姐快莫说这些大话了,省得回来之时,带着我们家也面上无光!”

  堂弟则是笑嘻嘻的道:“近日风大浪大,表姐仔细千万莫要死在海里。”

  裴以柔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她好脾气的娘亲第一次发火,催促着她上了船后,在所谓“家人”的恶言相向中,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才沿着海岸一路招手,将她送走。

  “我一定要把娘一起接到上阳。”裴以柔下定决心道。

  她的两个丫鬟,暗香和盈袖自然是站在她那边。见主子不愉快,便想着法子的安慰:“小姐放心,听闻那肃亲王可是个很好的人呢,您嫁给他,以后就有依靠啦!”

  “嗯。”裴以柔微微笑着,也握拳给自己鼓了劲儿,“我也要努力才行!”

  “小姐想往哪方面努力?”暗香打趣,“多生几个孩子还是?”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裴以柔红着脸道,“自然是努力酿酒,爹爹传给我的手艺我可不能丢下,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呢?”

  盈袖无奈的在一旁道:“小姐莫不是忘了天师府的事?”

  裴以柔一噎,撅起了嘴:“可我不喜欢那些玩意嘛……”

  那东西学了有什么用呢?折损自己,还费力讨不到好,一不留神就会举家遭受牵连……若非那东西,她的爹爹本该还能再活许久许久的。

  裴以柔叹了口气。

  坐了几天的船,才到上阳。吉日安排的很紧,裴以柔匆匆在驿馆歇下,就要准备着成亲。自然有人将喜服给她送来,一切事情都安排的极为妥帖。只是成亲之前不能与尹钰相见,让裴以柔有点遗憾。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夜里,上阳城竟下起了大雨。这一夜裴以柔受凉染了风寒,肃亲王府那边也传来消息,说王府的雪纱被大雨冲掉了色,满府如今都是一片血红,亲事要暂且延缓几天。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裴以柔却松了口气:“那正好,咱们赶来之后都没出去转转,暗香盈袖,陪我出去走走吧。”

  “可是小姐还病着呢。”盈袖担忧道。

  裴以柔摇头:“我想去看看,我怕之后便没自由了。”

  路上打听过,似乎西街是个好地方。裴以柔一路咳着,带着两个丫鬟到了上阳城鼎鼎大名的西街。

  一路走来,暗香遇见了很合她眼缘的匕首,盈袖则是惊呼看见了她梦寐以求的诗集。两人都以低廉的价格获取的所爱,问起裴以柔:“小姐看见什么喜欢的了吗?奴婢们给您买来做贺礼?”

  裴以柔摇摇头:“没有呢。”

  刚说着,抬脸便瞧见面前是一家极热闹的茶楼。此时正有两名男子并排在她身边擦肩走过。裴以柔捏着手里的二两银子,没敢往茶楼里进,一旁的暗香却叹起来:“肃亲王府就不知道先派人带咱们小姐四处转转先?”

  “暗香,亲王爷已经很体贴了!”裴以柔低叱。

  “是吗?”身边忽然有男人的声音。

  裴以柔疑惑的看去,只见男子一袭白衣立在她左前方,看见她的眼里,有着淡淡的惊喜。

  “您是……”在和她说话?

  裴以柔疑惑。

  男子却笑:“姓尹,单名一个钰字。”

  尹,钰。

  心跳忽地狂乱,裴以柔慌慌张张的行礼:“我,民,那个,民女……民女见过王爷!”

  尹钰对她莞尔一笑,笑的裴以柔骨头都酥了。

  真是一个好看的男子啊……他竟然是自己的夫君?

