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秦公制伏狂狷士 张仪纵舌向巴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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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兄,”公子疾辩道,“臣弟以为,张仪之才确如苏子所言。别的不说,单是助楚灭越之事,足见一斑。越国百年不振,只在无疆治下崛起,能臣云集,士民乐死,锋芒直逼中原。张仪入楚不足两年,却助楚王一举灭之,此等功业,亘古未有啊!”
“疾弟不必多说了!”惠文公武断地摆手打断他,“此人若是大才,就不会在楚受陷,在赵受辱。由此可见:在楚,他不如陈轸;在赵,他不如苏秦。”
“这……”公子疾被惠文公搞蒙了,张口结舌,愣怔有顷,跪地叩道,“君兄,往事不可追。苏子已不可得,我不可再失张子啊!”
听到“少梁”二字,公子疾恍然大悟,失声叫道:“他是去张邑……祭祖?”
“好了好了,寡人晓得了。”惠文公摆下手,现出不耐烦的语气,“你也起来吧,此番使赵数月,鞍马劳顿,疾弟必也辛苦了,回去将养几日,再来上朝。”
公子疾起身告退。
见他退出,惠文公轻咳一声,内臣闪出。
惠文公头也不抬,低声吩咐:“贾先生若是到了,请他速来!”
听到“少梁”二字,公子疾恍然大悟,失声叫道:“他是去张邑……祭祖?”
内臣疾步出去。
贾舍人将张仪夫妇载至东来街上,在苏秦曾经住过的客栈前停下。
自苏秦走后,公子疾奉旨整顿东来街,将所有私营客栈全部收归官营,运来客栈的老板更是被罚没所有财产,发配商洛山区受苦。竹远亦回终南山,英雄居里的论政坛再也没有举办,东来街生意一落千丈。
改作官营后,运来客栈几易店主,新主人是个离役军士,在河西战中左手被断,因军功晋爵,被官府任命为店主,靠佣金谋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张仪一眼就相中了苏秦曾经住过的精致院子。
贾舍人暗生感叹,也自选了一套房舍,一并付过押金。
张仪吩咐小二烧好热水,关牢院门,留香女在浴室洗澡,自与舍人赶至前厅,叫小二安排好酒菜,正欲畅饮,有轺车在门外停下,寻问舍人。
“呵呵呵,”惠文公“啪”地落下手中棋子,“戏份一到,你就晓得了。”
舍人出去,不一会儿急急返回,对张仪苦笑一下,拱手道:“唉,生意上的事,真也烦人。在下……这得出去一下,实在对不住了!”
张仪笑笑,回他一礼:“贾兄尽可去忙,这些酒菜先放这儿,待贾兄回来,你我再畅饮不迟。”
贾舍人别过,搭乘来人的轺车辚辚而去。
张仪呆坐一阵,吩咐小二收去酒菜,回到小院。
香女已经出浴,正在对镜梳头,见他回来,笑问:“贾先生呢?”
“出去了。”张仪应一句,坐下,微微闭目。
“出去了。”张仪应一句,坐下,微微闭目。
香女小声道:“贾先生该不会又把我们扔下不管了吧?”
张仪没有睬她。
香女斜他一眼,还要问话,后院响起贾舍人的马嘶声,扑哧笑道:“看我想哪儿去了?先生的车马还在后院里呢。”
贾舍人一夜未归,翌日晨起,才从外面回来,身上酒气尚存,一见面就抱拳一叹:“唉,张子,实在对不住了,昨晚出去原是为了生意,不想遇到关中巨贾,强拉在下饮酒,在下贪吃几盏,竟就回不来了。”
张仪抱拳还礼:“贾兄尽兴就好,在下道贺了。”
“呵呵呵,”贾舍人笑出几声,“不瞒张子,这场酒不是白喝的。那巨贾甚是熟悉终南山,在下欲置奇货,没有他不成!真也凑巧,他今日就要进山,在下这得跟他走一遭去。”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只袋子,转对香女,“此番进山,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这是三十两足金,夫人暂先拿上。出门在外,不可无钱哪!”
