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白泠儿,自从上次在洛水河畔被南宫御的符咒吓跑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包括之前待在魔族的那段时间也全然未碰见乃至没有一人提及。
筑子遥诧然,“白泠儿你可有见过她?”
然则一说此人,想到亦是害死慕晴夫君的凶手之一,她面色骤变,携有几分冷嘲热讽的意思,道:“白泠儿一直以来之所以可以这么嚣张跋扈,就是因为背后有难源相助。但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叫难源失去了耐心,没了这座靠山的白泠儿,自是怕仇家寻上门来,这些日子也不知藏在了何处。”
慕晴因她夫君之死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复仇。
筑子遥劝慰以失败告终,但绝不能再纵容她这般下去,无奈只得出手相向。
通过几招几式的过招,筑子遥倒是发现如今的慕晴已与昔日判若两人。这下可算是晓得为何古往今来都有这么多妖精不好好修行,而是采用那种“滋阴补阳”的歪门邪道了。
果真“化悲痛为力量”一句说得不错,不过放在慕晴身上却成了坏事。
不知是筑子遥与慕晴这一阵仗打出了太大的动静,还是慕晴近日太过招摇早已惹人注目,几位青丘长老现身将其治服。
几位长老正欲带走慕晴,筑子遥略一迟疑,问曰:“你们要如何处置她?”
其中一位白发长老站出来,对着筑子遥招呼道:“多谢仙君出手相助。此狐为一个凡人盗窃青丘灵珠,为祸人间,女娲娘娘盛怒,命我等速速寻回灵珠,至于这只不知好歹的红狐,青丘自会交与女娲娘娘。”
“不是的……”筑子遥启唇谓然,不待他为慕晴解释,青丘长老又道:“老夫知道仙君要说什么,可盗走灵珠的确实是此狐无错,至于之后为何会落到白泠儿手中以及她的恶行,我们无从所知,只知是有人利用灵珠所为。”
筑子遥语塞,白泠儿找不到,灵珠寻不回,长老为了保住青丘便毅然将一个慕晴推向了深渊,筑子遥看着慕晴的眼眸,却不见任何怨恨和恐惧,有的只是那抹叫人心疼的解脱。
天地世事,有因必果。既是慕晴因私心盗走灵珠,间接地伤害了天下无辜之人,便理由受其惩罚。
筑子遥不再解释,转身离去。
次日,佳丽苑的老鸨气势汹汹地来筑子遥这边寻人,愣是大闹了一场,筑子遥便以赎身为由将人打发走。
他闲来无事,不经意间路过临安遗址,不住进入,昔日富丽堂皇的古都,已是化作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脑海中划过,故人已去。
突然,司命出现在他面前,身影逐渐清晰,筑子遥淡然一笑:“是来与我告别的吗?”
然,只见对方面露憔悴,摇了摇头,伸手向筑子遥讨要多年前给他的那颗销魂散,司命道:“五年前,茶商因贩卖军火被抄家,含湘为生活所迫,入宫为妃。那夜,她飘然起舞,夹杂无数悲哀,卓费大限已至,气绝身亡,是以含湘被当作妖女关押。两年前,江余因被人检举为西晋余党而入牢,不下几日,唐雯便为其‘洗冤’,并表明爱意,江余自是求之不得,娶她为妻。卓云年轻气盛,朝政方面多有不周,引得诸位大臣为之不满,其中自当以老将唐垣为首,有起兵谋反之意。江余借机插入时局,算计唐垣,欲将之送上黄泉路。”
末,司命叹息一声:“我等回到天庭这些日子里,凡间已经过了十多年,发生了太多变故,如今仿佛又走到了三千年前朔逃与宋怡那一世的恩怨。”
“若再不出手除掉含湘,怕是弥音公主此劫难渡,你也知寂逢虽平常不怎靠谱,但在卜卦方面天庭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筑子遥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衣袖,销魂散着实还在,可他哪里拿得出手。
见状,司命压低喉咙,面容甚是凝重,“有一事,我以为该让成美知道……外人都传将军府的唐四小姐近年来身子羸弱,常染风寒。其实不然,所谓风寒,不过是昔日江余为她下的情蛊,如今蛊毒深入骨髓,若非我前些时候适时赶到,恐怕唐雯早已死于非命。”
“一个已经没落二十余载的小国,当真值得他耗尽一生投入其中么?”筑子遥着实不能够理解,世事变迁,愣是西晋再辉煌也已成历史,江余等人好不容易存活下来,又何必苦苦去守护这虚幻的帝国。
“或许,西晋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哪怕连他自己都不曾明了……呵,真是个傻子啊。”司命叹息摇头,嘴角却微微勾勒着一抹苦笑。
“司命,朔逃与我一样,也曾是凡胎肉体罢?”
