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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破人殉昭阳易俗 斗陈轸苏秦擒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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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有所不知,”屈原回视苏秦,“苴人正举倾国之力,与巴人一道辟山开路,欲打通秦塞。另据巴人所言,秦人亦在终南山沿水脉架设栈道。由秦川至苴地,长约千五百里,睦邻有必要架设如此之长的栈道吗?”

  众人皆是一震。

  苏秦直盯屈原。小小年纪,竟然用词准确,条理清楚,且能透过表象看到更远的视野,实非寻常!

  不过,苏秦眼下更感兴趣的显然不是屈原,而是巴蜀了,遂拧眉问道:“苴人既已击退蜀兵,这又辟山开路,总该有个因由吧?”

  “据巴人所说,秦公赠予苴人石牛五头,皆重千钧,苴人通塞,是要运回石牛。”

  “石牛?”公子卬来兴致了,探身问道,“苴人要石牛何用?”

  “回公子的话,”屈原转向公子卬,“巴、蜀贵金,据苴人所说,这些石牛皆能便金,一便一坨,苴国太子通国使秦睦邻,秦公赐予石牛,苴人欲运回来便金。”

  听到如此不可思议之事,众人皆是愣了,待回过神来,无不哄笑。

  苏秦陷入深思。

  直觉告诉苏秦,屈原讲到的正是问题实质。石牛定是秦人图谋巴、蜀之计,且依他所断,行此计之人,必是张仪。再细一想,秦图巴、蜀,避实就虚,既可避开山东列国合纵之锋,又可蓄势养锐,以待后举,就眼下而论,无疑是切实可行的明智之策。且从客观上说,张仪此举,反过来也是在成全他的合纵大业。不过,以便金石牛来哄骗苴人,也亏张仪想得出!苴人竟然不疑,且还劳民伤财地开山辟路,引狼入室,真也是匪夷所思。

  苏秦内中笃定,猛然想起屈原,有意试其才具,微微一笑,问道:“屈子可信此事?”

  屈匄打个寒噤,仔细一想,真也是这个理,遂拱手道:“果真如此,我当如何应对?”

  “晚生不信,”屈原摇头,“晚生以为,秦人此举别有用心。”

  苏秦盯牢屈原:“请问屈子,秦人是何用心?”

  “吞并巴、蜀。”屈原和盘托出自己对局势的理解,吐字清晰,几乎是一字一顿,目光里不含半点犹疑,与他十六岁的年龄甚不相符。

  小小年纪竟有此等敏锐的大局眼光,苏秦大为震惊,久久凝视屈原,而后重重点头,踱回原处坐下,转对屈匄抱拳道:“屈子之见,司马大人意下如何?”

  “稚子之见,苏子就当是笑谈了。”屈匄抱拳应道。

  “不不不,”苏秦连连摇头,不无赞赏地看向屈原,又转对屈匄,“司马大人,在下以为,屈子之见绝非笑谈。巴、蜀为楚国上水,秦若图楚,必灭巴、蜀。换言之,秦灭巴、蜀,必为图楚。别的不说,在下只请司马大人设想一事:由楚入巴、蜀,逆水行舟,难矣哉。由巴、蜀入楚,可就是顺流而下,千里飞舟啊!”

  众人皆被苏秦的话震住了。

  得到苏秦的肯定,屈原激动,朗声接道:“苏大人所言,正是屈原心中所想!”

  屈匄打个寒噤,仔细一想,真也是这个理,遂拱手道:“果真如此,我当如何应对?”

  “合纵摒秦,使秦无暇两顾。”

  屈匄闭目又思一时,抬头:“邦交事务,原本不归司马府管辖,不过,眼下昭氏举丧,事务又急,在下只好越俎代庖了。明日晨起,在下直接引见诸位觐见殿下,平儿也去,直接向殿下陈明利害。”略顿,“请问苏子,如此处置,妥否?”

  苏秦拱手:“谢司马大人!”

  小小年纪竟有此等敏锐的大局眼光,苏秦大为震惊,久久凝视屈原,而后重重点头,踱回原处坐下,转对屈匄抱拳道:“屈子之见,司马大人意下如何?”

  翌日,左司马屈匄如约引领苏秦、诸公子、屈原等觐见殿下。屈匄让众人候在偏殿,自入正殿,将巴、蜀情势略述一遍。

  太子槐果然震惊,宣见屈原。

  太子槐针对巴、蜀情势,对屈原详加盘问,见他应答自如,出口成章,大是惊喜。

  屈匄趁机美言,介绍侄子能辞善乐,才艺双全。太子深信不疑,问他是否愿留宫中随侍,做殿前文学侍从。屈原喜甚,目视伯父。眼下昭氏得宠,屈原若能常侍太子,俟大王百年之后,太子承继大统,屈原或将有所施展,有利于屈氏一门。屈匄此番引屈原觐见太子,本有此意,此时见问,即携屈原叩首谢恩。

  太子槐大喜,传来靳尚,吩咐他妥善安置屈原。

  目视靳尚、屈原退出,太子槐回头冲屈匄赞道:“屈门出此才俊,可喜可贺!”