贾舍人指指后院的车马对张仪道:“朋友来车接我,这车就留给张子了。无论何时烦闷,张子就带嫂夫人城外转转。”
香女迟疑一下,扫张仪一眼,拱手谢道:“此番来秦,一路上吃用净是先生的,这么多钱,我们如何能拿?”
贾舍人硬将钱袋塞到香女手中,笑道:“夫人不拿这钱,难道还想卖剑不成?”
香女红了脸,收下钱袋,躬身谢过。
张仪陪香女悲泣一阵,带她逐个坟头祭拜,每拜一个,就向她讲述坟中人的故事。最后一个是张伯,张仪讲他如何为他们家效力,如何将他带大,又如何在他家横遭不幸时不离不弃,陪母亲而去。香女听得泪水涟涟,在他坟头又拜数拜,喃喃说道:“夫君,张伯一生,简直就跟荆叔一模一样。”
贾舍人指指后院的车马对张仪道:“朋友来车接我,这车就留给张子了。无论何时烦闷,张子就带嫂夫人城外转转。”
张仪蒙了,傻傻地站在那儿,忘记了祭拜,也忘记了香女。
张仪谢过,送舍人出门。果有一辆大车候在门外。舍人上车,挥手作别。
此后数日,张仪一直坐在厅里,怔怔地望着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当然,张仪并不知道这棵老树上曾经吊死过吴秦,更不知道苏秦当年曾经住在这个院里,也曾像他这样直面这棵老槐树发呆。
香女有些着急。此前,无论是在越国,还是在楚国,张仪往往是人尚未到,全盘计划已盘算好了,脚一踏地,就付诸实施,不是找这个,就是寻那个,忙得不亦乐乎。此番入秦,香女觉得张仪似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无精打采,心情压抑,即使笑,也是强挤出来的,并非出自内在的喜悦。
香女知他不愿入秦,但不清楚因由。此时,见他这般难受,香女想劝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劝起,灵机一动,扑哧笑道:“夫君,昨晚香女做了个梦,梦到会有一场奇遇。香女想,如果我们一直守在这个院里,奇遇何来?”
张仪抬起头来,看她一眼,起身走出院子,寻到小二,要他备车,又让店家清算店钱,吩咐香女付钱。
香女怔道:“夫君,晚上不回来吗?”
整个墓区被人整修一新,周围砌起一圈矮墙,新种许多松柏,更有数百盆菊花,全是盆栽的野菊,摆放得整整齐齐,在这深秋的风里盛开,乍看起来,像是一个野菊园。
张仪应道:“你不是梦到奇遇了吗?在下这就带你寻去。”
香女晓得,一旦张仪做出决定,就是想明白了,遂付过店钱,跳上车子。
张仪扬鞭催马,驰向东门。
车辆出城,径投洛水方向。
公子疾听闻张仪夫妇出城,原以为是去城外散闷,并未放在心上。当得知二人已经结清店钱,公子疾急了,一面派人尾随,通知边关拦人,一面进宫面奏秦公。
公子疾起身告退。
听完公子疾的陈奏,惠文公淡淡一笑,转对内臣:“传旨边关,不必拦他。此人想去哪儿,就让他去哪儿好了!”
贾舍人指指后院的车马对张仪道:“朋友来车接我,这车就留给张子了。无论何时烦闷,张子就带嫂夫人城外转转。”
内臣应过,转身走出。
贾舍人指指后院的车马对张仪道:“朋友来车接我,这车就留给张子了。无论何时烦闷,张子就带嫂夫人城外转转。”
“君兄?”公子疾目瞪口呆。
“瞧你急的。”惠文公瞄他一眼,扑哧笑道,“疾弟放心,你的这个宝贝疙瘩不会离开秦国半步。”
见秦公如此笃定,公子疾越发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已无处可去了。”惠文公从几案上拿出棋局,缓缓摆开,“来来来,我们兄弟许久没有对弈了。”
公子疾无心对弈,却也不敢抗旨,便硬着头皮随手应战,结果在一个时辰内连输两局。惠文公似是棋兴甚浓,不肯罢休,公子疾只好重开棋局。
弈至中局,内臣禀道:“探马回来,果然不出君上所料,张仪夫妇并未前往函谷关,而是拐向洛水方向,应该是奔少梁去了。”
听到“少梁”二字,公子疾恍然大悟,失声叫道:“他是去张邑……祭祖?”
