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安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地上倒去。
周围的笑声和哄闹声彼此起伏,只有小桃的声音在她耳畔不断的放大再放大。
“小心——”
她余光瞄到身后的假山,后面是一些尖锐的石头,这么倒下去,指不定脑袋被戳了个大窟窿。
手疾眼快的侧了一下身子,将一些尖锐的东西躲了过去,不料,在关键的时候,因为惯性原因,身子直挺挺撞上去。
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像是有人在抓着她的肚子,用剪刀剪的七零八碎的。
脸色顿时煞白了起来。
“三嫂这么不经撞,以后小心驶得万年船,别撞坏了自个儿的身体。”
沈宪之勾起讥笑,俯身看着面前躺在地上的女人。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撩起她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露出她惨白的面容,忍不住嬉笑,“哟,看来这下子撞的可不轻啊,瞧瞧,脸色这么苍白。”
旁边的另一个男人,眼睛一个劲的朝着顾锦安摔破的丝袜上飞。
那娇嫩嫩的皮肤,像是刚剥壳的鸡蛋,尤其身上的体香,幽幽的能闻到些许,更让人觉得心神不宁,他带着几分刺激性的咽了咽口水,“真是,想必三少每日都花前月下,醉仙梦死吧。”
另一个人也随即符合,“真是可惜了了。”
顾锦安根本顾不上面前的这几个人,肚子疼的让她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小桃将顾锦安抱在怀里,心疼的不得了,手一直帮她擦着额角上的汗水,流下来的却更多。
眼角朝着顾锦安衣服上瞄了一眼,原本月牙白色的衣服直接成了暗红色。
甚至,这衣服上的血迹,竟然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啊——”
小桃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巴,紧紧咬住。
沈宪之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用命令的语气讲道:“不就是摔了一跤,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而后,他对上顾锦安投过来的阴狠目光,竟然觉得后脊背一颤。
这个女人神气什么,现在要什么都没有,柔柔弱弱的摔一跤就摔成了这幅样子。
他鄙夷的板正她精致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我就是故意推你的,怎样,当初你将我拉下马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今天吗?”
他恨不得将面前的女人千刀万剐,他原本所建立的一点根基,全部被眼前的女人推翻,到现在刚刚缓过劲儿。
“你……你就是……该死……”
顾锦安忍着疼痛,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勉强动了动身子,流出来的东西更多,更快的将身上的衣服晕染。
“哼,不自量力!”
他将顾锦安的下巴狠狠甩开,随后便站起身子。
趁着这个间隙,后面的两个男人将顾锦安现在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身下的血迹。
一片狼藉!
“宪……宪之!”
沈宪之微侧头,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怎么,你和她学会结巴了?”
另一个胆子稍微有些大的上前拉着沈宪之的手臂,指着顾锦安身下说道:“宪之,你看,这个女人该不是……”
怀孕了,三个字,他怎么都没有办法从口中说出来,脊背上冷飕飕一片,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沈宪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倒是真的有……
脸上神色逐渐凝固起来,脊背一寒,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脚步往后踉跄几步,幸亏被人扶着,险些被后面的石头给绊倒。
“锦安?”
从花园旁边的走过来一抹灰色身影,三步并两步,直接来到顾锦安面前。
脸上闪过一片担忧,在看到顾锦安身下的血,眸底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沈之恒愤愤的朝着旁边的沈之恒望过去,潋滟的眸子里逐渐变得猩红一片。
“又是你!”
“是她,是她自己摔倒的,关我什么事情。”
沈宪之似乎有些紧张,在看到面前这幅样子,实际上这也是自己没有想过的。
他不过是想推面前人的一把,谁知道她会流血,这么娇柔!
迎上面前沈之恒犀利的眸子,竟然心会一颤。他怕沈之恒不相信,便将身后的两个人拽在前面,“不信你问他们,他们也是知道的!”
一个人张狂惯了,在看到面前沈之恒的时候,早就听说这位三少打小就生病,气势自然是比谁都要弱的。
说句难听的,他表面上是沈家的三少爷,背后里人家谁也拿他不是。
“对啊,是她自己摔倒的,不是宪之兄,自己的媳妇不管好,还来责怪别人,这难道是就是沈家三少爷处理事情的一贯手法吗?”