  屈匄叩道:“小侄能得殿下赏识,真是他的造化!”

  太子槐果然震惊,宣见屈原。

  “屈爱卿,”太子槐转过话题,“巴、蜀之事,确非小可。前年张子在时,多次与本宫谈及巴、蜀,本宫也早有意图之,多次向父王提及,父王似是不急。今秦人觊觎,巴、蜀内争,情势刻不容缓了。如何应对,屈爱卿可有良策?”

  “回禀殿下,”屈匄拱手应道,“如何应对,殿下可问苏秦。”

  “哦,”太子槐抬头盯住屈匄,“听爱卿之意,已经见过苏子了?”

  “殿下圣明!”屈匄应道,“臣见过苏子,且已带他入宫,已在偏殿候旨觐见。”

  太子槐轻叹一声,点头:“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内臣宣召,苏秦趋进,叩首:“五国特使苏秦叩见殿下!”

  “据巴人所说,秦公赠予苴人石牛五头,皆重千钧,苴人通塞,是要运回石牛。”

  “苏子平身!”太子槐伸手礼让。

  苏秦谢过,起身于客位坐下。

  不待苏秦说话,太子槐先自一笑,不无抱歉地拱了拱手:“关于合纵一事,本宫原说三日之后给苏子一个明断的,可……苏子想也知道了,令尹正服大丧,本宫尚未廷议,因而未能奏报父王,在此致歉了。”

  “大王可以服了!”苍梧子朗声说道,“日服一丸!”

  “殿下不必客气!”苏秦还过一揖,“不过,依苏秦看来,殿下纵使廷议此事,令尹大人也必不肯。”

  太子槐怔了下:“苏子何说此话?”

  “令尹大人万事俱备,一意伐魏,报陉山之仇,自然不肯准允纵亲了。”

  “苏子所言甚是。”太子槐点头应道,“数年前,魏人夺我陉山,斩我六万将士,朝野复仇心切,昭爱卿奏请伐魏,父王也已准奏,三军整装待发,如箭在弦,若是突然收弓,一时也难转过弯子。”

  “殿下,此箭若是发出,后果不堪设想啊!”

  “哦?”太子槐倾身问道,“请问苏子,有何后果?”

  “殿下还记得秦、魏河西大战吗?魏侯一心逞强,称王伐弱,与山东列国对峙。结果如何?弱卫之地尺寸未得,河西七百里却拱手送给秦人。这且不说,更有八万大魏武卒死于非命,数十万魏民成为秦人。殿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哦!”威王大喜,呼一下站起,又觉不妥,复坐下来,思忖有顷,转对内臣,“传请仙翁,捧仙丹来!”

  作为孟津之会的亲身参与者,公孙鞅谋魏的整个过程太子槐最是清楚,每每想起,仍是心有余悸,因而,苏秦一提此事,他就感同身受,点头叹道:“唉,山东列国皆纵,楚国本也无可选择。只是,唉,不瞒苏子,本宫其实早将纵亲之事禀过父王了,可这些日来,父王一心痴于不死之药,无意朝事啊。”

  “不死之药?”苏秦、屈匄皆是一怔。

  太子槐遂将苍梧子诸事略述一遍,嗟叹再三。

  苏秦思忖有顷,抱拳笑道:“大王若是只为不死之事,苏秦倒有成方。苏秦有意觐见大王,恳请殿下引见。”

  “太好了!”太子槐起身,“走,我们这就觐见!”

  太子槐引领众人径奔章华台。

  此日适逢不死之丹出炉,但出炉过程苍梧子不让任何人观看,包括威王。

  楚威王心急如火燎,正在观波亭里来回踱步,内臣禀报殿下引领五国特使苏秦及列国副使上台觐见。

  “呵呵呵呵,”楚威王干笑数声,不无抱歉地连连拱手,“听闻苏子能言,寡人今日领教了!”长叹一声,扫视诸位客人,半是解嘲,半是解释,“唉,寡人老了,早将国事托于太子与诸卿,诸位此来,为的是国事,寡人知道国重于私,因而就想在诸位理完国事之后,再行请教,是以怠慢诸位了!”又转对太子槐,“诸位特使及随行人员的一切日用,皆由国库调拨!”