“呵呵呵,身子虽来,心却不服哟!”惠文公笑出几声,“不让他回去看看,如何能行?好了,疾弟,这下该上心了。若是再输,看寡人如何罚你!”
“呵呵呵,”惠文公“啪”地落下手中棋子,“戏份一到,你就晓得了。”
公子疾呵呵笑了,不无叹服,两眼盯向棋局,有顷,胸有成竹:“君兄,这一局臣赢定了!”说着摸出一子,“啪”的一声落于枰上。
“是寡人赢定了!”惠文公也摸出一子,捏在手中,冲公子疾诡秘一笑,“不过,寡人要想完胜,尚需疾弟帮忙,演出一场小戏。”
“小戏?”公子疾急问,“什么小戏?”
“呵呵呵,”惠文公“啪”地落下手中棋子,“戏份一到,你就晓得了。”
张仪夫妇晓行夜宿,不急不慌,于第三日赶至少梁地界。
一路上,张仪几乎无话。
越接近张邑,张仪的心情越是沉闷,车速也越来越放缓。香女默默地坐在车中,看着沉重的夫君,心里如压一块石头。
张邑到了。
想到邑中早已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张仪长叹一声,驱车拐向野外,驰向祖坟。
在祖坟的高坡下面,张仪停车,凝望香女,语气郑重:“夫人,我们到了。”
结婚以来,这是张仪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尊称她夫人。
香女先是一怔,继而泪出,看向他面对的方向,颤声:“夫君……”
张仪指着前面的高坡:“夫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嗯。”香女似也明白过来,点头,“是我们的家。”
“夫人说得是,”张仪流出泪来,哽咽,“这儿是我们的家。”伸手扶她下车,轻轻携住,“走吧,夫人,我们回家!”
二人手挽手,一步一步地登上高坡。
“出去了。”张仪应一句,坐下,微微闭目。
坡上郁郁葱葱。
蓦然,张仪一把甩开香女,四顾墓园,目瞪口呆。
整个墓区被人整修一新,周围砌起一圈矮墙,新种许多松柏,更有数百盆菊花,全是盆栽的野菊,摆放得整整齐齐,在这深秋的风里盛开,乍看起来,像是一个野菊园。
更令张仪吃惊的是,每个坟头均立一块比人还高的墓碑,碑前各设一座用整块石头雕刻出来的祭坛,坛上摆着各色祭品和鲜花。
天哪,连祖坟也让秦人占去了!
张仪心里“轰”地一响,不顾一切地扑向父母合葬的坟头。
听到“少梁”二字,公子疾恍然大悟,失声叫道:“他是去张邑……祭祖?”
张仪细审石碑,见碑文上刻的仍旧是他父母的名号。张仪急看其他碑文,每个碑上均是明白无误,即使是张伯坟头,也无一丝错漏。
张仪蒙了,傻傻地站在那儿,忘记了祭拜,也忘记了香女。
倒是香女明白过来,缓缓走到张仪身边,在他父母的坟前屈膝跪下,行叩拜大礼。
张仪这也醒过神来,在香女身边跪下,共同拜过。
“爹,娘,”礼毕,张仪喃声诉道,“仪儿不肖,浪荡多年,一无所成地返回家门,未能为先祖增光,为二老争气。仪儿唯一的成就,就是为张门带回一个媳妇。仪儿不肖,媳妇却是贤淑,今日上门拜望双亲,望父母大人在天之灵,佑她幸福!”
香女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坟头下面就是自己的公婆,泣道:“不肖媳妇公孙燕拜见公公、婆婆!”说毕连拜数拜,埋头于地,泣不成声。
张仪陪香女悲泣一阵,带她逐个坟头祭拜,每拜一个,就向她讲述坟中人的故事。最后一个是张伯,张仪讲他如何为他们家效力,如何将他带大,又如何在他家横遭不幸时不离不弃,陪母亲而去。香女听得泪水涟涟,在他坟头又拜数拜,喃喃说道:“夫君,张伯一生,简直就跟荆叔一模一样。”
“是的,”张仪点头说道,“张伯也好,荆兄也好,他们都是好人。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坏人,可好人更多……”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