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日上午,神兵天降般地翻越桐柏山和大洪山后的第59军以及协同作战的77军的装甲团、特务营、炮兵营闪电般地攻占了大洪山南麓的孝昌县,随后全军龙吟虎啸般地浩浩荡荡向着短短一百多公里外的武汉猛扑而去。
武汉由于是日军占领的距离重庆最近的大城市,又是华中地区的核心,因此原本在武汉的日军密度是中国关内战场上最高的,但由于冈村中将对第九战区和第五战区发动的这场南北两路反击战使第11军的兵力基本被抽调一空,再加上鄂西的第六战区也趁机展开反击,迫使日军从武汉又抽调了一个师团去增援鄂西,因此眼下的武汉三镇内,只有区区日军一个第25师团在防卫。面对着气势汹汹扑来的几万中国军队,日军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日军的侦察机和外延警戒部队迅速把这个紧急情况汇报给了冈村中将。
第11军司令部内,开战后基本把吃喝拉撒睡都解决在指挥部内的冈村中将获悉几万中国军队从江北大举压向武汉的消息后,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惊讶,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果然不出我所料。孟翔胆子不小,居然对我玩起了调虎离山。”
参谋长木下少将惊讶地道:“司令官阁下,您何出此言?我认为,支那第五战区的军队正在威逼向武汉,那么支那第六战区在鄂西发动进攻也是配合第五战区的,从而迫使皇军抽调武汉的兵力去增援鄂西,使得第五战区乘虚而入!看来,第五战区是真的想要攻打武汉了!”
“木下君,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冈村中将微微一笑,“第五战区目前的豫东地区已经岌岌可危,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五战区最要紧的是收复信阳,而不是进攻武汉,所以第五战区进攻武汉只是障眼法。因为他们也知道皇军的守城力量是很强大的,所以佯攻武汉,引诱信阳的皇军出城增援,最后再反戈一击。木下君,你没有读过《孙子兵法》吗?中国战国时期的齐国孙膑为了援救遭到魏国大将庞涓所攻打的邻国赵国,采取了逆向思维,孙膑率军没有直接增援赵国,而是去攻打魏国,迫使魏国进攻赵国的军队不得不回援本国,结果在半路遭到孙膑的伏击而全军覆没。而现在的江北战局,简直是如出一辙!第五战区为了援救信阳的危局,假意进攻武汉,从而迫使皇军抽调信阳守军援助武汉,最终达到他们伏击皇军并重夺信阳的目的。呵呵,这便是他们的围魏救赵和调虎离山。木下君,这个战术虽然并不稀奇,但中国军队里大部分高级将领都暮气沉沉,缺乏这种勇于迎战的魄力。所以我能断定,这个战术又是那个孟翔想出来并指挥的。我承认,这个孟翔确实是中国军队里一只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悍将,但可惜,他这次也黔驴技穷了,对我玩这么老套的战术,也未免太蔑视我冈村宁次了!”说着,冈村中将神色紧绷道,“命令守卫武汉的第25师团,全面进入江北的汉口和汉阳,再调遣航空兵部队,准备迎战!孟翔是在佯攻武汉,他的部队没有攻城的重炮,所以第25师团在航空部队的援助下完全守得住武汉;通知第25师团的师团长桑原四郎中将,告诉他,不要慌,稳住阵脚,中国军队进攻武汉只是佯攻;再命令信阳的皇军和豫东的皇军,不需要回援武汉,不要中了中国军队声东击西的诡计。第五战区以一战区之力根本没有能力拿下武汉,所以武汉根本就无须多虑。”
“哈伊!”木下少将被冈村中将这番深入浅出的精辟分析而敬佩得心悦诚服,他急忙抽身而去传达命令。但没过几分钟后,木下少将便急匆匆再次奔来,“司令官阁下!紧急情况!”
“什么事?”
