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好作战计划后的孟翔立刻把他手里的两个集团军兵分四路:第3集团军从唐河转进至泌阳,随后再兵分两路,孙桐萱率领一个军去增援确山,稳住那里已经摇摇欲坠的局势,于学忠率领一个军去佯攻信阳,袭扰日军的后方并蒙蔽日军,从而掩饰第33集团军的动向;与此同时,第33集团军也兵分两路,集团军司令冯中将率领第59军的四个师(132师驻守在洛阳大后方,没参战)以及集团军直属的骑兵第9师和孟翔所部的装甲团和特务团,从南阳和信阳交界的地方翻越桐柏山和大洪山,迂回向信阳和武汉之间的日军后方,以此围魏救赵并引蛇出洞;孟翔则率领77军的四个师开赴商丘、淮阳一线,援救汤恩伯的第31集团军。
第33集团军和第3集团军本来就是兄弟部队,再次携手并肩作战也是驾轻就熟。不过,此次再度联手合作,第3集团军上下都惊讶地发现:第33集团军所有士兵戴着的钢盔都被漆成了白色,军官则统一臂带黑纱,行军起来后密密麻麻白花花一片,看上去倒也颇为壮观。但最让于学忠、孙桐萱等人瞠目结舌的是:第33集团军每支连排级的部队都举着一面白色的招魂幡,上面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这样一来,第33集团军的部队开动后,上下官兵不但全部戴着白色的钢盔和黑纱,队伍中还举着这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招魂幡,放眼望去尽是白布黑纱,看上去好不晦气。于学忠和孙桐萱经过打听,获悉这是孟翔的主意,是孟翔在第33集团军于洛阳休整的时候命令所有部队都把钢盔漆成白色,并给每支基层部队都发放了一面招魂幡,因此两人有点哭笑不得。于学忠神色艰难地问孟翔:“困龙,你让部队这样做...是要效仿当年左文襄公收复新疆时‘抬棺出征’的壮举吗?”
“不。”孟翔摇摇头,他手里那顶从滕县战役开始时就用着的德式M-35钢盔也被漆成了白色,并且他的胳膊上也戴着黑纱,“我们这是全军戴孝,为王铭章将军、为张自忠将军,为所有在激战里为国捐躯的袍泽弟兄戴孝,为全国所有惨死在日寇屠刀下的同胞戴孝。我要让弟兄们时刻不忘国耻,不忘记日本人欠我们的血海深仇。”在说这番决绝之语时,孟翔的神色凛然而庄严,但眼里的目光却近乎狰狞。
“二位兄长,兄弟我先走了,我们凯旋之日再见!”孟翔戴起那顶白色的钢盔,用戴着黑纱的右臂向于学忠和孙桐萱敬礼,然后抽身而去。之所以孟翔这么急匆匆,一方面是因为军务如火,时间已是刻不容缓,再浪费时间很有可能导致豫东战局全面崩溃,另一方面是“困龙兄,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这句话都快让孟翔听得耳朵长茧了,第31集团军的十多个军长师长每天轮番发来的电报早让孟翔不厌其烦了,把他们救出来才能耳根清净。
望着孟翔离去的背影,孙桐萱那张饱餐了一顿西北风的嘴巴才勉强合拢,他艰难道:“孝侯兄,我对这个孟翔真是感到捉摸不透,甚至感觉他深不可测。他一方面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屡出奇谋,不但城府极深、目光极准、手段极狠,而且本事也很大,他的部队在装备上甚至比普通的中央军还好,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那些枪炮和钞票的;但另一方面,他有时候偏偏幼稚得像个小孩子,有种玩世不恭的感觉,经常搞一些令人啼笑皆非、歪门邪道式的东西。我真是太不懂他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呵呵,不懂就不懂。”于学忠笑了,他望着孟翔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背影,“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孟翔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他的抱负和理想都很不简单,他的这支披麻戴孝的部队看上去很可笑,但肯定会成为日本人挥之不去的噩梦。”说着,于学忠又悠悠地叹息道,“当初少帅在继承老帅的东北基业时,年龄跟孟翔差不多大,但少帅无论是城府还是智慧,都很不及这个孟翔。要是当初我们的少帅是这个孟翔,也许东北的半壁江山和东北军,都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都十年啦!我和我的弟兄们离开东北如今都快十年了!”他叹口气。
“算了!孝侯兄,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赶紧执行任务去吧!”孙桐萱跟于学忠是同病相怜的人,因此十分理解于学忠此时的伤感和惆怅,“凯旋之日再见!”
