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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梦晴呼吸一窒。

　　姚靖笑了笑，目光温泽泛着柔意，“皇后，一直以来你都懂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呆太久，过一些日子，我一定会将你接回去。”

　　玉梦晴信了。

　　她在冷宫等啊等。

　　冷宫那是什么地方，她虽然自寒门来，可是是独女，也从未做过什么粗活。

　　她忍着一切事情亲力亲为，病了只能叫医女简单看看，久而久之落下了不小的咳病。

　　在冷宫，她第一次杀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意图指染她的老太监，见她失势，想趁人之危。

　　所有的苦泪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都坚持着，因为他会回来接她。

　　姚靖亲征，三年，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将楚国击破，纳为封地，新皇后以污蔑前皇后的罪名被处斩，而她得以被接出冷宫。

　　太医亲自侯诊，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像是补偿她似的一次接一次的抬进她的寝宫。

　　姚靖握着她的手说，“辛苦你了，你受的委屈，我统统都补给你。”

　　玉梦晴摇了摇头，什么委屈都没有说，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她追着他的脚步，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有什么辛苦的呢？

　　何况一开始，她就是愿意的。

　　隆恩盛宠铺天而来，太医为她调养好了身子，半年后，她又有了身孕。

　　她以为她苦守了那么久，姚国安定下来的这几年，至少燕魏约定到之前，姚靖会待她好。

　　那时候宫里已经有了两个皇子，都是贵妃所出，一个良贵妃，将门出身，一个是德贵妃，寒门代表之一，如今主持内阁的重臣之女。

　　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玉梦晴也对这个孩子越来越期盼。

　　可是怀孕的第七个月，那天晚上姚靖来了凤仪宫，扶着她进了寝宫。

　　灯火通明，一如新婚之夜。

　　他说：“梦晴，朕重用寒门举子，本是有意从民间选拔人才，可是以内阁为首，可是他们却联合一气，反对朕的决定。”

　　姚靖想推新令，文武分官，祖上三代有二品及大员以上的文官，则子孙不进武，若是三代以下子孙进武，则止于三品。

　　如今姚国的武官，虽然通过武举有一部分，但是大部分还是掌握在，亲王世家皇亲贵族手中。

　　但是文官就是文官，说穿了就是只能动动嘴皮子，武官有实权。

　　这是变相压制寒门举子的晋升空间。

　　姚靖重用寒门举子，可是也有不妥，大部分的税收都是来自世家亲王皇亲贵族手中，因为姚靖对寒门举子的重用他们颇有不满，這两年的税收都在下降，而此时此刻正是囤兵囤粮囤银的时刻，他必须要安抚，所以不得不下此推令。

　　可谁知道，寒门出生的臣子却联合起来，对他的所有提议进行反驳，朝堂之上一阵混乱。

　　玉梦晴一时看着姚靖，不知他是何意。

　　却见姚靖看着她的肚子，沉眸道，“孩子快八个月了，会没事的……”

　　半个月后，玉梦晴以国库紧缺后宫需缩减用度为由缩减了德贵妃的份例，德贵妃怒气冲冲赶到皇后宫中，争执之下失手推倒了皇后，害得皇后早产。

　　谁知皇后不仅早产，还是难产。

　　生产当日大出血，一天一夜才产下一个孱弱的小皇子，可是稳婆却告知皇上，皇后不行了。

　　原本身子在冷宫时就受到了影响，此次难产更是亏空，时不久矣。

　　听到这个消息，姚靖顿时怔住了。

　　半晌之后，咬牙道，“来人，去汉漠请人。”

　　床榻之上，玉梦晴呆呆的望着帐顶，太医的话她听到了。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

　　她一点都不难过呢……

　　不仅不难过，甚至，有些高兴，好像……就要解脱了……

　　姚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玉梦晴。

　　尖细的下巴，苍白的脸，怀着身孕，却也瘦了。

　　见他来了，漆黑的瞳孔才转了一转。

　　“皇上想做之事，可是达成了……”玉梦晴咧嘴朝他笑道。

　　姚靖心头顿时涌出了一抹很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

　　但是玉梦晴知道，他想做的肯定都做了。

　　“你……是朕的好皇后……”姚靖握着她的手，沉声道。

　　“臣妾……想问皇上一个问题……”玉梦晴看着姚靖的眼睛，“这么多年，皇上爱过臣妾吗？”

　　这个问题，问起来真的是蠢透了。

　　姚靖皱了皱眉头。

　　玉梦晴无奈的勾了勾唇角，“皇上没有爱过臣妾也好，这样臣妾走后，皇上就不会难过……”

　　听到这话，姚靖的手下意识的一紧。

　　“朕已经派人去汉漠……”

　　不等他说完，玉梦晴又道，“皇上对不起，以后臣妾再也没有办法帮到您了……”

　　方才握住的手，一点一点的抽了出去。

　　“臣妾有最后一个心愿，不知皇上可否满足……”

　　“你说。”

　　“臣妾曾痴心妄想过有一天会感动皇上，正大光明站在皇上身边……”玉梦晴从枕下，摸出了一枚木纽，放到姚靖手中，苍白一笑，“皇上利用臣妾，臣妾知道，若是臣妾对皇上没有利用价值，皇上也许根本就不会看臣妾一眼。但是被心爱的人利用，终究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虽然她一开始做好了准备，可是一次一次下来，次次都疼的她难以呼吸，近乎麻木。

　　“所以……皇上以后，不要再救别人了，免得徒惹了姑娘芳心，却不自知……”