“根据航空兵的侦查结果和拍下的航空照片显示,正在向武汉推进的支那军拥有大量的战车和重炮!”木下少将有点沉不住气地汇报道。他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最新情报的,因此心里有些六神无主。一方面,他认为冈村中将刚才的分析是非常正确的,而另一方面,事实却截然相反,“佯攻”武汉的中国军队拥有大量的战车和重炮,那就说明,这支中国军队可能并非佯攻武汉,而是真的要进攻武汉。
“什么?”冈村也大吃一惊,他急忙夺回木下少将手里的文件和资料。认真浏览半天,冈村中将突然间勃然变色,很没有风度地怒道,“八嘎!”
“司令官阁下...”木下少将被冈村中将这个反应给惊住了。他刚刚调到第11军做参谋长没多久,还第一次看到在日本军界里人称“儒将”的冈村中将会开荤骂脏话。在这之前几个月的相处里,木下少将觉得自己的这个上级确实是虚怀若谷、温文尔雅的儒将,但现在猛然间听到他骂起了日本的国骂,自然很是诧异。木下少将暗暗道:冈村司令官,我知道您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番分析被事实给颠覆而在我这个下属面前深感没面子,但也不需要这样破坏自己的形象吧?
“这个可恶的孟翔!”冈村中将真的恼羞成怒了,“居然又用这个骗术来蒙骗我!简直是目中无人!岂有此理!”他怒不可遏。
“骗术?”木下少将一头雾水。
如果孟翔此时在场,一定会觉得冈村中将跟后世的《疯狂的石头》里面那个道哥很像,两人此时的表情不但一模一样,而且想说的话也一样: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侮辱我的智商。是的,冈村中将此时是真心感到自己的智商被孟翔给狠狠侮辱了,他此时的愤怒,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是感觉对手用这种低级拙劣且已经用过的骗术再来骗自己时而产生的被蔑视的恼怒。俗话说,第一次被骗是不小心,第二次还被骗就是傻子了。所以冈村中将认为孟翔是把自己当傻子来看而产生了极度的愤怒。
“司令官阁下,您...您为什么...”木下少将战战栗栗地望着暴怒中的冈村中将。
“木下君,这些航空照片上的所谓战车和重炮都是假的。”冈村中将虽然深感自己的精神被孟翔给蹂躏了,但良好的素养让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都是木头做的。你仔细看照片,地面上奔跑着的这些战车,数量很多,足有上百辆,但孟翔的部队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战车;另外,这么多战车在光天化日之下滚滚开动,极其容易遭到皇军飞机的轰炸,孟翔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这些坦克都是用汽车和木头制作的假货,在白天开动,就是引诱皇军飞机去侦察,去拍照,然后欺骗我们。在上次的战役里,孟翔就玩过这一手。他出动大批的木头战车,引诱皇军飞机轰炸并让皇军误以为孟翔的机械化部队已经被摧毁,但最后我们则被他的真战车部队狠狠地打了个措手不及。而现在,他再次故技重施,还用这一招来骗我,简直是视我冈村宁次如傻子!”说着,冈村中将再次激动起来。
“啊?”木下少将茅塞顿开,他急忙拿过照片仔细查看,然后连连点头,“不过,就是重庆政府的中央军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战车,孟翔在派系归属上是地方军,就更加不可能了。冈村司令官阁下您真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孟翔这一手,是让我们误以为佯攻武汉的中国军队真的具有进攻武汉的能力,是欺骗我们的又一个手法。”冈村中将冷静地道,“对了,这支出现在大洪山南麓的中国军队是从什么地方钻过来的?”
“回司令官阁下,从支那军第五战区到武汉,只有信阳和襄阳这两条路,但这两个地方都已经被皇军占领,再加上几日前皇军侦察机的侦查汇报,由此可以判断,这支支那军是翻越了豫南鄂北的桐柏山和大洪山而出现在武汉以北的。”
“既然是翻山越岭而来,那就更加不可能有战车了。能爬山涉水的,只有步兵,战车和重炮都极难翻越山林地区。由此可以更加判断了,这些所谓的战车和重炮,都是用木头制作的假货。把钢铁制造的真战车运过山区是很艰难的,把木头制造的假战车运过山区是很容易的。哼!区区雕虫小技,简直是视我大日本皇军无人!”冈村中将从智商被侮辱的恼怒里回过神来,有条不紊地道,“命令豫东皇军和武汉皇军,不要理睬这些所谓的战车,原计划不变!”