司命凝视了筑子遥好一会儿,才用着掩饰般的语调,说道:“是啊,成美怎会突然这么问?”
“朔逃他……是如何成仙的?”
“朔逃在凡间功成名就,战死沙场,我曾在天帝面前提过几句,老狐狸认其为才,故得仙资。”
“原来如此。那,司命与朔逃之间可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情意?”筑子遥眸子一转,似有一道审视的光芒射出,挺了挺身板直视眼前之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赋予其身。
司命忙避开眼,贝齿微咬着下唇,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会……”
“咳咳,我等还是好生论论江余、唐雯二人罢。”司命窘得面脸通红,倘若筑子遥再度深问下去,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筑子遥并非胡搅蛮缠之人,司命既然不想说便定然有他的理由,他又何必苦苦逼问,他是明眼人,怎能看不出司命心意。
轻声叹息一口气,便由他附和道:“既然江余已经起了杀意,再任由他二人随心发展下去,唐雯之死是迟早的事,一切不过时间问题。是以,我以为我等不可再以旁观者的姿态袖手,是时候该插入其中。”
司命稍稍发呆,被筑子遥尖锐的目光拉回,直直点头喊答应。
将军府。
密室的四壁由麻石砌成,密不透风,油灯里的火苗泛着微弱的光亮,女子双眸禁闭,安详地躺在冰棺之上,仿佛睡美人永远不会醒来。
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窒息的浑厚声音,男子双手负在背后,面无表情,如鬼魅降临,走到女子面前。
掀开桌上的红布,皿具之中鲜血淋漓,蛊虫残余依稀可见,唯有一只毒蝎存活到最后,男子将之磨成药粉。
他盯着皿具微微一愣,终究还是选择了走到女子身旁,缓缓坐下,一勺一勺喂她吃下,口中呢喃:“一根棍一寸长,二厢情二滋长。三拍肩三笑喜,四手牵四眼连。天会老人不老,一见迷心跟到老。”
一根棍一寸长,二厢情二滋长。
三拍肩三笑喜,四手牵四眼连。
天会老人不老,一见迷心跟到老。
一见迷心……跟、到、老……
女子紧闭的美眸微微蠕动,面露痛苦,男子仿若不为所动,从容起身,横腰将之抱起,随之步伐离开,石门缓缓关上,唯有一副美人图不曾改变。
女子睁开眼,双目空洞,犹如死灰般望不见丝毫生气。
“娘子,我是谁?”江余低声询问。
“你是……我的……毕生挚爱……相公……奴家只爱你啊……只爱你……”唐雯倚入江余怀中,病态殃殃,口中却只会这一句。
逐渐地,她再次闭上了双眸。
江余常年练剑,手上早已长满褶子,微微抚摸过她的脸颊,便起身凝望那画中美人。
“求神女庇佑我西晋早日光复,如此……我方可安心带她皈依,正如她愿,粗茶淡饭又有何不可……”
“皇子,你已是我西晋仅剩的唯一一位皇子了,二十多年来的心血,如今都交到了您的手里。老臣知道皇子自幼背负重大,可这是您身为皇子的责任,皇子可万万不可像始祖帝那般贪恋美色而误了家国大事啊!”老管家不知从何而来,仿若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正训斥告诫小辈。
江余面色很是不好看,仿佛厌恶,不耐其烦道:“皇叔,你说的我都懂,儿女情长不过是我等光复西晋的棋子,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无须皇叔几次三番提醒。”
“那便最好,至于这女子,老臣想是留不得……”
“够了!”江余怒目之,眼神中暴露出无限红血丝,仿佛就要吃了人一般,“皇叔倘若无事便可出去了。”
江余为情所困,不知究竟是那缥缈的家国大义重要,还是眼前被他控制的美人更胜一筹,却不曾发现屋上看戏般的二人。
“看是他也并非那般绝情,既然如此,想必我等下手也会方便些。”筑子遥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
司命眸光黯淡,仿若苦笑一声,轻道:“可不是……”目光却直直盯着那副美人图,笑意无法遮掩,筑子遥顺着司命的视线望过去,细细一看,愣是吓了好半晌。 仙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