　　姚靖看着那木纽很久，但是始终没有想起来，是哪儿来的？

　　再抬眸的时候，玉梦晴已经没有了声音，心头一紧，连忙叫了太医。

　　太医说是睡着了，姚靖才放下心来。

　　握紧了木纽，一边让人去催促段云峥。

　　半个月后，段云峥拖家带口，又来了皇宫。

　　苏巧儿没想过再见玉梦晴，她会变的如此孱弱，再听完所有的事情后，更是心疼玉梦晴的情路曲折。

　　她也误会过梦晴，她以为梦晴变了。

　　原来她从来没有变过。

　　也是，如果她变了，在她离开的时候，她们身份悬殊，她又怎么会退下众人，与她谈心。

　　玉梦晴再段云峥为她诊脉后，单独见了苏巧儿，与苏巧儿说了好多好多话。

　　苏巧儿听的眼泪都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可是玉梦晴却半点动容都没有，宛若再说别人的故事，到最后，玉梦晴求了苏巧儿一件事。

　　苏巧儿答应了。

　　玉梦晴走的前一天，姚靖宣布了封她的儿子，尚在襁褓不足一月的婴孩为太子，好像是要借此挽留。

　　可是还是没能留住玉梦晴的命。

　　听到皇后薨逝的消息，姚靖在书房坐了很久。

　　一开始，他就向她透露了自己的野心，区区侍郎之女嫁给他做侧妃已经是抬举她，管好她的心，她于他有用，他也不会亏待她，更不会亏待她的家人。

　　除了一开始苏巧儿找他闹过的一场闹剧，后来她安安分分，按照他的吩咐做事，从来不过多奢求，他以为她这是答应了，他们之间是一笔交易，她只要做的足够好，他可以给她更多的荣誉。

　　可是这枚木纽来的很突然。

　　那天她说了很多的话，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原来他救过她。

　　所以，一开始他在提醒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法做到，管好自己的心。

　　所以，后来对他的要求，从不拒绝，也无法拒绝。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交易。

　　只是他救了她，她才还他，可是还到她的尸身葬入皇陵的那一刻，她早就还清了，现在是他欠了……

　　两年后，燕魏蠢蠢欲动，眼看条约将至，都有先出手的准备。

　　姚靖为这一天等了很久，为这一天他也牺牲了很多。

　　花了两年半，收服了魏国，又花了三年半，击破了燕国，姚国一同周列，跃为一流大国，在世界大国中终于拥有一席之地，而那时，姚靖才三十五岁，是一流大国中，最为年轻的皇上。

　　但是姚靖却始终没有再立皇后，不知道为什么，目标达成了，野心却好像被什么给吞没了，每一次见到后宫那些年轻貌美的妃嫔，想到她们身后的势力，想要宠爱或者借机打压，都会突然想起来她的话。

　　被心爱的人利用，终究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想到此，他就不想再碰那些嫔妃，通通一视同仁。

　　看着小太子一天天长大，朝廷催促着，让他再立新后，他却始终不愿意。

　　好像除了她，没有人能如此贤德，做他的好皇后了。

　　在她第八年忌日，姚靖突然特别特别想她，想问一问她，怎么就甘心被利用了？

　　如果她一开始告诉他，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一样了，也许他会不舍得。

　　她这样成全他的野心，委屈了自己，就是要让他的下半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这是一种报复吗？

　　怀揣着这样的问题，姚靖去了皇陵，让人开了棺。

　　却发现，棺木中只有衣衫，没有人。

　　整个人都僵住了。

　　皇陵的棺木里没有了皇后，段府却多了一名温柔贤淑的女子，作段子湘的干娘。

　　初见她的时候，智氏和段淳裕都很是吃惊。

　　“皇……皇……”二老还没有叫出口，就见玉梦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送走了女儿，很抱歉，可是却不后悔。

　　她累了，所以离开了皇宫，但是她想见女儿，想多陪陪她。

　　在段府休息了半年，没有出门，慢慢的调养好了身子，一边跟段子湘打好关系。

　　可能是因为毕竟是亲母女的关系，段子湘没过多久便可以亲昵的抱着玉梦晴叫到，“干娘……”

　　后来战乱，玉梦晴就带着段子湘走的远了一些，去了渝州定居，水乡之地养人，而且不受战争波扰。

　　苏巧儿和段云峥闲了下来，也带着四五个孩子游山玩水，最后停在了玉梦晴的隔壁。

　　名义上苏巧儿和段云峥才是段子湘的亲爹娘，所以也不好隔得太远。

　　段子湘是女孩子，玉梦晴想要让她嫁给普通人，开了一间酒楼，与附近的人交好，在段子湘及笄之时她就相看好了渝州城一普通商户，虽然普通，可是家境于普通人家来说是殷实，重要的是虽然是商户，可是却做生意却是老实，靠诚信起家，那子也单纯，不会对段子湘别有用心。

　　段子湘十七时便与之订下了婚约。

　　也在当时，京都传来消息。

　　皇上驾崩了，年仅十二的太子登基。

　　那时候玉守信已是正一品宰相，辅佐自己的孙子，当然尽心尽责，为其排除万难。

　　听到这个消息，玉梦晴微微晃了晃神，但是很快恢复正常。

　　半年后，段子湘出嫁。

　　高堂之上坐着的是段云峥和苏巧儿，玉梦晴只能在一边看着，心头略略有些难过。

　　子湘嫁人了，以后她又是一个人了。

　　子湘会有自己的生活，而她只是她的干娘，连个正经的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也没有。

　　有一天，酒楼里来了一个客人，指名道姓要见玉老板。

　　玉梦晴在外用的是化名，孟晴。

　　所以知道她姓玉的，没有外人。

　　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那人是谁？小二说，“那客人说，老板娘看了这个就知道了。”

　　手摊开，是一枚木纽。

　　他欠她良多，她想走，他不怪她。

　　可是女儿已经出嫁了，她一个人难过的时候，他也看着她一个人难过。

　　余生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 将姻天成：天不成，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