“哈伊!”木下少将在对冈村司令官涌起的又一次心悦诚服里急匆匆而去。
事实证明,冈村中将的目光非常精准。任凭几乎已经是兵临武汉城下的第59军如何大肆鼓噪,他仍然不为所动,坚定地没有调动信阳守军或正在豫东作战的部队回援武汉,甚至连毗邻武汉五十多公里的孝感县被中国军队夺取后,冈村中将仍然眼皮动都没动。他坚定不移地相信,出现在武汉以北地区的中国军队仅仅是佯攻部队,自己的大局绝不能因此而动摇,只要豫东拿下了,这支翻山越岭而来且没有重武器的部队就完全是自投罗网了。况且,正在豫东地区纵横驰骋的那三个师团基本上进展顺利,这也是冈村中将一直沉住气的原因。在司令部内很多高级将领都愈发怀疑武汉是否会真的遭到攻击而信念动摇时,冈村中将始终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表现出了极高的定力。
信阳的日军没有回援武汉,武汉的日军也没有出动出击,鬼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确实让冯中将、龙慕韩、王劲哉、王利军、刘鹏飞、肖树斌等军官们颇为头痛。几个人也忍不住暗暗称赞,冈村宁次不愧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他一眼就看穿了59军试图围魏救赵和引蛇出洞的目的,以及进攻武汉的假象,因此丝毫没有上当。
束手无策的冯中将知道时间不能继续浪费下去,因此致电孟翔:“困龙,冈村宁次没有上当,我们都打到距离武汉只有五十公里的孝感县了,他都没反应,甚至我们出动那些木头坦克群的时候,日军都没有派飞机来轰炸。由此可见,冈村宁次已经看穿了我们进攻武汉是虚张声势了,所以信阳的蛇没有被我们引出。那我们怎么办?”
正在淮阳指挥作战的孟翔沉思了一下:“冯钧座,时间宝贵,你们必须要立刻拿下信阳,然后回援北线战场,所以不能浪费时间。这样吧!你们正式进攻武汉,全力进攻,打得越猛越好,打得越狠越好,迫使日军不得不从信阳抽调部队回援武汉。”
冯中将吃了一惊:“假戏真做吗?”
孟翔回复道:“是的,假戏真做。”
冯中将不安地道:“武汉的政治地位太敏感了,它是日军在华中地区的大本营,我们真的进攻武汉会不会捅了马蜂窝?假戏真做容易,但要是弄巧成拙了,那就难办了。”
孟翔坚定地道:“只要你们能拿下信阳,那你们全身而退也不是大问题。钧座,武汉目前只有日军一个师团,另一个师团已经被第六战区吸引到鄂西了,您放手去干吧!怕什么?”
冯中将咬咬牙,硬生生地蹦出一个字:“好!”
客观上讲,冯中将并不是那种暮气沉沉、畏手畏脚的老军阀式将领。当初七七事变爆发时,就是身为河北省主席的他声色俱厉地命令部下吉星文开枪还击的。由此可见,冯中将对日军并没有忌惮之心,他只是担心这场佯攻武汉的战役万一弄假成真会给整体战局带来多么不可预测的影响,所以才有些犹豫。但跟着孟翔共事久了,一个接一个的胜仗下来,冯中将自然在对阵日军时是毫无惧色,也沾染上了孟翔的几份赌徒气息。此时得到孟翔的鼓舞(怂恿),再加上进攻武汉可不是普通的战功,武汉在政治意义上是国家级的大城市,打响收复武汉第一枪的荣誉绝不低于当初打枪卢沟桥事变第一枪。暗下决心后的冯中将一锤定音:“命令各部队!准备全力进攻武汉!”
这个预料之外的命令让军官们又惊讶又激动:“是!”
