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隐没与人群中,并未有太多的动作。
很快,前面人群涌动,人们很自觉地分散到两旁,从中间走出来一抹身影。
沈斯年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就算是笑,那也是抿着嘴唇笑的,眼神带着些许疲惫,像是昨晚上没有睡好,加上憔悴的脸色,愈发显得有些清瘦起来。
不过顾锦安还是看出来了,他修理了一次头发,短发的末梢夹着金色的光,内敛而不张扬,是他这个人的特点。
她在人群的后面,而沈斯年在人群的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顾锦安发现,自己原来是这般的不起眼。
不过,她看到了他,这一个月以来,无数次想要见到的他。
却没有勇气上前说上一句质问的话,哪怕是随意的,她都没有胆量,反倒是更加的软弱。
顾锦安嘴角掠起一抹哭笑,她什么时候这般犹豫不决了?
沈之恒看着顾锦安挺直的背影,见她的目光跟随着面前男人。
她不曾回头看看,其实她也被人注视着。
“儿子来晚了。”
沈斯年走到大夫人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大夫人自然是很疼爱眼前的小儿子,见到了自然欢喜。
“来来来,快坐下。”
顾锦安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模样,沈斯年一直抿着唇瓣,看起来像是有心事一般。
忽然他的目光看过来,大夫人也看过来,指着自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而沈斯年的目光只是看着,并未参杂着任何多余的感情。
真是冷酷啊。
觉得这里人好多,声音是真的很聒噪,转身的片刻便看到沈之恒就在自己身后,她走过去,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之恒,怎么了?”
“锦安是怎么了?”沈之恒往前走了两步,紧紧贴在她的跟前,“你在难过什么呢?”
“今天是奶奶的寿辰,我开心还来不及呢。”顾锦安朝着旁边稀少的笑道走着,“我去帮帮母亲。这么多东西,想来她忙不过来。”
沈之恒没有跟上前,等看不到顾锦安的身影,回过头在看到沈斯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他这个人。
“之恒。”
旁边响起了沈斯年的声音,沈之恒朝着右面看着。果然是他。
两人面面相觑,不同于以往的态度,全部紧绷着脸颊。
过了会顾锦安进了屋,帮着李年华招呼着客人,只有让自己不断忙活起来,才能不会让自己想的太多。
外面喧喧嚷嚷的,就连屋内的李年华也开始探着头往外看。
顾锦安离着窗边最近,外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人群几乎全部聚集,现在还在朝着里面挤着。
“这群小兔崽子不好好做活,光是顾着瞧热闹。”李年华指着顾锦安,“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锦安原本不知道怎么面对沈斯年才回到了屋内,现在又被李年华撵出去。
还未走到院子中央,就听见有人讲道:“貌似是租界刚搬过来的,叫什么秋元什么郎。”
“是秋元一郎吧”
“对对,日本人的名字四个字四个字的,听着就很别扭。”
日本人?
顾锦安狐疑着,便透过人群中的间隙,看到果真看到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还有三个女人,皆是跟在前面两个男人的身后。
“沈七爷,一郎不请自来,莫要怪罪。”
不同于秋元一郎站着,沈斯年一直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茶盏,轻轻吹拂着上面的茶末,似乎不将面前的人放在眼前。
沈斯年一向很尊重人,尤其是客人。
这是摆明了不理会他们。
“我沈某人就算怪罪,秋元先生不也过来了么。”
秋元一郎身后的人铁青着脸上前,语气很是凶悍,用不太娴熟的中国话讲道:“我家先生是受李厅长特邀来苏州,你这样态度,很不好。”
李厅长又是谁,可不就是现在警察局管事的,说是管事的,其实如同走狗差不多。
就连街上的小孩都知道李厅长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叔皮笑肉不笑,语气不快不慢,“秋元先生既然说是李厅长所邀,那理应去找李厅长才对,而不是来我沈府。”
那人脸上肌肉颤动,还想要说话,被秋元一郎给拦住,上前一步,对着沈斯年点头道:“中国有句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而来,不亦说乎。秋元一郎想要与沈七爷结交个朋友,这是送给老夫人的贺礼。”
沈斯年冷哼一声。
将手中茶盏放在桌子上,稍加思索,这人来之前显然做了很多准备,不仅说的话标准,更是知道孔子的这句古话。
可那又怎么样,沈斯年看不惯他,那就是看不惯,他对谁都好,对在自己国家土地上任意妄为的野蛮人,是由不得一点退步的。
见秋元一郎举着手中的礼品,他站起身子,负手而立,眼神坚定不已。
秋元一郎以为这是接受他了,便将手中的礼品放在桌子上,谁料还未放下,就被沈斯年用手拦住。
“且慢!”
