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金婷婷立在屋檐旁,温暖的阳光透明而斑斓,映着她姣好的侧脸。
陈飞和老婆孩子依依不舍的道别,金婷婷转头不忍再看,拭了拭眼角。
一个小警察搀扶着阿凤从屋里出来,经过金婷婷身旁时,阿凤停住了脚步,复杂的看了金婷婷一眼,颤巍巍道,“孩子,一起走吧,我不放心你们呐。”
“师娘,你不要担心,我们没事儿。”金婷婷帮阿凤拿着包裹,笑了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阿凤还是很担忧,“要我说呀,咱们不要再跟那些人斗了,你师傅都死了好几年了,他要是看到你们为了给他报仇置身险地,在天有灵也不会安息的。”
金婷婷点点头没说话,阿凤还想劝几句,金婷婷握着她枯瘦的手道,“师娘,你的意思我懂,但是有些事情一旦沾上了,躲是躲不掉的。”
阿凤知道金婷婷的性格,不再言语,进车里唉声叹气去了。
陈飞的儿子有十二三岁了,长得很像陈飞年轻时的样子,虽然大人都不说,他也猜到家里出了变故,苦着脸站边上,一句话都不和父亲说。
陈飞心里长叹一口气,多年的从警生涯,和家人聚少离多,父子间有很深的隔阂,儿子还小,理解不了他的苦心。
嘱咐了妻子几句后,陈飞对小警察道,“小胡呀,路上小心点不要被人跟踪,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拜托你了。”
“飞哥放心,有我在啥事都没有。”小胡郑重的应承下来,发动了车子。
看着父亲的身影慢慢消失,陈飞的儿子终于忍不住把车窗摇下来,探出小脑袋,满怀期待的问,“爸爸,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一声爸爸,陈飞的眼睛模糊了,他挥挥手,哽咽着喊道,“等我忙完了就回去,以后都不离开你们啦!”
“嗯,我和妈妈一定会等你......”
车子开走了,陈飞默默地站了好久,这个流血不流泪的男子汉,无声的哭了。
走了,都走了,陈飞自言自语。
他辛勤敬业这么多年,为了警察事业奉献了半辈子,自问无愧于国家和人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
金婷婷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递过一张纸巾,“不会等太久的,等这事儿过了就好了。”
“嗯......”
陈飞点点头,是的,他已经不是警察了,等解决了葛九的事儿,他就可以安心回家陪家人了。
最后看了一眼多年居住的房子,陈飞拨了买主的号码,“喂,戴老板吧,我已经搬走了,你可以过来了.......”
陈飞掩好门,坐着金婷婷的车走了,家具什么都还在,他也不打算要了,只要妻儿能平安,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一路无话,金婷婷开着车时不时的瞥一眼后视镜,在上了大路后,果不其然发现后面有辆车若即若离的跟着,她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没去追踪小胡的那辆车,这样她就放心了。
车往云南的方向开着,为了安全,金婷婷避开了省城的方向,多绕了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后面的车见她变了方向,停了一会儿后又跟上来了。
陈飞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每隔一会儿就打电话给小胡问问情况,为了防止被人窃听和定位,他用的是老式的诺基亚手机,卡也是刚换的陌生号码。
一切都在计划中,小胡那边并没有遭遇黑帮的监视,已经顺顺利利把阿凤等人送出了魔都,正在往山西驶去,那里山高水远,不用担心被葛九报复。
“婷婷,你说,那辆车打算跟我们到什么时候?”
后面那辆车陈飞也看到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踪,想必是葛九急着要动手了,果然,再厉害的警察,一旦没有了那层衣服作保护伞,谁都不会怕你。
“不知道,应该会跟到云南吧,毕竟咱们是黑帮的死对头,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金婷婷道。
陈飞点点头,“不错,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说走就走,咱们想办法把这辆车甩开,估计黑帮一时半会未必能找得到我们。”
“甩开多麻烦,这些人跟踪了我们许多天,要我说干脆做了吧。”金婷婷语气很平淡。
陈飞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婷婷呀,我看你现在对生命越来越无所谓了,这样不好,你要记住,咱们是警察,要时刻以人民群众的生命......”
