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凌风自相府出来后,就骑上马扬鞭径直赶回永宁镇莫府,因为他想起自己从冥安镇带回来的《月满西楼》落在了莫府。
此时正是西凌风离开第二日正午刚过,阳光灼热夺目,说也奇怪,近几日永宁镇的气温持续高涨,和往年截然不同。莫清秋一颗心悬着,也不知丞相叫西凌风去是为了什么事。
莫清秋在厢房内焦急地等待着有人传消息给她。
佳凝从市集回来,望见远处西凌风骑马奔来,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赶忙迎上去。“公子,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也就是闲话家常。不过,丞相要我补上‘神捕’的空缺。原本这职位该是倾城的……”
“怎么突然想到把神捕一职交给公子了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丞相只是说现在这个职位空缺,需要人去填补,而我是最佳人选。”
说话间,莫清秋也已经从厢房出来,到了门口,看到他们二人在说话,便也插话道,“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小姐,你怎么也出来了?我正要去告诉你公子回来了呢。”佳凝笑盈盈地走到莫清秋身旁。“我们进府再说吧。”
“等等。”西凌风并没有要进莫府的打算,而是仍旧站在原地,“我待会儿就动身去冥安镇。我是来拿一件东西的。”
“是那幅画吧?”莫清秋说道。
看她这样说,西凌风知道她已经打开看过了,于是问道,“我带回的那幅《月满西楼》是府里被盗的那幅吗?”
清秋摇摇头,“虽然都叫《月满西楼》,但并不是同一幅画。”
“你肯定不是同一幅?”
“我看过齐楚送来的那轴《月满西楼》,画中亭阁之上虽有明月却无月光,而且画中女子手执一扇。可是现在这幅却月光柔和,并且画中的女子双手是空空的,肯定不是同一幅。”
“可是,怎么会有两幅《月满西楼》呢?”西凌风嘀咕着,“按理说,这世上只有一幅才对啊?难道其中有一幅是赝品?”
“看着那墨迹和绘画手法,应该都不是赝品,确实都是秋木叶的真迹。”莫清秋接道。
“两幅都是秋木叶的真迹?”
“是的。不公子这幅画是从哪儿弄回来的?”管家刘承此时也凑了过来。
“是在冥安镇郊外的一个木屋里。”
“木屋?”刘承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公子进过木屋了?”
“刘伯知道那儿的木屋?”西凌风看着刘承。
刘承挥挥手,勉强地笑着说,“我哪知道,呵呵,只是刚才你说有个木屋,所以好奇问问……”刘承像是在隐瞒什么,但是西凌风不敢肯定。
“不知道那个木屋的主人是谁?怎么会有秋木叶的真迹?”西凌风自言自语道。
“这个,公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刘承以为是在问他,所以应道。
“先进府再说吧,”莫清秋说着走进莫府,随后又嘱咐刘承,“刘伯,你去把那幅画取来。”
西凌风定了定,却没有立刻跟上他们,只是在刘承将他的马牵到后院拴好后,才晃晃悠悠转到长廊。
刘承从马厩折返,半道上,佳凝惊慌失措地生生撞在了他的身上。“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刘承斥道。
“小姐她晕倒了!”
刘承一怔。这话犹似一个晴天霹雳,“什么?晕倒了?怎么回事?”他三步并作两步,加紧朝清秋阁走去。
“我也不知道……刚才小姐想要回房,但是走着走着就晕过去了。”佳凝说道。
“公子呢?”
“没看见。”佳凝答道。
“他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怎么会没看见,去哪儿了?”刘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住脚步转身对佳凝说,“你先去请大夫。”
“已经请了,现在还在小姐房间呢。”
“房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有几个丫鬟陪着呢。”
“那你先去书房,看看公子是否在那儿,没有就先不要找了,直接回清秋阁。”
佳凝答应着去了,刘承一径朝清秋阁疾走。
清秋阁的门敞开着,漏出些许微弱的烛光。
刘承走至床沿,一股香气袭面而来。
清秋脸色略显苍白。
“她怎么样?”