“肖树斌!把你拿出来糊弄鬼子的木头大炮给我收起来,把你的那些货真价实的欧洲大炮给我架出来!”冯中将杀伐果决地道,“我们要么不打,要么就打个大的!男子汉大丈夫,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在眼前,岂能错过!”
“是!”军官们无不热血沸腾。
这场中国军队第一次正式收复武汉的战役,在中日双方一开始心照不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中猝然爆发了,极大地超出了日军的预料,也让重庆方面大吃一惊。在第一时间获悉后的委员长也极为惊愕,他看着地图:“第五战区究竟在搞什么鬼?信阳不去收复,豫东不去保卫,反而冒冒失失地以一个战区的力量去反攻武汉?李宗仁究竟在搞什么?”他纳闷不已。
何上将、陈上将等中央军内的巨头们也都目瞪口呆。按照常理,收复武汉这样具有极大政治意义的城市起码是军委会来制定作战计划和统一调度作战部署,光靠第五战区一个战区的力量,就想要拿下武汉,这怎么看都是极度莽撞的天方夜谭。一时间,从重庆飞到第五战区司令部的电报犹如雪片般,看得李上将也瞠目结舌,因为他也莫名其妙不知道第五战区怎么会突然间冒出一个收复武汉的作战行动来。但稍微一思索,李上将就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了。
“这个孟翔!简直胆大包天!他快要把天给捅出一个窟窿了!”李上将又爱又恨地骂道。对于孟翔这个被他刚刚纳入桂系麾下的青年俊才,李上将真心感到又爱又恨,爱的是这个孟翔打起仗来不但智勇双全,而且颇有战略和战术眼光,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恨的是这个孟翔从来就不是什么听话的乖孩子,胆子特大,可谓“艺高人胆大”,经常做出一些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让自己这个战区司令一天到晚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但事已至此,李上将也知道自己制止不了什么了,只能一边给重庆方面发电报解释,一边暗暗祈祷孟翔这个爱闯祸的刺头这次别造成什么太大的后果。
实际上,真正慌了手脚的并不是李上将,而是守卫武汉的日军第25师团师团长桑原四郎中将。本来,获悉好几万支那军突然气势汹汹杀来,并且这些支那军还拥有上百辆战车和重炮,这让“孤军守城”的桑原中将深感责任重大,莫名其妙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他心头阵阵发虚。桑原中将属于那种保守型的日军将领,不像那些整天光着膀子挥舞军刀嚷嚷着如何如何效忠帝国、尽忠天皇的悍将。桑原中将原本是预备役部队的将军,由于日本为准备参加世界大战而大规模扩军,将军和军官都十分匮乏,使得他这样能力平庸的将领也成为了一个师团的师团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就是桑原中将指挥作战的原则。此时,桑原中将莫名其妙成了武汉的卫戍司令,并且自己的师团也是武汉唯一的防御部队,这自然让“天降大任”的他惴惴不安。但很快,冈村中将告诉桑原中将,支那军只是虚张声势,他们对武汉的进攻只是隔靴搔痒式的佯攻,并且他们的那些所谓战车和重炮都是木头制造的假玩意,冈村中将甚至懒得派飞机去轰炸以浪费炸弹。司令官的分析十分精辟和犀利,并且还明文告诉桑原中将,“不要慌,稳住阵脚,中国军队进攻武汉只是佯攻”,这顿时让桑原中将大大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佯攻,那压过来的这几万支那军顶多也只能算是大规模的武装游行,武汉是没有危险的,而自己也不会成为败军之将而声名狼藉。
但现在,中国军队居然玩真格的了,这不得不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桑原中将手忙脚乱。
