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佩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还在构思该给殷绍按个什么错处,自己竟然先被人给提溜了。
这日,她正在欢宜宫里陪一双儿女玩耍,几个太监进来,说是昭明皇帝想看太子公主,让她带过去。
宋佩瑶不疑有它,牵着俩人便往乾阳宫而去。
到了之后发现,久未露面的殷总督也在场,想起自己前一刻还在构思怎么坑他,下一刻他就出现在眼前。这种戏剧性的乍见,让她心里很虚。
她强挤出笑容,目不斜视的往内殿走去。毕竟,以她现在的地位,怎能主动上前跟个臣子打招呼。
殷绍淡淡看了她一眼,与王安齐齐上前,恭敬的行了礼:“臣殷绍,奴才王安,叩见德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身吧。”
见殷绍没有丝毫异样,宋佩瑶轻吁了口气,将自己心里的不安压了压,一手一个小儿,牵着毫不停顿的往内殿步去。
内殿里已有数名太医垂首而立,以及两个陌生的宫婢端着瓷盆,一言不发的站在角落里。
这阵势,宋佩瑶早已习以为常:“臣妾叩见陛下。”
昭明皇帝靠坐在床头,瞧见她,并未有往常那般热络。
“平身。”
在场所有人待宋佩瑶站直,齐齐弯腰向她行礼。宋佩瑶趾高气扬的应声,然后一脸心疼难过的坐在昭明皇帝的床边。
小太子牵着小公主跟在她身后,语句不清的向昭明皇帝请安。
昭明皇帝眸底亮了亮,随即又暗沉一片。
王安躬着身走进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殷绍。
“陛下……”
昭明皇帝弱弱的挥挥手,无力的垂下眼睛:“开始吧。”
宋佩瑶一脸茫然,开始干嘛?
王安向着角落的两名宫婢扬声道:“你俩过来。”
两个宫婢赶紧上前,几个太医亦齐步上前,将小太子和小公主分别抱起。
小孩子乍然被不熟悉的陌生人抱起,顿时有些慌,当场哇啦哇啦就哭开了。
“放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宋佩瑶一甩衣袖,怒目瞪着在场的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坐下!”昭明皇帝一声低沉的明显气息不稳的两个字,让宋佩瑶跟被卡了嗓子似的,顿时没有了声音。
自她进宫以来,他连声音响亮的话都没跟她说过。宋佩瑶委屈的望着昭明皇帝,娇滴滴怯生生的问道:“陛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臣妾都糊涂了。”
看着这张娇艳的脸,昭明皇帝终究不忍心,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没事,就是一些风言闲语,爱妃你且忍忍,等朕确认之后,定然替你出气,砍了那些乱嚼舌根的脑袋。”
什么舌根?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小太子和小公主尽管大哭挣扎,终究抵不过大人的手劲,被抓了小胖手,在手指上各扎了一针,一滴血珠,滴在瓷盆中。
看到这,宋佩瑶明白了,这是……滴血认亲?
果然,昭明皇帝二话不说,也伸出手,各挤了一滴血在瓷盆内。
只见两滴血在各自的盆中慢慢散开,很快,便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景。
一盆的血相融了,另一盆却没有。
昭明皇帝顿时脸色大变,指是未融的那盆瞪着王安:“这是谁的?”
王安躬身上前:“回禀陛下,是太子殿下的。”
宋佩瑶不敢置信的瞪着两盆水,准确的说,是瞪着盛有太子血滴的那个盆子。
不可能!怎么可能?!
明明是陛下的亲生儿,怎么可能会不相融?
“说!这是怎么回事?”昭明皇帝阴沉着脸瞪着宋佩瑶,他一直宝贝有加的儿子,竟然不是他的种!
他愤怒,倒不是觉得自己头顶长青草,而是,她竟然也学后宫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来欺骗他!
她竟敢,混淆皇室血统!
这几日,他醒的比较早,清醒的时候居多,不过因为精气神不太好,经常醒了也不太想睁开眼睛。
结果,便听到了一些宫侍的窃窃私语,道是小太子怎么越长越不像皇帝陛下?他心里生疑,便问了王安,得知宫里是有一些流言,只不过他一直昏迷才没怎么听到。
昭明皇帝心里起了疙瘩,便召了殷绍进宫,详细询问了有关德妃娘娘的日常所为以及当日生产之时的情况,虽说宫妃生产自有记录,可他现在不相信那份记录。
殷绍一一回复,对于昭明皇帝的疑虑,他很中肯的给出建议,将当初替宋佩瑶接生的产婆找了出来。
不出半日,当初接生的四名产婆便都出现在乾阳宫。
看着威严阴沉的天子,再看看边上站着脸色淡漠的督主大人,四名产婆心如明镜,不慌不忙的跪下,将当日的场景详细说来。
德妃娘娘当日其实只生了一个小公主,为了留住陛下的宠爱,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小男婴替了进来,造成双生子的假像。
昭明皇帝如遭雷劈,粗喘了数下,竟两眼一翻,什么话都没说,昏了过去……
再一醒来,便是紧急召唤宋佩瑶前来试验。
他终究还是不相信她会背叛他!那样一朵无欲无求的小白花,怎么可能会拿别人的儿子冒充他的?