“好!凯旋之日再见!”两人敬礼并分别。
于学忠还不知道,他此时无意间对孟翔的评价,在不久的以后迅速变成了现实。披麻戴孝的第33集团军后来被外界称为“白盔军”,并成为了日本人在中国战场以及在战争后的最大噩梦。
汇聚并集结在唐河的第3集团军分工明确地动起来。孙桐萱率领第55军赶去增援确山,于学忠率领第57军开始由西向东地佯攻信阳;而在平顶山地区的第33集团军也是兵分两路,孟翔带着77军增援商丘、淮阳一线,冯中将率领第59军以及集团军直属的骑兵第9师和孟翔所部的装甲团和特务团,在于学忠大张旗鼓进攻信阳的掩护下,开始从南阳和信阳交界的地方翻越桐柏山和大洪山,迂回向信阳和武汉之间的日军后方。
桐柏山下,第59军的四个步兵师有条不紊地进入山区,而被孟翔派来协助第59军作战的装甲团、特务团、骑兵第9师的官兵们则是挥汗如雨、怨声载道。
装甲团的官兵们在王利军、蒋纬国、钱均等军官们的带领下,一起挥舞着扳手、千斤顶等工具,开始热火朝天地拆解坦克。孟翔从德国那里给装甲团弄来足足100辆各型坦克和200辆各型装甲车,数量是装甲团现有战车数量的七八倍。这些多的装备让装甲团的官兵们开始欢天喜地,但现在则让官兵们累得够呛,因为官兵们要把这么多的坦克和装甲车都拆卸成零件,并背过桐柏山和大洪山,到日军屁股后面再组装起来,困难程度和工作量可想而知。桐柏山脚下的这片山林里,空气里尽是机油味和机械零件的叮叮当当声,让人乍一听还以为这里新开了一家大规模的汽车维修厂。
“先把炮塔拆下来!用起吊机!你们几个,用点力!发动机给我小心点!损坏了坦克就开不了了!里面的电线和操控装置不要弄乱了!负重轮一个一个拆下来!履带也拆成一段一段的!看看你们这些饭桶!平时不好好练,现在临时抱佛脚!”王利军抡着一个特大号的扳手在现场凶神恶煞、唾沫横飞地指挥着,“笨蛋!那是英国的维克斯中型巡洋坦克!这是法国的夏尔D型坦克!不要把不同型号的坦克零件给搞乱了!到时候没法组装!组装起来也是废铁一堆!那个蠢货!你眼睛瞎了?那是德国三号坦克的37毫米坦克炮!不要跟德国造的37毫米战防炮放在一起!”他手舞足蹈、气急败坏。没办法,孟翔从德国弄来的这些坦克在型号上是非常杂乱的,既有德国生产的,也有德国在法国战场上缴获来的英国坦克和法国坦克,再加上装甲团以前缴获到的日本战车,使得全团装备的坦克堪称是“万国牌”,不同国家坦克的零件设备如果弄乱会是非常令人头疼的问题。
在团长穷凶极恶的训斥下,官兵们汗流浃背地努力工作着。
跟装甲团一起苦命的还有炮兵团一营的炮兵们。孟翔从德国不但给装甲团弄来了大批的坦克,还给炮兵团弄来了上百门的榴弹炮和战防炮。此次迂回作战,光靠装甲部队还不够,还需要炮兵部队。因此孟翔把曲阳的炮兵团一分为二,二营三营由曲阳率领,赶赴商丘前线,装备最好的一营由副团长肖树斌率领,参加这场迂回作战。一营装备的这四十门大口径的火炮让肖树斌等炮兵们头疼不已,因为这些火炮不但非常沉重,而且同样也是万国牌的,既有德国大炮,也有英国大炮和法国大炮,还有以前缴获的日本大炮,再加上足足上千发的炮弹,因此炮兵们也都累得够呛。
