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绝念的脸色有瞬间的苍白，却没有再解释什么。
是苏童说：“你若不愿让赵解忧过来，我会杀了她。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更不要猜测我的心。偶尔它会心软，但大多时候它是冷硬的。”
他听出苏童的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自我催眠，可他不敢去赌。
所以，他还是选择听从苏童的话。
现在，他有些明白了，苏童是故意的，想要让他和赵解忧反目成仇，失去所有的信任。
即便现在他说了，赵解忧恐怕也不会相信了。
*
赵解忧看他这副反应，只是冷笑一声。
他仍旧挡在面前，没有丝毫退让的意味。
白江树微微皱眉，他认为赵解忧说的足够清楚了，死缠烂打又算什么男人。
“解忧，原谅我，可以吗？”
赵解忧忽然唇角一弯，双眼微微合起，“位置互换一下，你会选择原谅吗？”忽而，语气变得决绝，“你做不到，凭什么我就要做到！”
穆绝念没吭声，直直站在原地，将他们的去路完完全全地挡住。
赵解忧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恶意与狠厉开口道：“穆绝念，我奉劝你让开。否则，我保证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不会想听。”
深深沉沉地看了一眼仍旧静止不动的穆绝念，赵解忧眸中似冰寒冷，“穆绝念，我反悔了。我会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赵解忧勾起唇角，像是火一般灼烈。
“你从十岁便开始在外求学，所以，你不知道你的父亲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当年新帝初立，赵丞相奉宋晟之命，彻查贪污受贿之劣行。你的父亲首当其冲，逝者已矣，贪污的金钱我便不详细告知。赵丞相将名单呈报宋晟，你的父亲居首位。宋晟初初登基，威信不足，便杀鸡儆猴，以示皇威。故，你的父亲罪至死，却不至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穆绝念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他的父亲在他心中是正直光明的存在，真相竟然这样的！
“赵丞相非但没有赞同宋晟的决定，反而三次为袁家求情。宋晟固执己见，甚至认为赵丞相是在挑战他的权威，震怒，命赵丞相休假半旬。袁家最终还是满门抄斩。至于你。”赵解忧冷漠地看着穆绝念眼中的愧疚震惊，继续说道，“你莫不是以为，宋晟不知晓你的存在吧？”
穆绝念沉默以对，宋晟心狠手辣，做事定然斩草除根。而他的存在并不是个秘密，他的师父太过出名，连带地让他曾经的名字——袁祥也广为人知。宋晟求贤若渴，又如何不会知晓？
“那你不妨猜猜，是谁救了你。”赵解忧的语气从始至终平静无波。
而穆绝念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丞相吗？”
“宋晟派了暗卫欲要悄无声息地除掉你，赵丞相用一个犯了死罪的囚犯代替你蒙混过关，这是他这辈子唯一做的后悔的事。”
穆绝念唇角流露出极浓烈的苦涩。怎么会不后悔呢？赵丞相救了他，他却要了赵丞相的命。
赵解忧却是再度勾唇，面无表情地往下说下去：“他并不后悔救你，只是代你而死的那个小孩是秋后问斩，而那时，是春季。他后悔让一个生命过早地凋零，即便他许了那个小孩厚重的补偿。别多想，他救你，只因为你姓袁。”
穆绝念不知该作何表情，此刻的他面上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眼眸深处是沉重的痛苦。
“这些事情，只要你去查，都能够查出来的。可惜的是，你信了苏童告诉你的‘真相’。如此，够了吗？”
穆绝念听出赵解忧话中隐含的意思，沉声道：“继续说，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呵！事到如今，你竟然相信我？岂不忧虑我所有言语都是谎言？”赵解忧反讽一句。
穆绝念只道：“解忧，我一直信你。”
赵解忧无声勾唇，想笑，却又想哭。
这个人，竟然说他信自己！
“你的相信，我敬谢不敏。”赵解忧自嘲一笑。
“赵丞相只是救了你一命，但并没有派人跟踪你。后来，你或许是别有用心地救了我。赵丞相自然查了你的底，从那刻起，我和赵丞相都清楚地知道你是谁。正因为知道你是谁，赵丞相才会极力地举荐、培养你。”这是源于赵丞相对袁家的同情和愧疚，即便知道他有可能居心叵测。
“原来，如此。”穆绝念往后退了半步，喃喃自语。
赵解忧只是极轻地笑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解忧，对不起。”
“这句话，你不该对我说。”
赵解忧没再看他，从他身边毫无留恋地走过，渐行渐远。
“解忧。”他对着赵解忧的背影唤道。
赵解忧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对我，也是愧疚吗？”
赵解忧无声地勾唇，穆绝念自然看不见。
他只听到赵解忧低沉的声音说：“重要吗？总好过，你的精心谋划。至少，我们是真心的。”
*
敬言看到赵解忧脸上是一贯的冷静，而眼中却是茫然，心中蓦然一痛，上前低声道：“小姐，您现在要不要看一眼棺材？”
赵解忧的眼眶在刹那间变红，轻轻点了点头，说出的话几不可闻，“他，早就，准备好了。”
苏恒是用母亲最爱的檀木做的棺材，不大不长，是方形。
赵解忧冷静地打开棺材盖，看到其中放着成一对的骨灰盒。她知道，其中一个是她母亲的，而另一个是她父亲为他自己准备的。
崭新的一个，应该是她将娘亲骨灰盒交给他后，他特意按着样式做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甚至连大小都一样。
棺材很小，放进两个骨灰盒，就被完全填满了。两个骨灰盒紧紧挨着，就像他们两个紧紧靠着对方。
“生则同床，死则同穴。”赵解忧呢喃般说道，瞬间泪如雨下。
“你什么都安排好了，要我这个女儿还有什么用！”赵解忧靠在小小的棺材上发泄着自己的悲痛。
她最亲近的人，将会躺在这里，永不问世事，只有彼此。 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