只可惜,试验的结果很打脸,啪啪啪的左右开弓,扇得他头眼昏花气都喘不上来。
“说!他到底是哪来的?”
看着昭明皇帝赤红的脸和狂暴的神情,宋佩瑶白着脸,无辜又震惊的频频摇头,她现在一团雾水,整个人都快吓瘫了。
“陛下,陛下,你要相信臣妾,太子殿下真是你的儿子,千真万确是你的儿子啊。”
“朕的儿子?”昭明皇帝冷笑,又看了看王安递在他面前的两盆水,那互不相干的两滴血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他忽然暴怒而起,将两盆水直接一掀,宋佩瑶躲闪不及,被泼得一头一脸。
“你到现在还敢骗朕!枉费朕如此信任你!如此的宠爱你!你竟然!你竟然……!贱妇!咳咳咳……”昭明皇帝捂着胸口痛苦的咳个不停,一边颤抖的指着宋佩瑶,断断续续道:“来人……将……将德妃带回欢宜宫…咳咳…没有朕的命令…咳咳咳…不准……不准踏出欢宜宫半步!咳咳咳……”
“陛下,陛下,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太子殿下真是你的儿子,陛下……”宋佩瑶再顾不得脸面,慌张的顶着仍在滴水的头饰狼狈的扑在昭明皇帝床前哭嚎着。
“朕现在不想看到你!滚!给朕滚!”昭明皇帝暴怒的一挥手将宋佩瑶推出老远:“滚出去!”
王安迅速让小太监上前,不由分说架起宋佩瑶。
“德妃娘娘,陛下龙体欠安,您就别在这里闹了,快回去吧,让陛下好好歇歇。”
任宋佩瑶再哭嚎也没用,终究还是被一群宫婢太监给架出了乾阳宫。
昭明皇帝捂着胸口,痛苦的瞪着差不多疯颠样远去的宋佩瑶,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骗他!
殷绍淡淡站在边上,看着帝妃两人合力演的这一出闹剧。
宋佩瑶的确是双生子,只不过,另一个也是女儿。
男婴是他准备的。
不管宋佩瑶生的是什么,最终,她抱到的一定会是男婴,且这名男婴,一定不会是她生的那个!
如果宋佩瑶不起异心,他自然让她带着假儿子安享晚年,否则……
他想起苏令远曾跟他说过,滴血认亲这事儿特不靠谱,不同人的血,一起滴在水里,很快就会扩散,有可能亲生子会暂时不相融,也有可能非亲生子会相融。
总之,这事有一定风险。
但如果在水里加点料,便可以暂时性的控制住两滴血的相融速度,亦可控制不相融的速度。
虽然他不在乎风险,不过能规避少些麻烦,自然最好。
不过最终,无论亲生无否,都会融合在一起。
以他对昭明皇帝的了解,他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会等着它慢慢相融。
果然,整盆水都泼在宋佩瑶头上。
他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帝王之爱,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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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佩瑶哭喊着被侍卫给架回了欢宜宫。
昭明皇帝再未理过她。
被禁足欢宜宫这些日子,她偶尔从几个小太监那里听得风声,原来是有人说太子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宋佩瑶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明明生的时候,产婆跟她说是有两个孩子。
她那时候虽已痛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可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努力了一下,有什么被硬挤出下身,然后她听见产婆说,还有一个,让她再加把劲。她当时已经接近昏迷,听得指令,便下意识的又一用力,又有什么东西滑出体外。
“本宫明明生了两个孩儿!陛下……陛下……”
宋佩瑶披散着头发往欢宜宫外跑去,可惜连宫门都跨不出去,便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客气有礼的推回了屋里。
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完了!一切都完了!
相比宋佩瑶的绝望和崩溃,昭明皇帝已经在怀疑人生了。
两个妃子,一个害他生不出儿子!一个,干脆拿个假的来骗他!
新欢和旧爱同时坑了他,他觉得,人生已经够苦逼了。
没想到,没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
太医署忙忙碌碌大半年,终于呈上工作总结,直接挑明他这病的征兆极端不好,需要及早做后事准备。
庸医!
一帮废物!
昭明皇帝气得正欲血洗太医署,乌衣卫又呈上新的工作汇报,道是囚禁慈宁宫的太后娘娘最近异动频频,经他们追查,发现她买通了陛下身边的近侍,在他的汤药里又下了毒!
这个世上,还有比这更苦逼的事吗?
啊?!
还有吗?
谁敢比他惨!
难怪他越喝药,反而病得越严重。
太后的心思不难猜,她与他已经闹到这种程度,而外面又在疯传,宁王已经打到京城家门口了。
她干脆再努把力,送他下黄泉,一旦皇帝驾崩,皇朝军定然更加溃不成军,说不定宁王就可以一股作气,直接攻进京师。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也许宁王根本就不用打。
昭明皇帝一死,他两个小儿子根本成不了气侯,而宁王作为他同胞兄弟,说不定还可以顺理成章的登上宝座。
昭明皇帝没想到,他的一生,竟被三个女人联手坑惨了。
一口气上不来,如他老娘的愿,真的驾崩了! 督主大人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