另一个人也前来,跟着他说了好几句话,“就是,也不看好现在是怎样的情况,是哥哥也不是这样做的啊。”
小桃早就泪流满面,不敢抬头,只能低声喊着顾锦安。
面前的人没有任何回应,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
沈之恒听见他们说话,并未抬起头,伸手摸着顾锦安的额头,一片濡湿。
他心里一揪一揪的疼,没有任何的感知,眼前的女人仿若是自己的一切。
将顾锦安的身子抱起来,没有去看沈宪之一眼。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样算了!
顾锦安受伤的事情惊动了整个沈府,幸好吴念仁在,帮了不少忙。
他将听诊器从自己的耳边摘下来,神色有些凝重,“三少奶奶怀孕了。”
李年华眉头一挑,抿了抿唇瓣,倒是没有怎么说话。
“她怎么样!”
沈之恒一直关注的是面前的女人,而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实话,情况不容乐观,三少奶奶身体一向不怎么好,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现在……”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沈之恒抬起猩红的眸子,去看面前的人单单是一眼,便能够看的出来,面前的沈之恒,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
李年华忙上前做个中间人,“之恒,瞧瞧是怎么说话呢,吴医生也是为着锦安好,况且现在她不还是没有事情么。”
沈之恒忙不迭的回过去,“难不成要等出了事情?”
“哎呀,母亲不是这个意思。”
李年华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沈之恒,像是个陌生人一般,渗透着蚀骨的冷血。
眼神中的幽幽寒光,比冷冬里的冰还要冰上三分。
“念仁!”
吴念仁就在旁边,听见沈之恒喊他的名字,身子微微欠了身子。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仿若是感觉到内心的想法。
他与沈之恒一向是没有任何秘密,两人都将对方奉为知己,就像是现在这样,不用说话,单单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了对方内心处的想法。
沈之恒褐色的眸子里的寒光,像一幅波光粼粼的山水画,浓的像是化不开的墨水,一般人是不知道真实的他。
吴念仁盯着床榻上,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眉头的顾锦安,随后像是已下定决心一般,将满屋子的人,包括沈之恒在内,全被赶了出去。
身边留着助手,全然是经常的搭档。
他看了看床榻上微微要睁开眼睛的顾锦安,对着女助手讲道:“麻醉!”
“救,救……我的孩子。”
这是她与沈斯年的第一个孩子,她不想失去。
小手拉着吴念仁的衣角,紧紧皱着眉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助手将麻醉药打进自己的体内。
“救救他……”
顾锦安依旧是锲而不舍,刚才的一些话,她不是没有听见。
没想到自己会怀孕,也从未想过会怀上。
他才刚刚一个月,那么小,离着这个世界还很遥远,竟然没有看见这个世上一眼,她舍不得!
“顾小姐,我会尽力的!”
听到这句话,顾锦安几乎直起整个半身,头发散落下来,全部倾斜在脑后,她依旧是紧紧咬牙,“一定要……”
吴念仁扶着她的身子,将她放平后,发现顾锦安一斤昏迷过去。
“吴医生!”
吴念仁眼波流转,嘴角上一抹笑意依旧是不容察觉,他眼睛里的亮光越来越清晰。
“孩子保不住了,需要进行紧急措施!”
女助理仔细想了想这句话,又看着床榻躺着的顾锦安,她身上的血是止住了,后面需要好好调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惊了一下,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既然他说是保不住,那就是保不住,肯定不会误诊!
“是!”
屋子里的外面,几个人各怀着心思,李年华不断用手帕擦拭着脸颊上的汗水,现在看起来,万一孩子保住了,生下了男孩,顾锦安的位置岂不是保住了?
李年华不喜欢她!
除了她的身份,看着她的这个人都是厌恶的。
顾锦安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还要经手韩素音的嘲讽,种种一切,都是屋子里的顾锦安的错。
最好母子两个都去死。
这样也轻松了,之恒的病情算是控制住了,到时候等完全好起来,娶个门当户对的也未尝不可。
沈之恒的唇瓣紧紧抿成一道线,小桃就站在他的身后,不停的抽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咬你有何用!”
