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浆玉露,千年等一回。
紫气氤氲,白玉为基,金石为墙,垒砌而成,仙气弥漫,绽出袅袅光芒,兽禽瑞走,仙娥林立,飘浮的云雾使得那天庭若隐若现,各路仙家接踵而至。
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上,天帝天后笑逐颜开,座下亦是一片谈笑风生。
墨袍仙君踱步而来,四下张望不见他要找的那人,便在一蓝一紫两位仙君的中间坐了下来,微笑颔首。
届时,身旁掌管世事繁琐的寂逢星君为之斟酒一杯,半眯着笑颜道:“朔逃使君,吾先在此贺喜,来日可莫忘了你我交情,怠慢了兄弟呵。”
朔逃被寂逢说得是迷迷糊糊,疑问:“朔逃愚笨,不知何来喜事?还望星君明言。”
寂逢不知内情,以为朔逃在与之玩笑,哈哈几声,直道不仗义。
如此一来,朔逃使君更是满头雾水。
寂逢星君指着朔逃对另边的紫衣仙君道:“紫落,你看这小子还搁这装傻。如今半个仙界都在传与公主的婚事,怎的驸马爷还不好意思承认呢?”
“此言差矣,虽是诸仙私下都在传,但天帝那儿可还未得到证实,依我看,使君当真还不晓得。”紫落神君微抿一口茶水,笑曰。
这位辈分比天帝还要高上几分的神君,可谓是滴酒不沾。素来被赋之仙界第一美男的称号,古往今来引得无数仙娥女君为之倾倒,却始终洁身自好,从未与哪位美人亲近过。
反观朔逃使君,面色微露凝重,干笑几声以示尊重,低声道:“公主金枝玉叶,怎会看得上小仙,星君莫要听人胡言,传入上面那位耳里可不好。”
寂逢张口又欲几言,紫落深知朔逃之心,为之开脱,便换个话题道:“千年琼露宴实属难得,成美、司命二位仙君素来爱热闹,怎的今日不见他二人?”
朔逃了然紫落好意,顺语:“可不是呵,我寻了好半天着实不见。”
寂逢想起一出便是一出,仿佛已经忘却了之前谈论的事情,顺着紫落挖出的路走下去,摸了摸下颚偷笑几声,谓然:“昨夜可还看到司命鬼君带了两坛陈年佳酿去寻成美缘君酌酒,今日怕是不省人事不知在哪昏天大睡罢。”
朔逃轻叹两口气,满是对这二人的万般无奈之色,“都是几百几千岁的人了,怎还跟个孩子般胡闹,只求别被上边两只老狐狸给发现了,否则日后可有他二人好苦头吃的。”
“哈,你们可还记得几百年前公主的三千岁寿辰上,成美缘君不胜酒力当众亲了司命鬼君一事?当年可是闹了好阵子笑话呢,这俩顽童胡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怕是早被罚惯了,不以为然罢。”寂逢哈哈大笑,调侃得甚是欢悦。
彼时,百花园里仰天大睡的成美缘君筑子遥打了个喷嚏,一坐而起。
酸麻的感觉由大腿席卷而来蔓延全身,筑子遥低头,原是司命鬼君正躺在他腿上酣睡淋漓。
“看这天色,该是午时了罢,今日好像有什么事儿来着……”
朦胧之中的司命脑袋倒是更为灵活,他道:“是天后亲自设宴举办的千年一度琼露大宴,可得早些去,不然被老狐狸抓住了把柄,明里暗里罚去清妖除魔可不好受,要知这些年头魔族可是蠢蠢欲动了,嗝——”
筑子遥面对自己这位好友人甚是无奈,总能在半睡半醒之中将人吓个半死,如是午时琼露宴已经过半,而他二人却还在园中昏昏欲沉。
“不好!”筑子遥大惊而起,司命从他腿上摔下,连声叫痛。
司命迷糊中从地上爬起,“怎的了?”转而恢复神识,大惊失色,“遭了!”
