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已经两年没回老家了,我老家在鱼尾村,因为阮江的支流刚好流经,其实就是一个小码头。每次要采购货物,都得划船出去,较为封闭。因为整个村如同一条鱼的鱼尾呈扇形分部,所以得名鱼尾村。
上个世纪,改革试点扩展到了湘省,带动了经济,现在鱼尾村成了鱼尾镇。
在我小时候,那会瓜子庙在我爷爷一辈还挺红火,每隔十天八天就有次庙会,敬的是河神,具体是啥不大清楚,请的村里有名的蛊婆婆,每次给人施法上香,各村人对这一套很迷信,爷爷也是。
我就跟着同龄的小伙伴偷偷去掏鸟蛋,下河抓鱼……不过没有多久,下海潮像是一股飓风刮过西州,吹到了山阳县,鱼尾村的人也跟着下海经商,有的外出打工。现在八成以上都是空巢老人,人去房空。
再之后就是旅游产业兴起,名头打响,很多苗寨搞起了农家乐,随着客流量增加,竟也小赚了一把。于是很多村里人就跟着效仿起来,当时什么庙会集市都没人搞了,迅速落败,瓜子庙就是其中之一的标志。
我摇了摇头,插上耳机,广播里仍旧放着学友哥的《吻别》,掩盖了电车的吱吱声,嚼着口香糖,一摇一晃前行着。
过了十来分钟,没走多久,忽然,前面一个小人影出现,吓了我一跳!
又特么是上次那个穿虎头鞋的小女孩!
她仍旧两眼灵动,脸色惨白,不停对我摇着小手,我有些诧异,这小女孩咋又在这。一次就很普通,这第二次明显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想了想白天李叔的叮嘱,我本不想管这事,可是不知道咋的,身子却像是定住了一样,一咬牙,我还是忍不住将电车停下。
“小妹妹,你家到底在哪啊?为啥半夜跑出来?”
“是不是不高兴啊?”
我问了半天,小姑娘仍旧不说话,可这次不知道咋的竟然给了我一张红皮老人头,我心里一紧,想着:现在这些00后也忒不懂事,大人辛苦挣钱,小孩随便就拿家里钱乱花!
我正想着要不要收下,转头一看小女孩并没有理我的意思,而是坐在车厢里,双脚搭在外面,摆荡着虎头鞋,眼睛直勾勾看着棺材板,像上次一样。
有了上次的经历,我也就不在说话,将钱收起来就继续前进。
我心底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昨晚这小女孩到底啥时下的车,在哪一块?
我觉得这次有必要搞清楚,我特意留心,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掩盖,这次我每隔一两分钟就偷偷转身瞥一眼。
看了几次,小女孩还是一个动作,跟个傻子一样,似乎车厢的棺材里面死的是她的亲人一样。
“还在。”我暗自道。
“又慢了!”我这次分明感觉到小女孩上车,电车的速度自觉放缓了,这段路似乎很长……
不知道咋的我有点慌,《吻别》一直在广播里单曲循环,我哼哼唧唧。
到了竹石沟一带,我计算着时间,再次转头朝身后看了眼,又不见了!
“卧槽,他娘的!搞什么东东?!”我有些不解。
虽然刚刚我没有看到那小女孩在哪下车的,是什么时间。但这段路我闭着眼睛都认识,约莫想了想,从最后看那小女孩到现在竹石沟,我大约用了二十多分钟,将时间点分开来算,即便她在中途下车,那也不会太远。
就是竹石沟,那小孩的家定然在这一带!
可是为啥老从前面冒出来?我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特么的,太他娘怪异了!”