  威王原本无心待客,但想到苏秦是五国特使,且又寻上门来,若再推托,传扬出去大是不妥。再说,仙丹不知何时才可出炉,自己在这里苦熬,也是难受,还不如与人说说话,权当解个闷儿。

  “仙丹呢?”威王草草还礼,急不可待地盯住苍梧子。

  这样一想,威王宣旨召见。

  太子槐与苏秦诸人趋入,威王出迎。

  见过虚礼,威王与众人返回亭中,分宾主坐定。

  “大王可以服了!”苍梧子朗声说道,“日服一丸!”

  威王拱手:“久闻苏子大名,寡人如闻圣贤。今日苏子光临,可有教导寡人之处?”

  “大王客气了!”苏秦拱手回礼,“苏秦至楚已经有些时日,今欲辞归中原,特来向大王道别!”

  “哦?”楚威王先是一怔,继而笑出几声,“呵呵呵呵,诸位特使远途至此,不胜辛苦,为何不在荆楚多住些日子呢?”

  “唉,”苏秦长叹一声,“谢大王盛情!只是,苏秦实在住不起了!”

  威王又是一怔,看一眼太子槐,见他也是一脸惶惑,转对苏秦:“苏子何说此话?”

  苏秦朗声应道:“荆楚是上国贵地,食物如同宝玉一样,薪柴如同兰桂一样,大臣如同神龙一样,大王如同天帝一样。大王试想,苏秦及列国使臣一万余口,日日吃着宝玉,烧着兰桂,恭候神龙,盼望天帝,怎么住得起呢?”

  “呵呵呵呵,”楚威王干笑数声,不无抱歉地连连拱手,“听闻苏子能言,寡人今日领教了!”长叹一声,扫视诸位客人,半是解嘲,半是解释,“唉,寡人老了,早将国事托于太子与诸卿,诸位此来,为的是国事,寡人知道国重于私,因而就想在诸位理完国事之后,再行请教,是以怠慢诸位了!”又转对太子槐,“诸位特使及随行人员的一切日用,皆由国库调拨!”

  “儿臣遵旨!”

  威王转向苏秦,拱手:“寡人恳请苏子宽留几日,一来观赏南国风情,二来也让寡人有机会讨教。”

  “谢大王款待。”苏秦拱手还礼,“大王既下旨令,苏秦只能从命了。”

  “呵呵呵。”威王笑起来,正欲问话,内臣进来,走近威王,小声禀道:“王上,仙丹出炉了!”

  “哦!”威王大喜,呼一下站起,又觉不妥,复坐下来,思忖有顷,转对内臣,“传请仙翁,捧仙丹来!”

  见内臣退出,威王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转对苏秦诸人,笑得合不拢口:“呵呵呵呵,诸位真也来巧了,待会儿寡人请诸位观看一件稀世奇宝!”

  太子槐轻叹一声,点头:“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不消一刻,内臣果然领着苍梧子健步而来。

  苍梧子不无倨傲地跨进殿门,猛见亭中坐着众多客人,神情稍显慌乱,但迅即镇定,并不跪拜,只是稍稍拱手:“草民苍梧子参见大王!”

  直觉告诉苏秦,屈原讲到的正是问题实质。石牛定是秦人图谋巴、蜀之计,且依他所断,行此计之人,必是张仪。再细一想,秦图巴、蜀,避实就虚,既可避开山东列国合纵之锋,又可蓄势养锐,以待后举,就眼下而论,无疑是切实可行的明智之策。且从客观上说,张仪此举,反过来也是在成全他的合纵大业。不过,以便金石牛来哄骗苴人,也亏张仪想得出!苴人竟然不疑,且还劳民伤财地开山辟路,引狼入室,真也是匪夷所思。

  苏秦两道目光直视苍梧子,将他从上至下审视一番,见他目光闪躲,神情慌乱,根本不是得道之人,又见他两耳垂肩,两道白眉既长且密,极其奇特,略一思忖,有了底数。

  “仙丹呢?”威王草草还礼,急不可待地盯住苍梧子。

  威王原本无心待客,但想到苏秦是五国特使,且又寻上门来,若再推托,传扬出去大是不妥。再说,仙丹不知何时才可出炉,自己在这里苦熬,也是难受,还不如与人说说话,权当解个闷儿。

  苍梧子从袖中摸出一只宝瓶:“回禀大王,仙丹在此。”

  太子槐果然震惊,宣见屈原。

  内臣上前,双手接过宝瓶,呈给威王。

  威王倒出仙丹,拿在手中细审有顷,啧啧赞叹几声,转对苏秦诸人:“诸位请看,这就是寡人方才所说的稀世奇宝—不死仙丹!”

  “不死仙丹?”苏秦微微一笑,望向威王,“世上真有此物,倒是奇了。”

  “大王可以服了!”苍梧子朗声说道,“日服一丸!”

  内臣呈上清水,威王正欲服药,苏秦陡然抬手:“大王且慢!”

  威王打了个怔,看向苏秦。

  苏秦转过头,目光犀利地逼视苍梧子。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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