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码头。
雪姑揽着曲经年的腰,带他奔行在水边码头的荒原古道上。雪姑性子清冷,开始曲经年揽住她腰时,她本想着是要把他甩个七八丈远的。但看到这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小狗贼,那副泪眼婆娑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也没推开他,就任由他搂着。
六年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小王爷第一次见到那头丑骆驼时,就一眼相中了。
你是无人喜欢的丑骆驼,我是克死母亲的天煞星曲经年。这心有灵犀,也是打那个时候结下的。
大年要是死了,以后回骆阳的路,谁陪他走呢?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曲经年只感觉已经过了百年,他心中焦急,不免搂着雪姑的力道也重了些。
雪姑感受到这力道,速度又提快了几分。雪姑心中不忍想到,这曲经年为何突然情绪如此起伏,莫不是曲正阁出了什么事?
直到,她看到前方那头伤的不成样子的骆驼,和放开她,向那头骆驼狂奔而去的曲经年。心里才明白,她突然想起那日封太君对她说的话,“央国的往事,只有跟着西老虎的儿子,才能弄得明白。”
大年看到曲经年来了,轻哼几声,终于到了下去。
骆驼后面站着的马全方才回过神来,自己是上了当了,这骆驼身上从来就没有东城衙门的大印,有的只是一腔情义。
曲经年神情冷漠道:“别死在这儿,你的埋骨地,是骆阳。”
听到这话,大年本已经要合上的眼睛,竟然睁了起来,它艰难的动着身子想要立起来。
曲经年蹲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道:“歇着。”
曲经年走到马全跟前。
“啪!”
一声脆响,他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马全脸上。这一掌,满含着曲经年的怒火和仇恨。
“你…”
啪!又是一巴掌!
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下去,马全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当曲经年再次举起手时,马全一把攥住了曲经年的手腕狠声道:“你莫不是打完了,还要杀人!”
曲经年淡淡道:“打你怎样,杀你又如何?你算哪根葱?”
马全嘴唇微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看这帝都城外的天空醒悟过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东城令,而是镇西王世子,百万大漠雄兵的未来统帅!
连常安在都要明里给几分面子的人物,他一个小小的马全又敢怎样,出了城东,他不过就是一个翻不起浪花的,小小四品武士。
马全以前觉得,自己在帝都城东一手遮天,他虽然高看曲经年两眼,但也没放在心上。
但真的见了面才知道,自己是谁没人放在心上,他在曲经年眼里,就是颗葱罢了。
曲经年抽出刀扔给后面的雪姑淡淡道:“杀了他。”
曲经年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霸道的让人不容反驳。
雪姑提着刀,看着曲经年心神不由颤了颤。
这副模样,跟十六年前的曲正阁一般无二。雪姑不由自主的往前走着,马全惊恐的发现,自己在这个年轻女子的威压下,如同三岁幼儿般,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马全相信,这个女子能有一千种办法杀死他。而现在,她要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杀了他,用那把刀捅进他的体内。
马全此刻倒是心中又多了些欢喜,死吧,死吧,死了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但老天却不想让他这么快死,曲经年看到骑着大马赶过来的流苏和龙天阳,改变了注意。
看一眼流苏怀里抱着的那方大印,曲经年当下就把事情想了个通透,他冷哼道:“你就是马全?”
马全没说话,流苏点了点头。
曲经年接过大印,随手扔到了地上道:“捡去,熔了,砸了。我到要看看,这帝都里,谁敢动我曲经年!”
马全的眼界还是太低,其实要曲经年走,只需常安在稍微运作一番。既然曲经年还在这里,那就说明,常安在还不想让他走。
他以忠心之名,却行了越俎代庖之事,这是常安在最忌讳的。
舍了印,放了马全。曲经年心里早就万分急躁。
他只对流苏说了一句话:“哪里能救大年的命。”
流苏的太医院三个字还没说全,曲经年就把大年抗起来,向央国宫奔去。
央国宫防守严密,但抗着骆驼的曲经年路上却没受到一点阻拦。
他不知,远方的常家大船上,常安在已经在一封奏折上写下了一行字:一宗罪,擅闯央国宫。
那几个老太医见曲经年抗着一头半死不活的骆驼走了进来都是大惊失色。开始都挤到一起,推辞着救不了。最后,龙天阳把一鼎丹炉扔了出去,那几个太医才颤颤巍巍的给大年看了起来。
过了会儿,那为首的太医叹道:“这骆驼的五脏六腑尽碎,血也快流干了,现在活着全凭一口气吊着,要救它,老朽也是无能为力。”
曲经年一拍桌子怒吼道:“救不了它,我就把你们这几把老骨头全劈了,当柴烧!”
看事情要闹大了,那太医眼睛一亮,急中生智道:“还有个救命的法子!”
“说!”
太医咽口唾沫道:“要救这骆驼怕是只有兽神才有法子?”
太医说完,流苏摩挲了一下脸淡淡道:“劈了吧,当柴烧。”
原来,太医口中所说的兽神,就是帝都南城门的那尊百丈铁麒麟。让一尊铁疙瘩去施医,大概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太医却给了个说法道,数百年前的青澜帝国驱逐肆虐在大地上的龙族之时,一头天神麒麟从天而降,帮助青澜帝国镇压了四方龙族之后,就化成铁像一直镇守在帝都南大门。
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救它我们没办法,你要求,就去求那铁疙瘩。兽神救兽,天经地义。
曲经年出去时,顺手把太医院悬挂的悬壶救世的牌匾给劈了。
大年从开头到现在,一声都没发,它只是看着西方,骆阳的方向。
南城门,万人围观,满头大汗的少年背负着一头骆驼,在那铁麒麟前跪下。
曲经年本可以把它放下,但是他没有,就那样背着。
你载我一时,我敬你一世。
龙天阳安静的走到曲经年身旁,陪着他跪着。
流苏看着这倔强的少年,宛然一笑。。
我流苏这次,没有看错人。
你是糊涂还是聪明?
铁石怎能开口,麒麟如何飞天?
这麒麟的故事流苏倒也听过,但他从来也没当过真。
而在今日这星斗满天之下,流苏却看出了这铁麒麟的一丝不寻常。这铁麒麟的须角鳞发,竟然都暗合天工造化之势。
将机关术,融于大道之中,要不是流苏的机关术造诣天赋惊人,他还真看不出来。
流苏嘀咕道:“这麒麟与青澜帆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流苏抚摸着铁麒麟,竟有些痴了,他已经完全陷入麒麟蕴含的机关大道之中,几近忘我。
“隔世?”
流苏睁开眼睛呢喃道,这是一片漆黑的空间,一盏琉璃灯孤独的在这黑域里燃烧着。
流苏想要去拿那灯,可刚伸手,那灯就灭了,他也跟着苏醒过来。
也不知谁惊恐的喊了声:“麒麟活了!”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公子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