李年华用手指戳了一下小桃的额头,不断的职责,“要不是你没看得住少奶奶,怎么会到了四少爷的院子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
小桃忙跪下来,一面用手背抹着脸颊,一面解释道:“是四少爷抓住了明月,少奶奶这才去找人评理。”
“明月?哪个明月”
“是少奶奶带进沈府的丫鬟,四少爷见人长得水灵,便直接拦住恶劣,奴婢被他踹了一脚,没有别的法子,这才找到了三少奶奶。”
一听这件事情与韩素音那方有关系,李年华的心里反倒是舒畅了不少。
“后来呢?”
李年华特别想要知道后续,之前在屋子里面,顾锦安还在昏迷中,她不好意思问起,现在知道了,反倒是充满了好奇心,甚至已经想到面对韩素音的时候,该要如何职责她一顿!
“后来,四少爷故意推了三少奶奶一把,还说,还说……”
李年华正听到紧张的关键时候,被小桃这么一打断,心里很是不爽,急急忙忙的拽着小丫鬟的衣领,“还说什么啊。”
“还说让三少奶奶过去陪酒。”
这话一出,沈之恒的眸子又沉了沉。
李年华直起腰身,眼珠一转,这个沈宪之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之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我家宪之才不会这样做!”院子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听着倒是其他的人,声音中带着女人常惯的娇嗔,“小桃,不要妄自断言,知道在背后嚼主子舌根子是什么后果么?”
韩素音身后没有人,沈宪之没有跟上来。
小桃低下头,见过这样的场面,自然是知道在这个场面是不允许她说话的。
“下人的本分就是伺候好主子,在背后说主子的坏话,那可是大大的罪过,别说你的娘亲在老妇人面前做事,就可以随意为之,便将主子不放眼里了。”
“小桃不敢!”
被韩素音这么一说,小桃下的浑身颤抖起来,头看着地面,不敢再要抬起。
韩素音很是受用,用手帕擦拭了嘴角,“这才乖。”
李年华看着她,小桃他们怕这位主子,李年华可不怕,直接冷飕飕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三少奶奶么,听说啊,流了不少血呢。”
韩素音一面说着眼风一面朝着屋子里飘。
现在顾锦安怀上了,幸好闹了这么一出,希望孩子快些落掉,这样,她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总之除掉孩子再说!
“是流血了那又则那样,又不是你自己的儿媳妇,这么关心做什么,难道说,你原本就是来看笑话的?”
韩素音轻声笑了一下,便看到沈之恒阴沉的脸,怎么都笑不出来,便回李年华的话,“怎么会呢,锦安那可是我们沈家第一位儿媳妇,现在身上又是我们的沈家的血脉,我这个做婶婶的就不能关心一下么?”
“收起你的假好心,你心里的打的算盘,我还不知道么?”
李年华最痛恨就是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就是来看笑话,心里却拿着自己多高贵似的。
“拿到我期望的不是姐姐所期望的?”韩素音太知道面前的女人又多讨厌顾锦安,那就是活生生的想要将她剔除沈家,永远不要见到她。
他们两个人现在心里想的是一样的,难道说她不是虚伪的么?
李年华怕被面前沈之恒听出来端倪,冷着脸,狠狠的朝着韩素音剜了一眼。
这一眼,目光毒辣,那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锦安是我的儿媳妇,肚子里的是我的孙儿,她有事情,我难道还开心不成,韩素音,以前只知道你落井下石了一些,没想到今个儿才认清你,竟然是这般毒辣的女子。”
“我……”韩素音想要辩解,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听见李年华继续讲道。
“怪不得你儿子心肠如此歹毒,难怪是这样,原来是随了你这个母亲啊。”
韩素音一张小脸,由红变成了白,最后,小脸气得小脸上竟然没有一丝血色。
沈之恒听见后面两个女人的吵闹,心里更加烦躁。
“说到我儿子什么事情了?”