特务团团长刘鹏飞和骑兵师师长张德顺一边打发手下去给装甲团、炮兵营帮忙,一边抽着烟叹着气。
“我还以为我的特务团是来干嘛的,原来是被叫来做苦力,给这些装甲兵和炮兵背零件的!真是苦命啊!”刘鹏飞哀怨地叹息道。
“嘿嘿,我比你更苦命!”张德顺苦笑,“我的骑兵师应该在战场上策马扬鞭,用马刀好好教训小鬼子,没想到也被副座派过来给装甲团和炮兵团充当运输队,真是大材小用啊。”
两人同病相怜地顾影自怜、自怨自艾。
挥汗如雨和唉声叹气中,部队开始缓缓地进入桐柏山。骑兵师的每匹战马都驮运着沉甸甸的坦克或火炮零件,累得直打鼻响,骑兵们都下马,拉着战马上山;装甲兵们、炮兵们、特务团的士兵们都累死累活地扛着体型较小的零件机器艰难走路,或是扛着一发发炮弹或一箱箱的子弹。桐柏山是淮河的源头,被称为“比华山高险,与黄山竞秀”,最高峰海拔1100多米,平均海拔数百米,因此翻越这里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但正因为这里是山地,日军才更加不会想到会有一支坦克部队从这里钻到自己后方。
“弟兄们!加把劲!”
“再翻过这个山头,就可以休息半小时了!”
“快!别落下!小心点!”
刘鹏飞、张德顺、王利军、肖树斌等军官们在缓慢前进着的队伍两侧不停鼓舞士兵们,他们也以身作则地扛着一箱子弹或几发炮弹。但很快,他们也不说话了,过度的疲惫让官兵们都累得没力气说话了,整个部队沉默而寂静地穿梭在桐柏山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和骡马打的鼻响。只走了半天,士兵们的动作便变得机械化,队伍里不停有人跌倒并出很大的声响。虽然桐柏山的风景也不错,但官兵们都没兴趣去欣赏了。每个人的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两条腿都又酸又麻。士兵们呼哧呼哧重重喘着粗气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超过了战马的鼻响。慢慢地,队伍里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哈欠声,士兵们不但非常疲惫,而且也开始困倦了。
黄昏的时候,密林上空突然传来隐隐的轰鸣声。警戒的士兵喊道:“飞机!日军侦察机!”
“全体隐蔽!”军官们喊道。
士兵们急忙都停止前进并卧倒在地。
空中一架日军的Ki-4中岛九四式侦察机在山林上空轻轻地一跃而过,飞机上的飞行员正在用无线电向信阳汇报:“信阳以西地区发现大量支那军,应该是进攻信阳的支那军的后续部队,也有可能是试图迂回绕道皇军后方的支那军,数量众多,请信阳皇军做好战备工作。”
由于第59军兵员数量太多,因此不可避免地被不停盘旋在天上的日军侦察机给发现了。但飞机上的飞行员打死也没想到,一支拥有上百辆坦克和数十门重炮的机械化部队居然也在这片坎坷崎岖的山地里穿行着。
眼看着那架日机消失在天际,刘鹏飞等军官们爬起来并拍拍身上的灰土:“继续前进!”
