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意地带着曼陀罗回到厢房。静瑜换下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最后打扮了一番,事实上也算不上打扮,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涂胭脂口红,也没有盘发髻,而只是将王爷送她的第一根发钗戴好,仅此而已。
她整理好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将诗集压在雕琢着凤凰同歌的妆奁上。然后缓缓走到桌前,将曼陀罗花一点点揉碎放入茶壶中,摇匀。
她终究还是做了决定,她没有办法再这么拖下去,没有办法再看着晋王为她担忧,再没办法忍受那种病痛的折磨。
她放下茶壶,接着执笔在白纸上写道:能够遇到王爷并嫁给王爷是臣妾此生最大的幸福,原以为臣妾可以为王爷添得一男半女,然而静瑜却一直染病在床,愧对王爷。如今臣妾病危,每况愈下,自知命不久矣,着实不想再看王爷为臣妾劳心劳力。臣妾实难忍受这病痛折磨,恕臣妾难再长伴王爷左右,请原谅臣妾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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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泪顺着她柔美的轮廓滑落,滴在泛黄的信笺上,未干的墨迹掺和着泪水逐渐晕开。
静瑜晃了晃茶壶,取出一只茶杯,倒满曼陀罗浸泡的茶水。
那些殷红的花瓣在水里漂浮着,静瑜闭起眼睛一口将它们喝下。花瓣的芬芳随着清淡的茶水涌进了她的嘴,顺着咽喉直下。
她又倒了几杯接连喝下,此刻的她是如此疯狂,就像一个吸血鬼吸食着鲜血一般,没有办法停下血腥的“杀戮”。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舒心地在床上躺好,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脸逐渐呈现暗紫色,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微微的疼痛,她知道是曼陀罗的毒性开始起作用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暗紫色的血丝布满手臂,指甲也变成了暗红色。
静瑜笑了笑,她的眼前开始浮现一些美好的影像,那些她记忆里发生过的片段。或者是从未发生过的。她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只是觉得那些场景真的很美很美,美得就像是在做一场梦,她愿意永远地沉溺在这场梦里不要醒来。
她看到王爷正缓缓向她走来,抱起她,带着她在一片紫色的花海奔跑。那些纷纷凋零的花瓣落在她白色的纱衣上,王爷欣然地笑着。
她看到一片蔚蓝色的海,那是她曾经向往的地方,王爷把她放下,陪着她坐在海岸看着夕阳从地平线消失。
她靠在王爷的肩头,安静地靠着。
王爷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深情地在她的额头吻下去。
静瑜安静地躺在床上,就如平常一样,睡下了。
她的嘴角有一丝清浅的微笑,那样微微上扬的弧度,恬静而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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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阳光明媚动人。晋王府的庭院满溢着曼陀罗花的清新香味。
燕翔绕过院子,推开静瑜的房门,房间里一片宁静祥和,各色的陈设都整齐的摆放着,让人觉得温馨舒适,俨然一副有人精心打扫整理过的样子。
燕翔看到静瑜仍在床上安静地睡着,没有走过去,而是蹑手蹑脚地退出厢房,轻轻地掩上门。
“王妃好久都没睡得这么香了,就让她好好地睡会儿吧,这段时间病痛把她折磨得够憔悴的了。”燕翔想着,脚已经向着庭院而去。
晋王府的下人们正在忙碌着清扫院子里凋落的曼陀罗花。看着一地落红,燕翔倒是起了几分惋惜之情。“好好的花就这么被一场雨给糟蹋了!真可惜!”
晋王原是打算出门的,看到燕翔呆呆地望着地面,便顺口问道:“王妃醒了吗?”
燕翔蓦地回过神来,答道:“还在睡着呢。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疲惫了。王爷要出去?”燕翔问道。
“嗯,圣上召见,却不知道是什么事。那就让王妃多睡会儿,不过记得待会儿把药送过去。”
“王爷放心吧,奴婢会按时把药送到王妃那儿的。”
晋王和杨剑翱出了府之后,便上马直接往东面的大道而去。
燕翔转身去了厨房,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将静瑜的药煎好,“王妃,该吃药了。”燕翔见静瑜依然在床上睡着,便走过去。当她看到静瑜苍白的脸,干涸的嘴唇以及紫红的手臂,盛着药的瓷碗瞬时从她的手里滑脱,摔落在冰冷的地面,支离破碎。
燕翔猛的尖叫起来。府里的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都赶到了静瑜的厢房。
“怎么会这样?”管家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静瑜,“快去把王爷追回来!”管家对着身边的一个下人说道。
上官未央听到王府里嘈杂一片,也跟着人群到了王妃的厢房。她走上前,抬起王妃的手臂,看了看她的指甲,然后又翻开静瑜的眼皮,轻声说道:“王妃是中了曼陀罗的毒。”
管家疑惑道:“是谁下毒要害王妃?”
“应该不是他人所为……”上官未央淡淡地说:“依我看,王妃是自己服毒自杀的。如果是被人害死的,面部表情不应该如此祥和,更不会嘴角带着微笑。王妃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曼陀罗碎花,应该是她自己在院子里摘的花。”她走到桌前,拿过茶杯放到鼻前闻了闻,又打开茶壶,倒出里面残剩的一些曼陀罗花瓣,“她是喝了这个,曼陀罗花泡的茶。这儿还有封信,是留给王爷的。” 雪女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