“放心吧,她只是暂时的昏睡过去。待会儿自然会醒的。不过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判断,她的病应该是旧疾。”
“这怎么可能?小姐身体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生过病,怎么会有这样的旧疾?大夫,你再仔细瞧瞧。”
“我的诊断是不会错的。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发作,我想是和这几日连续高温有些关系吧。她的病必须极早治疗,否则会越来越严重。”
“那你赶紧开药方吧。”
“我话还没说完。她的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
“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承有些不耐烦了,“就别卖关子了。”
大夫掳着胡须,缓了口气刚要说话,只见西凌风走了进来。西凌风赶忙追问道,“要怎样才能治好她?”
“其实办法是有的,只是需要一种很稀有的东西,而这东西怕是很难再找到了。”大夫叹着气说道。
“是什么?”西凌风问道。
“一种酒,名为天煞的酒,又名龙霪液!”
西凌风一听,脸色顿时一沉,抓着大夫的衣襟冷冷地说道,“大夫,你不是开玩笑吧?!这龙霪液可是毒酒,毒性极其剧烈!你到底是想救人还是害人?况且这龙霪液早就绝迹于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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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解释。天煞是毒酒,确实没错,然而它也是一种世间难求的神药,它具有百余种药用功效。这姑娘的病症尚轻,若是每日能服用此酒一勺,三日便可彻底治愈。”
“真的是这样?”西凌风慢慢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刚才太激动了。”
“没事,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论是谁听了都会有这反应的,毕竟大家都只知道它是毒酒,而没人知道它的药用价值。”大夫缓了一口气,胆战心惊地看着西凌风。
“可是龙霪液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而且制造这种酒的典籍也早就被朝廷收缴了,如今哪里还有呢?”西凌风为难道。
“所以我才说难再找到了。”大夫摇着头说道,一脸的同情。
“她现在怎么样……”西凌风问道。
“她的病暂时没什么大碍,不过每隔三日病情就会加重,随着病情的加重,可能会伴随着吐血的症状出现,直到第十二次吐血晕厥,便再无药可医,包括天煞在内。”
那还叫没事,你妹啊!西凌风真的想给这大夫一拳。
“等找到天煞,你们再来找我。”说着大夫在纸上书写了一份药方,“这几日先给她服用这药方上的药。”
刘承转身对屋子里那些侍婢们说道,“好了,你们也各自忙各自的去吧。佳凝,你去打盆热水来。”随后,刘承又引着大夫出了清秋阁,送出了府。
佳凝端着铜盆走了出去,盛了一盆热水回到清秋阁。她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蘸湿,然后帮清秋擦拭着额头的汗液。
西凌风突然说道,“让我来吧,我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你先去忙吧。”
佳凝将手中的毛巾递给西凌风,西凌风小心翼翼地将毛巾敷在清秋的额头上。
佳凝悄悄地退出清秋阁,掩上门。
西凌风坐在床沿,轻抚着清秋柔顺的发丝,口中喃喃念道,“放心吧,清秋,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找到龙霪液的,会治好你的病,就当是还你那份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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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小姐的药已经煎好了。”佳凝端着一个瓷碗,碗里是棕褐色的药,正升腾着一股热气。“可是小姐还没醒来,怎么喂她吃药呢?”
“药先放那儿凉会儿吧,大夫说再过半个时辰她就可以醒来了。”他又嘱咐佳凝道,“对了,佳凝,这段日子你要特别照顾好小姐,知道吗。”
“公子,我不明白你说的。你是要走了吗?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抛下小姐呢?之前悔婚之事小姐不责怪你,我们也不便多说什么,可是现在她都病成这样你还要离开,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佳凝皱起眉头,愤怒道。
“我得找到龙霪液救她,所以想即刻动身去江南。”西凌风定定地说道。
听完西凌风所说的,佳凝知道自己情急误解了西凌风,便放低声音,“你不等小姐醒了再走吗?”