“七爷这是……”
沈斯年勾起唇角,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秋元先生这个朋友,沈某人若是交了,那是对沈家列祖列宗的不尊重,中国还有句古话,叫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若秋元先生不明白,可回去查看一下意思,请回吧。”
言简意赅,他会说着官场上面的那一些话,也会毫不显露出自己的情绪。
现在,面对这个日本人,他是真的在生气。
语气重中之重,连她一个女人都能感受出来,何况在场的男人呢?
周叔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对着秋元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不要欺人太甚!”
秋元稳住身后的人,他自己倒是沉得住气,还对着沈斯年弯腰,语气简短,“打扰了。”
段红梅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许抿,“喂,到你了。”
许抿自然是知道的,默默的从人群中走开。
“要我说,就知道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真是让人生气,先生如此尊重他,而他又怎么对先生的。”
秋元一郎用日语喝道:“闭嘴!”
身后那人便不敢在大声言语,回过头朝着身后的沈府深深的瞪了一眼,暗暗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放在心底,眼底深处带着深深的怨愤。
倒是秋元一郎,虽说被人给撵了出来,但他了解过,这个沈七爷,不是那么好接触,倘若要他与自己合作,还得下一番功夫。
许抿刚要从一侧出来,发现有个人是从沈府快速的跑出来,还不忘看着身后,像是要被人发现一般。
“秋元先生请留步!”
许抿在一侧,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他还特意带上一顶礼帽,故意压低了帽檐。
“哼,虚伪的中国人!”
秋元先生看了他一眼,这才敛着眉眼去看着身后追上来的沈宪之,笑的很平易近人,“请问你是……”
沈宪之忙拱手介绍自己,“在下是沈宪之,是这沈府的四少爷。”
“原来是沈四少爷,刚才没顾上说话,真是失礼。”
刚才没说话,那是根本没有看到面前这位,看这人说话一团和气,还有些傻里傻气,身体偏瘦,即使用再多的香薰,也能够闻到一股大烟的味道。
心中已经明了,想着此人虽比不上沈斯年,却是可利用的。
这么一想,刚才吃瘪的阴霾立刻散去,换上一副笑脸。
沈宪之打着心里的如意算盘,自然没有将秋元一郎转化的那副脸孔放在心里,“家叔才是无礼,竟然这般对待秋元先生,改日,我请秋元先生吃顿便饭,也算是沈家弥补先生,给先生配个不是。”
秋元一郎这么一听,这个沈宪之倒是很有意思的很啊,在这之前,沈斯年拼命的维护沈家的颜面,被他三言两语直接给回绝了过去。
“哪里的话,但凡沈先生拟好时日,一郎自当前去。”
“那如何找到先生呢?”
秋元一郎看了看身后的人,见他从自己怀里拿出半折起来的纸,随后拿出笔便在上面写好了地址和电话号码。
并双手奉上。
“沈先生,到时候你摇上面的电话即可。”
沈宪之心花怒放的接过来,并目送他们等人离去,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回到了沈家。
而且许抿看了眼沈宪之背影,随后跟上秋元一郎的身影。
几个人混入了小巷子,许抿也跟上去。
谁料还未走进去,就被远藤由贵直接反转着手臂扭到身后,将他压在地上。
许抿自然料到会这样,用脚一扫,远藤由贵直接倒在地上,等他反应过来,许抿直接欺身而上。
他勾着唇瓣,舔了舔干涸的唇角,从来还没人能让他吃这么大的瘪,原本就对日本人有敌意,现在又怎会松手?
远藤由贵瞪着猩红的眼睛,想要去够许抿的头,奈何被他压在身下,反倒怎么都够不到。
“这位先生,我们素未相识,为何要跟着我们?”
还将他的下属压在身下,他虽说在笑,面子上却过不去。
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秋元先生,我来是替我大哥请先生小叙一下。”
请人?
哪有这么请的!
秋元一郎眯了眯眼睛,知道面前男人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掉的,伸手还是如此敏捷,最为关键的是还知道他的名字,想来蓄谋已久,暗中的那个人也是等他等了好久了吧。
“如此,秋元愿意随先生前往。”
许抿松开了手,吊儿郎当的从兜里拿出一根烟出来,同样眯了眯眼睛。
他在前面带路,远藤由贵从怀里拿出一把枪,此刻许抿抿着唇瓣回头,抬起脚踢向他的手腕,枪被迫扔到半空中,他伸出左手,枪已经在手。
“真是好枪啊。”许抿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便直接仍在远藤由贵的怀里,“先生可得看好了,走了火伤到了人那就不好说了。”
现在他们更不敢有更多的动作,随着他一同消失在巷子口。
顾锦安回到屋的时候,李年华瞪了她一眼。
“让你去大厅事情,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锦安深知面前的女人不喜欢自己,索性也不与她计较,低头接过托盘,柔声道:“外面来了个日本人。”
“日本人?”李年华忍不住拔高了声调。随又看着顾锦安又问了句,“可是来找七爷的?”