绕过寡头山,沿边可以看见很多苗寨人家,门口的红灯笼一处接着一处,幽暗却又如指路明灯,有不少人家夜不闭户,我还能依稀闻见饭香。
我爷爷是汉人,奶奶是苗人,苗寨姑娘水灵,当时也是走脚时,在尸店认识的奶奶,自那后爷爷对奶奶是一见钟情,不久就订了亲。可好姻缘到我这里就没了,到现在还是单身狗,一想起就蛋疼无比。
终于到了瓜子庙附近,老远我就能闻到一股泥土味道,看着破败杂草丛生的庙宇,除了蟋蟀声和蛙鸣,夜空中响彻夜鸟的扑翅声外,别无其他。
和上次一样,我将棺拉到指定地,望着瓜子庙附近一座座坟包,土葬地点并没人管,只要是无人占用的荒地瘦田都可以,还有就是不被上面管理人发现,我知道瓜子庙就是附近村民偷偷下葬地点之一。
下葬人来了,将一切搞定,又忙活了一阵,看着坟包鼓起我才走。
看看表,时间还早,我也没什么事,又想起了刚刚经过竹石沟的那一片农家乐,虽然不算那么红火,但也是别有特色,我就想着找间夜不闭户的尸店,试试能不能约个炮啥的。
经过竹石沟,每隔几步远,便能看到篱笆外一对幽暗的红灯笼,行过一片竹林,再往前,突然一股浓郁的饭香飘出,一户苗寨人家赫然没有关门。
我清晰看到,一户篱笆院门口竟然还站着位妙龄少女。
我揉了揉眼,不是眼花,少女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长着一副鹅脸蛋,没有太多妆容修饰,穿着半身坎肩,露出一截白暂的腰肢,特别是短裤下一双修长的大长腿,看的我神魂颠倒。
“你好,要留宿吗?”
我这才近距离观察妙龄少女,唇红齿白,还有一排洁白的虎牙,听着这话,我像小鸡样点头也不知道说啥。
少女捂着嘴咯咯轻笑一声,我将电车放在外面,赶紧将铜铃收了起来,“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年轻的赶尸匠呢?”
我一愣,也不知道说啥,支支吾吾,我心底就怕对方嫌我是个臭赶尸的,毕竟这行是做死人营生的。
“我……”
少女看出来我的窘态,我赶忙岔开话题,“我叫陈平,是这一带走脚的匠人,那个你怎么称呼?”
我也不知道说啥,不知道怎的,可能因为没有经历单身过久的原因,看见面前的少女心里竟有了波澜,像是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颗大石头。
“先进来吧,车放那没事,忙了一晚饿了吧。”少女领我进了院子大门。
我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不经意抬头瞥了眼,上面挂着的红灯笼发出亮光,灯火摇曳,我一时间想入菲菲。
以前总是听老一辈行里人说,夜里有专门营生的这种尸店,还有女人接客,只要有钱晚上做一次,白天就走,互不干扰。
难道我开始走桃花运了?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叫我江雪就好。”江雪笑着说。
“江雪,真是好名字。”听到这个名字我就知道,这个江雪不像是寻常那种风尘女子,光听名字就觉得人如其名,肤色如雪,我哦了一声赶紧回过神来。
“这名字是我奶奶起的。”
我看见院里果然有一个老女人,身影有些佝偻,穿着苗人的那种五色服,盘起的头发上,戴得的是十年前此类钗子,我奶奶也曾戴过,所以我记忆犹新。
我下意识叫了声‘奶奶’,老人压根没应声,只是点点头,然后就拿着一个箩筐去喂鸡,院里不知哪来条土狗直接扑了过来,吓我一跳。
土狗竟有半人高,全身黄毛,两只眼睛如豺狼样凶狠地盯着我,露出锋利的獠牙,我赶紧躲开,并不是怕这畜生,要是被咬上一口,光打狂犬疫苗就得花我不少钱,这买卖可着实不划算。
“阿黄。”江雪唤了一声,土狗这才安静下来,我舒了一口气。
“你等会我进去给你做饭,马上就好。”江雪风情地眨了眨眼睛,我咽了口唾沫,看着她婀娜的身影进了厨房,魂都被勾走了。
这时,我已然忘记了当初石磊和李叔的叮嘱,将这些都抛在了脑后……
阿黄却没有动身的意思,它走过来嗅了嗅我,趴在我脚下,似乎我动一下它就再扑上来,我没有理会土狗。抬头看着院子。
江雪家其实挺大,是家独院。后面的里屋有两层,大致五六间房,我知道这些房间都是留宿用来,难不成江雪真是那种……
不可能!我摇了摇头,江雪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接着转念一想,这一老一少住在这里,万一有个坏人什么的咋办?
我突然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 赶尸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