但这个命令没有像以前下达的命令那样迅速地执行下去,军官们惊诧地发现,短短几分钟内,趴在树林草丛中的士兵们十有八九都已经睡着了,甚至包括基层的班排长等军官们。
“弟兄们!起来吧!”刘鹏飞等军官们硬着心肠道,“都起来!我们还要去打鬼子呢!”
士兵们艰难地爬起来,扛着坦克和大炮的零件,吃力而坚定地向前继续前进。
坐镇武汉的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中将迅速得知第五战区的其他部队已经出动的消息以及信阳侧后方出现大量中国军队的报告。局势其实并不复杂,但由于第五战区有孟翔这个屡屡让皇军大吃苦头的对手存在,因此冈村中将沉吟了一下并陷入沉思,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新任参谋长木下勇少将试探着问道:“司令官阁下,第33集团军终于有动作了。根据这个情报,应该是该集团军的一个军正在翻越桐柏山,试图迂回到信阳后方。这样做,势必对信阳甚至是武汉造成威胁。皇军是否要增援信阳或武汉?”
“不。”冈村中将摇摇头,“信阳确实会遭到一定的威胁,但武汉仍然高枕无忧。孟翔的野心再大,也不可能打武汉的主意。他此举,应该是想要重夺信阳。命令信阳守军,加强戒备,据城死守,不要轻易与中国军队展开野地遭遇战。皇军兵力落下风,不能采用这种最得不偿失的战术。再命令第1、第2、第3战车联队,从确山境内退回信阳,协助守军坚守信阳。只要信阳不再丢失,除此之外,其他都不足为虑。”
“哈伊。”木下少将点点头,然后问道,“司令官阁下,支那军第六战区正在鄂西调动部队,试图要对皇军展开反击,我们应当如何处理?”
“第11军的机动兵力基本投入了对第五战区和第九战区的进攻,第六战区以为这是可乘之机,所以不自量力。命令驻守武汉的第28师团,即刻增援鄂西,击退第六战区的攻击!”
“司令官阁下,如此一来,防卫武汉的皇军力量只有第25师团了,兵力是不是有点太单薄了?”木下少将担忧地问道。
“不要紧。”冈村中将很自信地道,“中国军队没有机会攻击武汉。即便那个孟翔剑走偏锋,让他的这支翻越桐柏山的部队攻击武汉,也是以卵击石。没有重炮的步兵部队,对城市是没有威胁性的。”他显得信心十足,彷佛整个大局都在他的掌控中。尽管如此,冈村中将内心里还是有种隐隐的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准了,但那个可恶的孟翔总能找到自己的某个漏洞并狠狠地捅自己一刀。
孟翔这次又会搞什么鬼?冈村中将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尽管冈村中将在自认为万无失一却还有点惴惴不安,但豫东战场上的局势还是向着有利于日军方向发展的。2月9日,日军攻占确山(驻马店),击溃了从信阳地区撤退到这里的第13军和第12军,这两个军再度丢盔弃甲、损失惨重,然后再度向北狂奔,逃到了确山以北的西平。而与此同时,增援他们的孙桐萱部则进入舞阳地区,卡在了日军继续向北进攻的道路,总算遏制住了日军的攻势。但此时,第31集团军在豫东的五市地盘,差不多已经丢了一半。从表面上看,豫东的局势已经极其不利于中国军队了。
此时的第11军司令官内,可谓欢声一片。第11军曾经多次进攻第五战区和河南,但前面几次都大败而归,眼下如此轻易地便吞并了豫东一半的地盘,这不得不让第11军司令部内充满了一雪前耻式的兴奋。但冈村中将却没有高兴,他那因为多年的戎马生涯而养成的军事第六感告诉他:孟翔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最喜欢在敌方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情况下狠狠地泼一盆冷水。
很不幸,冈村中将的不祥预兆迅速化为了现实。
2月10日,第五战区的绝地反击开始了,并且由此而爆发了中日战场上前所未有的规模最大的坦克战。 龙者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