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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姬鱼结赵谋大位 同胞相残起刀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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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秦拱手:“谢老丈了!”

  老丈正欲答礼,前面传来争执声,接着是人搬东西的声音。

  见小二卸完马,提着苏秦的包裹走进,老丈吩咐道:“小二,待客人安顿好,请到前厅用膳。”又朝苏秦拱拱手,疾步走向前面院子。

  苏秦安顿已毕,随小二走到前院,见两个士子模样的人已将行囊提到院中,其中一人正与老丈清算房钱,另一人候在一边。

  算完房钱,二人却不急着走,反倒盯住苏秦上下打量。苏秦觉得奇怪,正欲说话,一个年岁稍长的拱手揖道:“这位仁兄,可是来燕谋仕的?”

  姬雪怔了下,放下药碗,走过去。

  苏秦还礼:“在下洛阳人苏秦,初来乍到,诚请二位仁兄关照。”

  那士子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唉,混到这个份上了,还关什么照呀!在下奉劝仁兄,不要在此浪费时光了,趁早赶路吧!”

  “哦?”苏秦怔道,“仁兄何出此言?”

  “不瞒仁兄,”那士子指向另外一人,“这是在下师弟。我二人家居中山,苦修五行之术,可知阴阳变化,此番赴燕,本想在蓟城谋个差使,不想苦候数月,莫说得见君上,竟是连宫门之内是何模样也一无所知啊。”

  燕山之木枯兮

  “燕国不纳士了吗?”苏秦惊问。

  那师兄未及说话,其师弟惟妙惟肖地学起宫门卫士的声音:“君上有旨,概不会客!”

  师兄再次苦笑。

  苏秦微微点头:“二位仁兄欲至何处?”

  “唉,”师兄轻叹一声,“身无盘资,不可图远,听闻武阳招贤,打算去那儿混口饭吃。”

  “你们这是去投奔武成君?”

  “是哩!”师弟不无抱怨道,“武成君在武阳招贤纳士,赴燕士子大多投他去了。我上个月就说去投,可师兄死活不肯,硬说什么武成君名不正,是个小庙,我怎么劝也不成!可结果呢,我们等呀等呀,我这等不及了,我这受不了了!”

  苏秦看向他师兄,见他果然是一脸无奈。

  “这位仁兄,”师弟盯住苏秦,不无热切道,“我们一道去武阳吧,正好结个伴儿。人多势大,或能混出个名堂呢!”

  “君上,”姬雪索性直说出来,“殿下要臣妾向君上讨要虎符,说是—”

  “谢仁兄好意!”苏秦朝他略略抱拳,“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在下总得瞧瞧蓟宫大门之内是何模样吧。”

  见话不投机,那师弟背起包裹,一把扯上师兄,不由分说拖他走了。

  翌日晨起,苏秦早早赶至宫城,远远望见红漆大门两侧各站八名持戟卫士。

  苏秦走近,早有两名卫士持戟拦住。苏秦躬身揖礼,摸出早已写好的拜帖,递予卫士。卫士看也不看,递还过来,大声唱报。

  一个门尉闻声从耳房走出,打量苏秦一眼,拖长声音:“来者何人?”

  文公眼睛未睁,问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苏秦揖道:“洛阳士子苏秦。”说毕,呈递名帖。

  算完房钱,二人却不急着走,反倒盯住苏秦上下打量。苏秦觉得奇怪,正欲说话,一个年岁稍长的拱手揖道:“这位仁兄,可是来燕谋仕的?”

  门尉接过名帖,审视:“你来此处,欲见何人?欲做何事?”

  “在下有重大国事,求见燕公。”

  门尉哼出一声,将名帖递还,再次拖长声音:“君上有旨,概不见客!”一个转身,礼也不回,径自走进耳房。

  苏秦寻思有顷,沿宫城转至旁边几门,逐一问去,果如两个士子所言,门尉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即道:“君上有旨,概不见客!”

  苏秦连遭几番抢白,悻悻然回到店中,思考该从何处入手。

  姬雪怔了下,放下药碗,走过去。

  燕文公的确不能见客。

  明光宫的正殿里,燕文公躺在榻上,二目紧闭,脸色黄中泛白,全身一动不动,形如垂死之人。

  姬雪守在榻前,轻声哼唱一曲燕地民歌:

  燕山之木青兮

  “燕国不纳士了吗?”苏秦惊问。

  之子出征

  燕山之木枯兮

  文公咳嗽一声,姬雪端过一杯开水,递至文公唇边:“君上为何未立子鱼?”