“嗯。”她将旁边的水果放在托盘上,头也不抬,“不过被七爷撵了出去。”
“这日本人听说很有钱呐,不够七爷为什么将他撵出去啊。”韩素音说这句话的时候吗,带着有些无奈和惋惜。
“恩,撵的好,沈家并不缺他们生意,最好与他们素不往来。”
李年华虽说瞧不上顾锦安,可她的思想比韩素音要高一层。
她这一说完,韩素音也不敢接着往下说下去。
旁人巴不得与日本人共事,挣更多的钱,顾锦安对李年华印象好了那么一些。
“好了,去将你手上的水果端到七爷那里,也顺便招待一下外面的客人,别成天到晚的不吭声,要学着叫人。”
李年华虽说不喜欢面前的顾锦安,可大夫人对待顾锦安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的,旁人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很喜欢这个孙媳妇。
顾锦安一听这话,手上的活一停,闷声肚子和旁边的小桃道:“去给七爷送过去吧。”
“嘿,我让你去送,你倒是好,直接让小桃去,怎么就这样懒!”
韩素音在旁边忍不住打趣,“锦安这是在逃避什么?”
李年华支着耳朵一听,似乎听出了猫腻出来,却步甘心这么揭穿顾锦安,明面上她是自己儿媳妇,哪有帮着外人欺负的道理。
“还不是在逃避你家宪之,到现在我家锦安看到宪之就像老鼠见猫似的,吓得溜溜儿的。”
韩素音白了脸,忍不住回击,“那是宪之喝醉了酒。”
“哟,这话说得我咋这么不爱听了呢,人都说酒品见人品,宪之酒品这般差,那将来可得了?”
“你……”
韩素音气的扭过身子,不与她交谈。
李年华见顾锦安端着托盘出去,胸口的那股怨气直接没影了,这个儿媳妇太过没脾气,与她倒是互补,她们之间也压根都生气,每当李年华气哄哄的时候,人家顾锦安就是低着头一脸无畜的看着你,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对之恒也十足的周到。
只可惜……单单身份这一条,她就忍受不来。
在外面虽说人前风光,背地里说她什么,李年华心里都是有底的。这些日子她都忍了过来。
可她绝不会忍一辈子!
这么想着,原本心中动摇,又直接给打翻,反倒是愈加坚定要将顾锦安送出去。
顾锦安端着托盘里的水果,外面人络绎不绝,见了她,认识的会喊一声三少奶奶,不认识的见她衣着绸缎,举止优雅大方,就算是手中拿了个托盘,那也是掩盖不了的气质,也会点头致敬。
她生的就很好看,皮肤嫩的像刚煮熟剥开壳的鸡蛋,滑滑的,白白的,让人好想捏一把。
走到沈斯年旁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沈斯年像并未看到她一般,还在与对面的人讲着话,声音十足的好听,充满着磁性,像六姑房间里的留声机,在耳畔徘徊,经久未散。
旁边的人都注意到了自己,沈斯年也注意了她。
抬头对着她点头致谢,从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已经这么生疏了么?
顾锦安不禁心生困惑,几分失望涌于表面。
只不过驻足站了会便离开。
沈斯年眼风扫到她转身的瞬间,拿着杯子的手也握紧了几分。
若是没人察觉,也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微妙的小动作。
顾锦安现在想要到李年华的房间里,正好被六姑半路拦了下来,“锦安,忙完了吗?”
她定眼一瞧,在看到沈盼盼,一扫内心的悲伤,“六姑,我只是在给母亲打下手,也谈不上忙不忙。”
“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阁楼。”
在这个节骨眼上,顾锦安并未多说,跟在她后面,到了阁楼里。
“随我去三楼!”
三楼?