“你儿子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
韩素音伶牙俐齿,也毫不犹豫的回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和计划么,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罢,她知道来到沈之恒的面前,斩钉截铁的讲道:“之恒,你母亲想要将锦安给送走,就在这两天。”
李年华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而且她只是心里想一想,并没有说有确切的计划。
韩素音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之恒的目光照在李年华的身上,看着她的目光没有带着丝毫的感情。
随后又悠悠的转过来,落在韩素音的身上,依旧是没有丝毫笑意。
“你……”
韩素音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沈之恒,在她心里,沈之恒一直都是没有任何的想法,很是单纯的一个人。
可面前的这个人,哪里是有一丝一毫单纯的模样?
眸子里的寒光,似乎能将人给生吞活剥了。
“锦安的事情,告诉沈宪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声音冷酷无情,尖锐刺耳。
韩素音竟然在片刻的时间里感觉到了恐慌,这种感觉,只有在沈斯年的身上才能感觉得到。
她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说几句话,可滑到了嘴边,又说不上来,只能看着沈之恒大步流星的走进屋内。
李年华看着韩素音一脸吃瘪的模样,心里倒是欢喜的很。
也只有到了现在,她的心情才顺畅一些。
就当韩素音还要反击的时候。
院子里的另外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吵架,成何体统!”
老夫人被人扶着走进来。
想来也是听见了消息,正在朝着这面赶过来。
离你那话倒是没有什么,韩素音也停住了口。眉梢的眼风飘忽不定,气势嚣张的很。
老妇人探着头往里面瞧了瞧,有些紧张的问了问旁边的离你那话,“怎么样了,孩子能够保住吗?”
李年华伸着手扶着老夫人的身体,让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面。
“不好说,吴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大人呢?”老夫人最挂心的还是顾锦安。
韩素音像是在找寻存在感一般,对着老夫人老老实实请了个安,直接回道:“大人想来是没有事情,至于孩子嘛,以后还可以再有!”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像是已经知道了后果,伤心的不能自己。
李年华暗戳戳的瞪了旁边的韩素音一眼,便安抚着老夫人的背,“医生都还没说什么呢,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母亲尽管放心,切不要多想。”
老夫人深知儿媳妇一颗孝敬的心。
这个李年华虽说有时候蛮不讲理,对待老夫人那可是极好的,很是孝顺,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懈怠。
看不惯顾锦安,也只是她的身世不好。
其实骨子里她还是很满意面前的这个儿媳妇。
听自己的话还不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反抗也没有,还有长得也端庄大气,只可惜,家世不好,说什么都是白费。
“希望孩子们都会没有事情,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不少了。”
一撘眼看到地上跪着一个人,仔细一瞧,还是小桃,便要亲自站起将她扶起来,被身后小桃的母亲阿玲给拦住了。
“哎哟,老夫人,您说您何必去扶一个丫头!”
“终归是你孩子啊。”
阿玲依旧是不去看地上的人一眼,“就是因为是我的孩子,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一视同仁,老夫人也不能包庇,免得被人说道处事不公平。”
阿玲婶在沈府可是出了名的,能将老夫人哄的服服帖帖,还能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出来。
“阿玲……”
“老夫人,这次啊,您就得听我的。”
跪在地上的小桃,身子颤了颤,紧紧咬住牙关,不肯让自己发出任何不适的声音。
老夫人很想进去看一眼,怕自己看着难受,在这里小坐了一会,被被人扶着出去。
阿玲路过小桃的时候,驻足说了句话,“这次就是让你好好涨涨记性,看看你能不能管得住自己的那张嘴!”
小桃不敢抬头,闷声回答一个是。
在沈府,要处处小心,这是娘亲教给自己的东西,错不了。
今日的事情,也要怪她多说话,才惹来了祸事。
韩素音见还未有消息,耐着心又瞪了半天时间,到最后身子乏了,也去回去休息去了。
不一会,屋子里被打开。
吴念仁一脸疲惫的走出来。
沈之恒很安静,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如此。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沈之恒便走进去去看了顾锦安。
顾锦安没丝毫的气色,脸色苍白,小手也几乎没有颜色。
他抓住顾锦安的手,帖在自己的脸颊上,闭着眼睛,喃喃道:“锦安,孩子可以以后再有,我现在只希望你好。”
像是听见了这句话,顾锦安的眼角缓缓滑下泪水,泪痕快速的干涸,脸颊上能够清楚的看到痕迹。
她一定不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是可以留下来的! 他在浮世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