而事实是,中国军队不但玩真格了,而且爆发出的攻击力大大超出了桑原中将和冈村中将的预料。冈村中将一开始坚定不移地认为,中国军队拥有的那些战车和重炮都是骗人的假货,但万万没想到,孟翔表面上是用他已经用过的老掉牙伎俩来骗人,而且背后还暗藏了真正的杀机:真正的上百辆万国牌坦克和数十门万国牌大口径重炮。当然,冈村中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孟翔的这些坦克和重炮都是靠三寸不烂之舌从德国那里弄来的,中国军队用油的这么多重武器自然使日军对这场进攻战猝不及防。
客观上讲,虽然此时中日战争的整体大局势并不利于中国军队打这场武汉收复战(因为即便拿下也很难守住),但孟翔此时的剑走偏锋却结结实实地捅在了日军的软肋上,捅得恰巧时机。这场武汉收复战打响后,孟翔就给冯中将“下令”,要求59军在两天内拿下武汉在长江以北的城区,这使得59军队武汉的攻击异常猛烈。
孟翔下命令容易,可59军的几万将士执行起来就非常困难了。
武汉前线,夜色如血,炮火连天。
“放!”指挥炮兵部队的肖树斌在热血沸腾中,声嘶力竭地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小红旗。
集结待命的四十多门德国产、英国产、法国产、日本产的大口径榴弹炮齐齐爆发出冲天的烈焰和惊天动地般的咆哮,橘红色的弹幕霎那间在电光火石间遮天蔽日,一波波大口径的炮弹在尖锐的破空声中犹如雷霆霹雳般轰击在了日军的城防战线上。霎那间,在附近观战的59军的将领们一起爆发出痛快淋漓的喝彩声。大口径重炮的威力绝不是迫击炮或步兵炮能比得上的,那一道道气贯长虹的弹痕掠空而去后,日军的阵地上电闪雷鸣、天塌地陷,伴随着火山喷发般的冲天烈焰和黑云般的硝烟。被炮弹击中的日军工事顷刻间化为乌有,里面的日军和工事的钢筋水泥建筑齐齐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化为了漫天的碎末齑粉,被炸飞的人体碎片和灰土尘埃犹如沙尘暴般铺天盖地,一团团烈焰火球像火海怒涛般在日军阵地上纵横呼啸,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血雾肉泥。不用说也想得出,日军阵地上此时是什么凄惨的场景,炮弹落点周围五十米内的日军基本上粉身碎骨,一百米范围内的日军则血肉横飞、尸骸乱舞,尽皆死于暴风般的炮弹碎片的杀伤,而三百米范围内的日军会七窍流血、内脏破裂,活生生被海啸般的震荡冲击波给震死。看到这一幕,将领们无不感到极其解气:
“打得好!妈的!让这些小鬼子也尝尝我们大炮的厉害!”
“好!把这些狗日的都炸回他们的小岛上去!”
“肖副团座,你们的炮兵团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多重炮了?究竟从哪弄来的?”
“好了!别废话了!炮击结束了,准备进攻!”
威力空前的饱和性炮击后,日军阵地几乎是一片焦土,这是因为日军极少有这种被中国军队重炮群展开猛攻的先例,因此被炮击得损失惨重。在随后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士气如虹的59军官兵们早已经排山倒海地压上来了。
接下来,便是一番苦战。
按照常理,日军的兵力占下风,火力也占下风,那么59军应该势如破竹,但事与愿违,这番苦战倒不是因为武汉是如何的固若金汤,而是别的原因。武汉号称“武汉三镇”,整个城市跨江而建,滔滔的长江将这座华中的核心大城市一分为二,江南是武昌,江北是汉阳和汉口,三大城区鼎足而立,因此号称“三镇”。此时59军攻击的自然是武汉的江北地区,主要是汉阳镇。实际上,武汉的古城墙早在十几年前被拆了个精光,经历武昌起义和武汉会战后,这座古城为数不多的城垣早就荡然无存。日军在占领武汉后,也曾嚷嚷着要帮助“中国新政府重建武汉三镇”,可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主要是负责开工的汉奸机构串通日方监理人员合伙贪污了工程款),日本人只是在武昌勉强建了一道高度和厚度都只能算是土围子级别的城墙。