之前顾锦安不是没有来过,三楼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却很隐蔽,她以为六姑一直都是在三楼生活,可却不是这样的。
脚踩在台阶上面,清脆的动作,因为是白日,可还是关着窗,密不透风,倒是在掩盖着什么。
将她领上去的时候,屋子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桌子上的一盏灯在发着暗暗的光,将四周的一切勉强照亮。
“子怡,我带锦安过来了,有什么话咱们今天也说明白。”沈盼盼压低了嗓音,似乎怕声音再大一些,那个被称为子怡的人会跑掉一般。
温子怡从窗边站着,顾锦安脑海里涌出来沈斯年曾经也是这样站在窗边,等她过去。
她转过身来,顾锦安有些讶然。
和自己有四分相似。
不过身上多出来的那份清新淡雅的气质,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和时间的累积,顾锦安可以这样说,她比不上眼前人有风韵。
美人在骨不在皮,温子怡完全是颠覆了这句话,她既长得漂亮,又有风韵,女人都会眼前一亮,移不开眼睛,更别说血气方刚的男人了。
从见了她第一眼,顾锦安心里有一杆秤,悄悄的对比着,可怎么对比,她不得不承认,是不如眼前这个女人的。
她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猜出来七七八八。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别人都说她已经死了,但是她却在自己眼前,并且还活着好好的。
除非,她一直生活在六姑这里,用有着疯病的六姑做耳目。
所以,这么些年以来,她都是在沈家的对吗?
“锦安姑娘,你好,我是温子怡。”
面前的女人笑容很亲近,也很容易让人亲近。
顾锦安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都别站着啊,快坐下说。”
沈盼盼拉扯着两人的身影,让她们纷纷坐在桌子旁边。
温子怡贴心的给顾锦安倒上一杯茶水,并不知道顾锦安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都是在打着哆嗦。
仿若要开始知道了真相,她有些害怕,想要逃避。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想知道的时候,越是要弄明白,偏偏就在明白的这一刻,惶恐不安。
“我是沈斯年的前妻,世人都说我死了。”她眼睛弯弯的,和顾锦安笑起来很相似,“可是我没有死。”
“恩!”
许久,顾锦安直接用一个字回答,她没有想好怎么面对。
“是斯年让这么做的,大娘原本就不喜欢子怡,加上当时子怡受过伤,是给斯年挡子弹,这才想着将她保护起来。”
沈盼盼见温子怡不好说出话来,这才便结果话题,索性说了出来。
总归,温子怡是不想伤害顾锦安。
而一次性说出来,无非就是快刀斩乱麻,双方都不在提着心。
“大娘到现在都认为子怡已经死了,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这不是斯年搬出来,又叨扰了我这些年,是该随着他一起搬出去。”
听着这一切,顾锦安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起来,沈斯年真的好爱面前的女人。
那她呢,她算什么?
就连六姑现在都像着眼前谪仙一般的可人说话,谁来替她说话?
现在说着沈斯年爱着温子怡死去活来的,有没有想过顾锦安的心情,她也很心痛。
不止沈斯年没有一句话说,所有知情的人都没有说。
在晕黄的灯光下,她终于抬起头,一双眼睛乌黑发亮,与她们想象的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反倒是反问温子怡,“那你知不知道,也就是你口中的男人,他曾与我在一起?”
温子怡眼睛闪乎一下,声音柔的似乎能够滴出水来,“我很抱歉,斯年把你当成我。”
顾锦安哆嗦了下嘴角。
替代品,又是替代品。
她之前以为自己是死人的替代品,现在又是活人的。
“锦安,你别伤心,斯年当初觉得你没有地方去,这才擅自做主张……”
“我是没有地方去。”顾锦安眸中越发的清亮起来,咬字一清二白,“可我宁愿那会我死在外面,也不想被人任意玩弄。”
“怎么会玩弄呢?”沈盼盼依旧是耐心劝导,心中很多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顾锦安给打断。
“六姑,你最爱的人亲自利用了你,又将你给无情的推开,你是什么感受?”顾锦安没有着急,反倒是安静下来,鼻子里带着哭腔,眸中却一丝一毫的泪水都没有,“世上没有感同身受的事情,你也不必可怜我,安慰我。”
她还有尊严!
沈盼盼脸上的一丝笑意也被扯平,她扭过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没让自己险些失控!
温子怡看到这种场面,自然是知道沈盼盼过去,也知道她现在心情一点差到了极点。
她绕过桌子旁边,坐在顾锦安的旁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道:“你不要恨他好吗?”