“既然大夫说暂时没事,那我也可以安心走了,趁早找到龙霪液治好她。”西凌风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照顾好小姐。”
“公子放心,佳凝会照顾好小姐的!”
刘承本来是打算找西凌风商量找天煞的事情的,不过听到西凌风说要马上动身去江南,便上前问道,“公子,你是马上起程去江南吗?可是现在连天煞在哪里都还不知道,这无疑是在大海捞针啊!况且都说天煞已经不存在了,你去江南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病耽搁不得,寻找龙霪液迫在眉睫。我听说当年制造龙霪液的部族就在南蛮之地,或许还有残余的龙霪液,等到了那边我会想办法的。”西凌风回道,他又握住刘承的手,说道,“刘伯,清秋一直视您为亲人,也请您照顾好她,这莫府上下就靠你了。”
“这是当然,当初莫老爷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收留了我,待我如兄弟一般,我感恩不尽。可惜他老人家早早的就辞别人世了,我还未来得及报答他的恩慧呢,如今只能尽我的绵薄之力帮助小姐管理好府里事务。你就放心吧。”刘承又关切道,“江湖上人心险恶,你一路得多加小心,事事要提防着点,毕竟人心隔肚皮。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一切都打点好之后,西凌风正式离开永宁镇,踏上去往江南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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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凝见西凌风已经远去,便又退回到清秋阁。清秋在床上挪动了一下身子,坐了起来。看见佳凝正在桌子旁边看着药发呆,于是问道,“佳凝,西凌风呢?”
“小姐,你总算醒了。”佳凝兴奋地几步走到清秋床沿。
“西凌风去哪儿了?”清秋皱着眉继续问道。
“公子……公子他刚才一直陪着你的……现在……”
“他又走了,对吗?”清秋有些失望。
“嗯。他已经动身去江南了。”
清秋苦笑着,有些埋怨道,“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很讨厌我,否则怎么每次都闷不吭声就走了……”
“小姐,公子他是为了……”佳凝刚要说出西凌风是为了她的病而去江南寻药,却被刘承的咳嗽声阻断。刘承正赶来,粗糙的手放在嘴角,示意佳凝不要透露清秋的病情,佳凝会意,便吞回了要说的话。
“小姐,公子他刚刚被提拔为‘神捕’,自然有很多事要处理,况且江南那边齐楚的案子要他去办,不能耽搁,因而才没有等你醒来就出发了。”
“他就是这样,每次都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匆匆走了。”清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就知道在西凌风心里根本就不爱自己,但她心里就是很难接受那个事实。
“小姐,其实公子他也是身不由己!”刘承在一边接道。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恭恭敬敬的,似乎上了年纪的人讲话都是这个模样。
“他,身不由己?我看他是巴不得去江南。听说江南那边美女多不胜数,而且个个温柔妩媚、姿色过人!”清秋痴怨道。
佳凝捂着嘴,笑道,“原来小姐是吃醋啊!小姐,你放心吧,公子是不会看上那些庸脂俗粉的。”
“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怕他又像上次一样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佳凝笑着说,“公子的功夫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但是要想打败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就别瞎操心了,还是好好养病,早日复原。”
“可是……”
“小姐,您就别可是了。公子是绝对不会有事的。”佳凝将药端到清秋面前。“先把药喝了吧。”
趁着莫清秋喝药之际,刘承将佳凝叫到门外,轻声叮嘱道,“小姐的病,先不要让她知道,一切都等公子回来了再说。”
佳凝点头应允。
刘承转身回了书房,蓦地想起来西凌风来取画,结果匆匆忙忙离开,又一次忘了带走。他对着西凌风从江南带回的《月满西楼》发呆,口中轻轻呢喃道,“我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宿命?” 雪女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