是以,二位仙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此时的琼露宴上,气氛甚是微妙。
方才,天帝将弥音公主容宓许给朔逃使君,众仙皆喜,纷纷贺礼,可孰知朔逃无心婚嫁,当众委拒天帝旨意,惹得公主伤心涕泪,天帝天后亦是勃然大怒。众仙识趣,不敢插话,皆是沉默不语。
原本该是热闹非凡的琼露大宴,如今却是死气沉沉,氛围不再。
届时,成美缘君与司命鬼君匆匆而来,不知出了何事,只晓得天帝可在气头上,二人向一旁的仙娥使了个眼色,欲要悄然进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想必两只老狐狸也不会忒在意罢。
奈何这仙娥可非同寻常,乃天后亲信的唐莲仙子,长相不言而喻,筑子遥初来乍到时以为这是位男仙,闹了笑话,便从那时起就结下了梁子,今日对方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筑子遥心下一凉,暗叫不好。
只闻唐莲一声唱喏:“成美缘君、司命鬼君到。”
此音打破了沉寂的气氛,既是如此,二位仙君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大不了就是被针对个几百年,反正仙家寿命长着,也不差这些时候。
筑子遥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面向天帝天后躬身行礼:“小仙参见天帝、天后,愿二位福禄东海寿比南山……”诶,好像哪里不太对?去你的,管他呢,只要一个劲讨好上边两只老狐狸可不就好了。
身侧司命亦是如此说,二位当真是好友人。
若是换作平时,天帝或许会看在难得一聚的大宴上从轻发落,可偏偏今日不巧碰上了他老人家生气的时候,自然该找个出气包好好发泄一番否则天帝威严何在。
然则,成美缘君、司命鬼君自知不妙。
“成美啊,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何职务?”
“回陛下,小仙自不敢相忘,小仙之职乃掌管世间姻缘。”说白了就是月老不知哪儿得罪天帝被开除了,然后当时作为小萌新的筑子遥就迷迷糊糊接下了这个职位,即便事后发现这与做个散仙没什么两样,也不敢再去天帝面前寻求新职。
“仙历可有多少年头了?”
“回陛下,已是七百载。”筑子遥一字一句回答得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错惹恼了上头那位,可不知问这些有何用意,反正不会好到哪里去。
“哦,是吗?没想到都过去七百年了,试问缘君自认对天庭有何功酬?”
“小仙无能,全听陛下责罚。”筑子遥低眉,要说功酬,无非就是些可有可无的零碎小事罢了,实在无可挂齿,平日里也是清闲惯了。也是以此,天庭大多仙家都对他很是不满,筑子遥没有那什么去巴结人家的意思,时常对他也是各种挖苦刁难,好是交了些个还算靠谱的老友。
“成美缘君升仙七百载,对天庭却无丝毫功酬可言,妄为你这大好仙身,从前的事朕可既往不咎,但今日这事你必须给朕办好了,否则休怪朕与你理旧账,缘君可是接不接此事?”
既是天帝话已出口,哪里还给他选择的余地,要么接要么“死”,筑子遥是何等识趣之人,自当应下。
只不知是何任务,就这么惘然接下心头多少有些不安。
“好,今日大宴,朕不扰诸卿兴致,弥音、朔逃、成美、司命,你们四人随朕来,朕有话要与你们好生说说。”
除去此刻已经哭成泪人的弥音公主,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大概已是看到前路坎坷的景况。
待几人走后,宴席的气氛算是逐渐好转,恢复了寻常模样,不过这次讨论的话题中心无非就是那两个——
“你们猜天帝这次会怎么惩罚缘君、鬼君?”
“朔逃这人胆子可真大,竟敢抗旨,也不知公主怎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低阶神仙?”
寂逢坐到原本朔逃的位子上,与紫落近了些,轻扯他衣袖,谓然:“他们三人此番怕是不好过了。”
“天帝终究还是要为那事做个了解的,成美此去着实凶多吉少,只愿日后相见还能叙个旧。”
“不想已经过去三千年,是该结束了……不如我二人也去凑个热闹?”
“近日蛮荒那边怕是不消停,我等还是安分些的好。”紫落轻饮一口茶水,不慎撒漏了几滴到桌面上,神君素来冷静,已是好些年头没有如此浮躁了。
寂逢微微叹气:“紫落说的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你我着实不好插手。”
到头来,也唯有那一句“顺应天命”了罢。
而此刻的胆战心惊三人组正是被天帝带到了诛仙台前。
顾名思义,诛仙之台。天界犯了大错的神仙会推下诛仙台入六道轮回,从诛仙台落下的过程中,所有的修为、仙术、法力消失殆尽。无论道行高低,全都还与天道,从此世世生活在凡间。是以,被称为诛仙台。
筑子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跳诛仙台的一天,而原因竟是喝醉迟到了琼露宴后被天帝随便安上个“无功”的过错,说出去当真骇人。
可瞥眼身旁的朔逃,不过拒绝一桩婚事,就要如此对待,怕是比他还惨上个几分,至少堕仙之路上并非他一人,算是此生无憾了。反正,他做这神仙本就是个错误。
反观朔逃心境更是复杂万般,他自愿请命:“陛下,一切皆因小仙而起,求陛下莫要连累了旁人,这诛仙台……小仙一人下去便好,陛下慈悲,望放过二位仙君。” 仙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