话还没说完,陈飞尴尬的闭嘴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撤职了,连金婷婷也跟着一起撤职了,现在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成了他口中需要保护的“人民群众”。
“师兄,你呀还是太古板了,要是天底下的警察都跟你一样,那就没有人敢犯罪了。”
金婷婷做警察的时间很短,并没有那种庄严的使命感,不过陈飞说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当年在古城枪杀伍继冬的时候,她也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想不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金婷婷心里苦涩,还记得小的时候,她可是连打雷都会害怕的女孩子。
人的心态果然是和经历成正比的,承受过几次绝望,就会学着保护自己,不想被恶人欺负,就要把自己也成恶人。
中午时分,油表的针指到了红色,金婷婷刚把车开到加油站,后面的那辆车也跟了过来,大有一追到底的架势。
透过挡风玻璃,金婷婷看到车里坐着两个人,戴着很低的鸭舌帽,从身材衣着上看,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趁着后面车加油的当儿,陈飞示意金婷婷快点开车甩掉他们,谁料金婷婷刚刚加油门,后面就感觉不对劲了,连油都不加了,加速撵了过来。
好嘛,这下可不好甩了。陈飞叹口气,要是这辆车始终紧追不舍,那他的行踪就会完全暴露在黑帮的眼皮子底下,到时候睡觉都不踏实。
金婷婷可不像他这么焦虑,眼看着离云南快到了,又打起了歪主意,“师兄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依我看咱也别麻烦了,你不是怕杀人吗,等会儿我下高速把他们引到偏僻的地方,给他轮胎扎破了,看他怎么追。”
陈飞犹豫着没说话,出于职业的天性,他不愿意让金婷婷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再妇人之仁就怕来不及了。
“那好吧,你小心点,尽量别把事情闹大。”
陈飞同意后,又继续翻看相册了,至于后面车胎怎么扎破,他相信金婷婷肯定会有办法。
“嗯,知道了。”
金婷婷放慢了车速,趁机把靴子里的刀摸出来了,用杂志包着递给陈飞,“你把刀柄卸了,倒插在杂志上面,我包里还有一把刀,没有书插在烟盒上也行。”
“这个.......”
陈飞先是一愣,忽而哈哈大笑,“我说丫头啊,你把对面当三岁小孩吗,这么大个东西,别说人家一眼就能看见,就算没注意到,你能保证他一定会压上去吗?”
金婷婷笑的很神秘,“这个你别管,我自有办法让他压上去。”
陈飞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也就照着做了。
从匝道离了高速后,金婷婷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貌,又开了半小时上了盘山公路,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金婷婷停下了车子,挂到空档上疯狂的加油门,直轰的车子不停的抖动,排气管冒出一股股黑烟。
陈飞起先搞不清她在做什么,等想明白时惊出一身的冷汗,赶紧阻止道,“喂,你不能这么搞,这样会害死人的.......”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金婷婷看身后黑烟滚滚,心里十分满意,也不理会陈飞的警告,在前面拐弯处把刀子仍在了地上,潇洒离去。
后面的车停着不敢动,看着黑漆嘛唔的公路发怵,待烟雾渐渐散去,金婷婷早跑得没影儿了,两人知道中了计,慌乱中赶紧加速追了过去。
盘山公路本就不宽,再加上视线不好,转弯时只能贴着山体开车,只听的“砰”的一声巨响,轮胎刚刚好压到刀尖上,车子失控在地上擦的火星子直冒,翻到了山沟里。
这么大的声响,不用想都知道出事了,陈飞气的要死,“金婷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嘛,刚才你怎么答应我的?”
金婷婷悠哉悠哉的开着车,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啊?你不是让我不要把事情闹大嘛,这下他们自己出了车祸,你放心吧,警察不会找来啦。”
“你......”
陈飞无语,看金婷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情知骂她也没用。估摸着小混混死的可能性不大,于是打电话给交警,只说路上出了车祸,其余的一概不提。
.............
一路上有惊无险,平平稳稳到了目的地,云南丽江古城。
汪局长早已恭候多时,见到陈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将两人请到了家中,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
都说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就凉。
按理说陈飞都落难了,汪局长没道理会这么热情,以他贪婪的性格,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这主要是他欠了陈飞的人情,原本他只是个科级的局长,经过柳七那件事后,被提拔到处级了,有这么层关系在里头。
况且官场的事说不准,起起落落都是常有的事儿,以陈飞的人脉和本事,保不齐哪天就又上去了,现在对他好点倒没什么,万一得罪了,指不定日后得记仇。
“房间我都收拾好了,多年不见,今晚咱哥俩好好的喝两杯。”
汪局长给陈飞满上一杯酒,绝口不提工作的事情,只是说古城的风景不错,要带陈飞好好的参观参观。
金婷婷跟古城局长也算老熟人了,来这里也不拘束,端着碗坐沙发上看电视,吃完饭后打声招呼就出去了,说过几天回来。
汪局长好奇,“你去哪儿呢,明天不陪我们出去玩嘛?”
金婷婷摇摇头,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我就不去了吧,陈伯对我很不错,我去看望一下他。” 懦夫的修道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