  裴以柔知道,她定是对这个男人见色起意……呸,一见钟情了。

  尹钰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男人,对她照顾的面面俱到。两人虽只碰了一面便分离,回驿馆时尹钰却是命人送她的,还给她塞了许多美味的糕点。

  在爹爹去世之后灰暗了好几年的生命里似乎终于有了光,后来的裴以柔回看那时的自己,她觉得,尚对尹钰怀着一片赤诚爱慕的自己好像也像是光,努力的散发着热量,要在他面前展现自己。

  可实际上呢,对尹钰展露自己的女子,数不胜数。终于捱到成亲,裴以柔才知道,自己不仅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他的最后一个。

  “王爷,妾身有什么能做的吗?妾身想让您开心。”裴以柔在成亲时,趴在尹钰的背上,不安的问。

  “只要你人嫁给我就好。”尹钰道。

  一句话,仿佛是她的定心丸。尽管后来她还是想为尹钰做点什么,但这句话,已然让她错以为自己已经被深爱。

  尽管当天夜里,裴以柔抱着酒坛子等在屋内,等来的却是肃亲王大醉不省人事,已经不能来她房间的这个消息。

  裴以柔却没有生气,只是带着一点点遗憾,悄悄出了屋子,在树下挖起了坑。

  “小姐怎的又把酒埋了?”盈袖在一旁问。暗香还在前院替她招呼人。

  裴以柔弯了弯唇角:“今日没机会,便等往后有时间再喝吧。”

  “那小姐何不等明日王爷来了再一起喝?”盈袖不明白。

  裴以柔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摇了摇头:“我暂时不想喝,还是等到以后有机会的吧。”

  “只是,”她仰头看着天边的明月,眼里有点落寞,“不知道那该是何年何月了。”

  ……

  时间倒回一刻钟前。

  热闹的肃亲王府,与墙外的寂静仿佛是两个世界。

  当朝摄政王岑意眉头紧锁着从黑暗中路过一面侧墙,道:“裴以柔终究还是嫁给尹钰了。”

  “王爷……”随从通古试图劝慰,“毕竟时间安排的太紧,跟本没给咱们下手的机会。您还是别太自责了。”

  “本王有什么好自责的?”岑意反问,继而冷静的道,“尹钰趁着沈大小姐不在,甚至连他亲妹妹不在就着急成亲,其中必有猫腻。只是本王还不知道他到底在计划什么……啧,大不了本王届时想办法让他们和离。”

  什么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搁在他们王爷这就跟没听说过似的。

  通古腹诽了一句,忍不住问:“王爷何必一定要帮裴姑娘?裴姑娘与主子您非亲非故的,也未必领情啊。”

  岑意垂下眸子,先前匆急的步子也缓慢了下来。

  “本王不喜欢这种,被人先行敲定的婚事。”

  “也不喜欢,三妻四妾的说法。”

  裴以柔现在还不知道尹钰那么乐意娶她的真实目的,就像当年他的娘亲嫁给那个男人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只是想要她背后的娘家做助力。

  他的娘亲在后宫争宠夺利之中惨死,而他颠沛流离至此,才被裴家的先生救起,被岑太傅收养,开始他新的生活……他不想,看着裴以柔那样鲜活无辜的生命落入牢笼。

  “……”最后,岑意重新抬起眼眸,道,“况且,裴家于我有恩。”

  裴家何时对主子有恩?裴家可是早就搬到上阳去了,那时候主子才多大……

  通古抓了抓头,却端详着岑意的脸色没敢再问。

  岑意说完,步子本欲加快,却在一个转角处忽然停住。而后鼻子嗅了嗅,皱着眉,忽地足尖轻点着跃上了一处房顶。

  “王爷?”通古吓得抽了口气,却见岑意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打从飞身上了房顶,岑意就一直在定定的看着下头的院子。院子里的少女一袭红衣背对着他,手里还捧着一坛子……唔,一闻就知道是坛上好的梨花酿。

  盯着那坛子酒看了好一会儿,岑意本以为那少女会喝一口,没想到她竟又封坛了,而后跑去树下开始挖坑,把酒埋了进去。

  “小姐何不等明日王爷来了再一起喝?”