至于汉阳和汉口,更是只在城外象征性的挖了一条三米深、两多宽的壕沟,这几道壕沟不但在军事上毫无防御意义,而且堪称是豆腐渣攻城。事实上,在攻打汉阳的战斗开始后不到半个晚上,兵强马壮59军官兵们就从好几个方向同时冲入了汉阳镇。而苦战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第25师团从师团长桑原中将开始,上下都知道自己很难是这支中国军队的对手。比人数,日军占下风;比炮火,日军还占下风;比巷战,日军的武士道精神虽然值得夸奖,但毕竟抵不上59军装备的那些欧洲万国牌冲锋枪的威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万万不想自己因为丢掉武汉而荣获“帝国头号无能将军”头衔的桑原中将在万般焦急之下,智商突然间大爆发,命令全师团在汉阳镇内大肆纵火,以火代兵。在日本人狗急跳墙般的这个招数下,汉阳镇在后半夜烈火冲天,小半个城区都陷入了热浪滔天的火海里。
这种情况让冯中将等人都束手无策。如果换成一个铁石心肠的冷血将军,多半会和日军玩“你烧我也烧”,把整个汉阳付之一炬、夷为平地后,也省得打巷战了,反而还省事了。但难就难在,城内还有数十万中国的老百姓,总不能看着他们一家一户地被日军和自己活活烧死吧?冯中将等人虽然久经战场,但毕竟爱惜本国百姓,因此在日军这个残酷战术下都感到投鼠忌器,不得不命令部队一边灭火救人一边继续进攻,这自然使得战局陷入苦战。
望着熊熊的火光,冯中将等人都面露不甘和愤恨之色。冯中将心急地问道:“信阳日军有没有出动?”
“没有!”通讯军官干脆利索,“但鄂西的日军第28师团部分部队有回援武汉的动作。”
“鬼子是认定我们无法占领汉阳并对武汉造成实质性的威胁,所以才不动用信阳或豫东的部队。”王利军恨恨地道。
“如果这样磨下去,等到日军援兵到来,我们既没有拿下信阳又没有拿下武汉,那处境就十分危险了。”刘鹏飞也陷入思索。
“当务之急,是假戏真做,必须拿下汉阳镇!逼着鬼子从信阳调兵!”冯中将斩钉截铁地道,但在决绝的同时也陷入焦躁中,“别忘了,我们在夺取信阳后,还要去增援孟副钧座,所以我们的时间是很紧的。”
“那我们现在只能...”龙慕韩吞吞吐吐地道,“只能把攻占汉阳镇为首要目的,其他的都暂时不考虑了。”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大伙都不愿意说的话,但时间紧张,他也只能自愿充当这个出头鸟了。
“胡扯!”王劲哉怒气冲冲地反对道,“正在火海里挣扎的,是你我的同胞!我们身为军人,本来就是保护他们的!鬼子是畜生,所以才放火,难道我们也要跟他们一样做畜生吗?”
“我这是为大局考虑!”龙慕韩涨红脸反驳道,“当初的长沙大火,烧死几万人,却根本没有对抗日起到什么作用,而我们现在牺牲一个汉阳镇,却能取得歼灭数千乃至上万日军的战果,这样一对比,我们的行为是正确的!”
“那我们到时候即便胜利了,再看到汉阳废墟里遍地被烧死的同胞骨骸,你的良心会安稳吗?”王劲哉反唇相讥。
两人面红耳赤地顶起了牛。
“别吵了!”心烦意乱的冯中将也知道这种情况是最难以取舍的,只好道,“你们赶紧带着部队,日夜不停地进攻!进攻!再进攻!”冯中将把话说得很硬,但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孟翔要求自己两天内拿下汉阳镇,可现在还剩下一天一夜的时间,并且白天还不能进攻,所以除了今晚,只有明晚的一夜时间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不能拿下汉阳镇,冯中将也没有什么把握。
“诸位!”冯中将深深吸口气,诚挚地道,“胜败在此一举,我就拜托诸位了。”他举起手里的那顶白色的钢盔,“为了最终的胜利,请大家多多努力,别忘了我们披麻戴孝的目的。”
现场的官兵们无不神色凛然。
庄严的气氛里,冯中将突然感到脸上一凉,他伸手一摸,是水。
“水?”冯中将先是一惊,接着猛然心动,他抬起头,望向黑云压城的夜空,“下雪了!”