顾锦安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冷笑着,“那是自然,不相干的人,我也没有必要去恨。”
即使他利用了自己。
可让她去祝福他们,这一点顾锦安难以做的到。
“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会幸福的,相信我。”
温子怡对着她笑着,也替她温柔的擦去眼角的泪水,“顾小姐,斯年做错了事情,对你带来了伤害,我真的很抱歉,可他现在已经做出来了让步,听他说之恒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知道顾小姐想法了,你若是想留下来,那也是可以的,只怕是三嫂那面有的说了。”
她思索了一下,“你若还是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想要出府,我这里有条路子,就是不知道顾小姐选择什么了。”
出国很简单,也是逃避这里最好的办法,沈斯年没有办法说服顾锦安,他知道自己在这里,顾锦安就一定会在,会跟随着他。
现在让顾锦安二选一,也就是看她自己想法了。
沈斯年之前用自己手中能力去保护顾锦安,却还是疏忽了,许家的势力蠢蠢欲动,暗中做了多少偷鸡摸狗的事情,沈斯年比谁都要清楚。
那时候他坚信一切都会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想让顾锦安吃留洋的苦,没有亲人,孤零零的在国外,他心疼。
送到国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没有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又会担心。
他与顾锦安之间的事情就算是传出去,他也不怕。
这件事情中,最大的受害者是之恒,其次就是顾锦安。
沈斯年头一次发现,自己处理事情是这么一团糟。
“你说的法子,以后还能见到他吗?”顾锦安被眼前人的声音打动着,恍惚的问道。
温子怡笑着摇摇头,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你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不过那是个安全的地方,你会比现在沈家过的幸福。”
沈盼盼盯着顾锦安的侧脸,是那样坚定,其实用不着温子怡这般蛊惑,她就知道顾锦安内心的想法。
这丫头和她一样,是一根筋,她是铁了心的。
“我往后住的地方你也是知道的,你若是想通了,可以过来给我传个信儿。”
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即便如此,她对面前的女人丝毫没有敌意,却还感觉到有什么在牵扯着她们二人。
即便是如此,她也无法原谅沈斯年。
从阁楼里出来的时候,明明外面是艳阳高照,偏偏感觉到一阵寒冷。
透入骨髓般的冷意。
出门左拐,逐渐有了人气,便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沈斯年和沈之恒,两个人面对着面,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不想给自己添堵,更不想让自己的期望变成失望。
好在没一会,沈斯年便离开了,沈之恒看到了她,朝着她走过来,“锦安,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顾锦安抬头,解释道:“就是陪着六姑说了会话,没什么。”
沈之恒也就相信了她,挽着她的手就去了大夫人的房间里,陪着老人家说着话。
“你这个猴孩子,居然娶了锦安这么乖巧的,便宜你了。”
沈之恒笑着,想要趴在大夫人腿上撒娇,却突然想到顾锦安不喜欢,太过孩子气,只能将将弯着腰,给大夫人捶背,“对亏了小叔,奶奶小叔对我可好了。”
“这孩子,又说傻话了不是,你小叔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这倒也是。”
沈之恒眼睛笑弯了,“孙儿可想奶奶了,奶奶在寺庙里可想孙儿?”
“那是自然的,你啊,什么给奶奶添个曾孙,奶奶这辈子就知足了。”大夫人显然很喜欢沈之恒,自然是宠溺的不像话。
“这得问锦安吧。”旁边的不知是谁插了话,惹的一屋子人欢声笑语。
唯独坐在椅子上的顾斯年没有言语,余光扫着顾锦安的面无表情的脸,却看到她走神的一张面容。
“锦安?”
顾锦安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像是小鹿乱撞,怎么看都好看。
“奶奶叫你呢。”
她往前挪了一下身子,像是受惊的小鸟,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
“奶奶,你叫我?”
“这傻孩子……”
说罢大夫人和一些人又笑出声音来。
顾锦安睁着迷茫的眼睛去看着身后的沈之恒,知道沈之恒覆在她耳畔说了那些话,她的脸快速飞上两抹红晕,一直红到了耳根。
而后大家又闹了一番,锦安又让李年华下去整理一些东西,大家这才走的走,散的散。
大夫人身子也乏得很,被人扶到了房间里。
沈之恒也脚底抹油般的朝着自己院落走去,别人看到了,也只是笑笑,说这小两口感情可真是好。
沈斯年将车子开到后门,又是夜晚,四周的人被周叔打发下去,沈盼盼这才带着温子怡出来。
见温子怡上了车,心才放下了一截。
“六姐,我日后在家机会渺茫,多照顾……”
“我明白,赶紧走吧。”
沈盼盼对着车内的温子怡挥着手,内心的酸涩涌起,眼胀的发痛。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见道温子怡了吧。
只要他好,沈盼盼做了这些,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斯年亲自开着车,知道车子消失不见,沈盼盼这才回到了阁楼。
可今晚注定是不平的,也就在沈斯年刚到自己的新府邸,周叔忙让人开车来传话。
顾锦安,不见了! 他在浮世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