  隐约听见红衣少女身边的丫鬟问出这句话,岑意才恍然,原来下面这个少女,就是今日成亲的裴以柔。

  啧……看来暂且是没法向她讨酒喝了。

  岑意讪讪的回到了地面。

  “王爷是闻到酒香了?”通古后知后觉的问。

  岑意不置可否:“回去吧。”

  “王爷……”

  “住嘴!”

  通古无奈。他家王爷脸上分明写着不畅快,一看就知道是看见了好酒却喝不到。这情绪他已经多年没在王爷脸上看见过了。

  那院子里的人是谁啊?通古好奇的挑眼望了望,可惜只能看见高高的墙壁。

  岑意身为摄政王,自然不会在一坛子酒上执着太久。先前裴以柔代表陆家人到宫里认尸,那个落井而亡的宫女究竟是为何投井,他还未调查清楚。但根据他的判断,陆灵犀极其胆小,说不定是因为受了尹钰的胁迫或者恐吓……总之和尹钰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岑意便抽空着手于调查尹钰的目的,以及陆灵犀的死因……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两年后,尹钰的目的达成了。

  他从不信玄,偏生那死活不同意回到祖墓岛的裴以柔竟帮尹钰在一条山脉里发现了大量的铁矿。当他知道这件事时,一切似乎都已在走向毁灭。尹钰为幼帝叔父,幼帝信尹钰而不信他,一场场连环错事便在幼帝信错人,是他无力回天的情况下发生着……

  幼帝渐渐在民间被传成了暴君;裴以柔被尹钰安排罪名先是送入祥云殿做奴,后又干脆被关进了地牢……他这个摄政王能管得越来越少,幼帝对他愈发不信任……

  从一场绵绵噩梦中醒来,岑意看了看身边的无名碑,恍然想起,这已经是他带着幼帝尸体出逃的第五日。

  终于,他安葬好了被尹钰害死的幼帝。现在正值深夜,而他……

  颓废的闭了闭眼,岑意刚欲站起身,便见浑身脏兮兮的通古慌忙的向他跑来,神色沉重的道:“王爷,裴姑娘她……”

  “裴以柔?”想起这个不听他劝的丫头,岑意皱眉,“她怎么了?”

  通古默了默,低头道:“她死了,就在百步之外,方才属下去河边打水,亲眼所见她被肃亲王一箭钉死在了地上……”

  瞳孔微缩,岑意“哦”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天。

  今夜,月色正浓,明月挂在天边,圆润竟如一块玉盘。

  “她在哪,带我去吧。”岑意缓缓站了起来。

  通古应声,引着岑意到了一处水流附近。双十年华的女子浑身是血,被钉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已然没了呼吸。她断了指头的手还维持着拼命挣扎往前伸去的动作。

  岑意轻叹:“如此想活命,当初为何不信我。”

  顿了顿,他蹲下身子,看了看自己的手,将利箭拔去,将裴以柔打横抱起。

  “主子要去哪?”通古跟在后面问。

  岑意没有回答,但用行动告诉了他。

  他将裴以柔葬在了幼帝附近。

  最后一捧土覆上时,天色已然泛白。岑意疲惫的靠着树坐在裴以柔连碑都没有的坟墓旁边,忽然低沉沙哑的哼起了一个曲子。

  那是许多许多年前,他的娘亲哄他入睡时的曲调。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忘记,却也一直不敢在人前提起,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哼出。

  现在,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哼一下这个曲子,双眼看着身旁,好像又是在透过这一捧一捧被他覆盖上的土,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我记得,你埋过一坛子酒,它还在么?若还在的话,将它给我,如何?当真是好一阵子没品尝过好酒了啊……其实你那坛子酒我也惦记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着。”

  他地对身边的空旷讲起话来,却是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半晌,岑意弯唇笑了笑,将头也靠上树,缓缓闭上眼,低低的道。

  “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全文完) 贵门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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