“下雪了?下雪了!”军官们纷纷被稀疏的雨点给惊动,然后齐齐望向天空。
“祖宗保佑!上苍保佑!下雪了!”冯中将刚才忧心忡忡的表情陡然间一扫而空,化为了容光焕发的巨大狂喜,“下吧!使劲地下吧!”
黑沉沉的夜空中,凌厉的寒风呼号着,伴随着漫天纷飞的雪花,犹如鹅毛柳絮般在寒风里飘舞着。
1941年武汉的第一场雪降临了,并且这次小雪很快发展成了中到大雪。
“下雪喽!我们赢定了!”激动得喜极而泣的将领们纷纷对空鸣枪。
这场及时落下的大雪让攻城的中国军队欢声雷动,既把城区内金蛇狂舞般的火苗给熄灭了,同时也湮灭了日军守住汉阳镇的最后一丝希望。踏着遍地的积雪和泥水,59军的官兵们势不可挡地蜂拥入城,杀得城内黔驴技穷的日军血流漂杵。混战到天色微亮时,巨大的伤亡数字让桑原中将哀叹地认识到自己肯定守不住汉阳了,随后他急忙调来游弋在长江上的日军江防舰队,用舰炮抗拒中国军队犁庭扫穴般的攻势,同时率领部队渡江到江南的武昌镇。攻占了汉阳镇后的59军在士气如虹之下再接再厉,天亮后,由于暴雪纷飞,致使日军飞机无法出动,因此凯歌高奏的59军趁机以摧朽拉枯之势又夺取了毗邻汉阳的汉口,成功拿下了武汉三镇里的两个大镇。
“好!”接到捷报后的孟翔喜不自禁,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他不知道,此时最高兴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委员长。
“好!好!好!”比起只说了一个“好”字的孟翔,委员长可是连说了三个,由此可见他心里的兴奋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毕竟中国军队第一次反攻武汉就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不得不让委员长心花怒放。刚刚一大早起床,就接到这么大的一个捷报,顿时让委员长神清气爽。沉思了一下,委员长对身边的侍从室工作人员口述道,“命令第五战区和孟翔...”
第五战区的司令部内,李上将手里拿着第33集团军送来的捷报,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有一丝淡淡的苦笑。
旁边的徐参谋长惊愕地道:“德公,孟翔奇袭武汉这一计划,虽然惊世骇俗,但确实收获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巨大战果呀!客观上讲,汉阳镇和汉口镇被拿下,是有着很大的运气在里面,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呀!为什么德公您却闷闷不乐呢?”
李上将站起身,望向窗外,目光深邃地道:“我终于明白孟翔胆大包天去进攻武汉的目的了,他是玩了一手围魏救赵。从军事的角度去看,他这一手非常成功,非常漂亮。但可惜,军事是永远跟政治挂钩的。孟翔攻占汉阳和汉口的那支部队,基本上是撤不回来了。”
徐参谋长惊愕道:“为什么说59军撤不回来了?”
李上将淡淡地道:“是政治原因。委员长朝思暮想要反攻武汉、反攻南京,如今孟翔误打误撞地达成了他的一个心愿,虽然孟翔没有打算真的拿下武汉,但你想想看,委员长现在可谓欣喜若狂,在这个时候,他会允许孟翔放弃汉阳和汉口吗?”
徐参谋长猛然醒悟,他大惊:“如此孟翔佯攻武汉的军事行动岂不是弄假成真了?59军原本只是象征性地攻占汉阳和汉口,目的是收复信阳,一旦信阳收复,他们肯定要撤离汉阳和汉口的。如果委员长干涉插手,那59军岂不是要死守汉阳和汉口了?这根本就在计划之外啊!”
李上将点点头:“是的,这就是政治。”
“李长官!徐参座!委员长电报!”一名军官急匆匆而来。
李上将和徐参谋长相视苦笑:“真的来了。” 龙者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