  胡不归

  这首燕人悼念征人的民谣,是她不久前从一个老宫女口中学来的。此时姬雪不知想起什么,信口哼唱起来。曲调原本哀伤,又经姬雪反复吟唱,更见悲凉。文公听一阵,两行浊泪从眼角流出,伸出右手,一把捉住姬雪的纤手,紧紧捏住。

  文公用力过大,姬雪强自忍住疼痛,任他捏一会儿,方才柔声道:“君上,您醒了。”

  文公似也意识到什么,将手松开,睁开眼睛,多少有些抱歉地望着她:“夫人,寡人捏疼你了。”

  “燕国不纳士了吗?”苏秦惊问。

  姬雪的声音更加轻柔:“君上,您……哭了?”将手抽出,用丝绢轻轻为他抹泪。

  文公苦笑一声:“是夫人唱得好。”

  姬雪应道:“是君上的心肠好。”又转对春梅,“君上醒了,传药。”

  两名宫女端着托盘一前一后进来,一个托盘里放一盅汤药,另一个托盘里放一盅蜜水。春梅接过,姬雪取来汤匙,舀出一匙,亲口品尝一下,轻道:“君上,臣妾尝过了,不算太苦,冷热也正好。”

  文公摆手让她端下。

  姬雪端起药碗,恳求道:“君上,您……这就看在雪儿面上,喝下吧。”

  “唉,”文公长叹一声,摇头道,“夫人有所不知,寡人之病,何种汤药也不济事。”

  姬雪泪水流出,缓缓跪下:“君上……”

  姬雪正要苦劝,老内臣走进,在门口咳嗽一声,轻声叫道:“夫人。”

  姬雪抬头望去,见老内臣冲她连打手势,似有急事。

  文公眼睛未睁,问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姬雪怔了下,放下药碗,走过去。

  老内臣在她耳边低语数句,姬雪怔道:“殿下?”

  老内臣神色惶急,指指燕公,示意她出去。

  姬雪跟他走出殿门,急切说道:“殿下寻本宫何事?”

  “老奴不知,”老内臣应道,“看殿下神色,是有天大的事。君上龙体欠安,太子理政,此来想是有大事,夫人最好过去一趟。”

  姬雪跟随老内臣大步走向偏殿。

  二人一进殿门,太子苏就迎上来,扑通跪地,连连叩拜,泣不成声:“母后……”

  见这个比她大了将近二十岁的男人喊自己母后,姬雪不无窘迫,急道:“殿下,快……快快请起!”

  文公低下头去,不知过有多久,再次长叹:“唉,夫人哪,这也正是寡人忧心之处。不瞒夫人,寡人心里这苦,说给夫人吧,怕夫人忧虑,不说吧,真要憋死寡人了!”

  太子苏声泪俱下:“母后,您得发发慈悲,救救燕国啊!”

  文公低下头去,不知过有多久,再次长叹:“唉,夫人哪,这也正是寡人忧心之处。不瞒夫人,寡人心里这苦,说给夫人吧,怕夫人忧虑,不说吧,真要憋死寡人了!”

  姬雪震惊:“燕国怎么了?”

  “母后,子鱼在武阳蓄意谋反,就要打进蓟城了!”

  “这……”姬雪花容失色,“子鱼他……这不可能!”

  “千真万确呀,母后!”太子苏急了,“子鱼在武阳拥兵数万,今又暗结赵人,不日就要兵犯蓟城,杀来逼宫!”

  门尉接过名帖,审视:“你来此处,欲见何人?欲做何事?”

  姬雪稳会儿心神,安定下来,恢复高冷,盯住太子苏:“殿下,子鱼真要打来,本宫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母后,”太子苏纳地再拜,“儿臣恳求母后向公父讨要虎符,调子之大军协防蓟城,否则,蓟城不保啊,母后……”

  “殿下是说……虎符?”

  “对对对,是虎符!儿臣已去求过子之将军,子之将军定要儿臣拿出公父虎符,否则,他不肯出兵。”

  “这……”姬雪迟疑有顷,寻到托词,缓缓说道,“自古迄今,女子不能干政,行兵征伐是国家大事,殿下当面禀君上,如何能让一个后宫女子开口呢?”说罢转身出门。

  太子苏却如疯了般扑前一步,死死拖住姬雪的裙角,磕头如捣蒜,号啕大哭:“母后……”

  “殿下!”姬雪又羞又急,跺脚,“你……你……你这像什么话,快起来!”

  太子苏越发疯狂,干脆抱牢她的两腿,一个劲儿地叩头,扯嗓子泣道:“母后,您要是不答应儿臣,儿臣就……就跪死在这儿,不起来了!”

  “你们这是去投奔武成君?”

  “好好好,”姬雪急得哭了,“我答应,我答应。你起来……快起来!”

  太子苏喜极而泣,松开两手,再拜:“儿臣……儿臣叩谢母后!”

  “燕国不纳士了吗?”苏秦惊问。

  姬雪再不听他说些什么,夺路出门,飞也似的逃向正殿。

  将近殿门,姬雪顿住步子,伏在廊柱上小喘一时,调匀呼吸,稳住心神,趋至文公榻前。

  文公眼睛未睁,问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姬雪面色绯红,嗫嚅道:“没……没什么。”

  “说吧,”文公微微睁眼,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姬雪稳下心神:“是殿下急召臣妾。”

  “苏儿?”文公震惊,挣扎着坐起,盯住她,“他要做什么?”

  “君上,”姬雪索性直说出来,“殿下要臣妾向君上讨要虎符,说是—”

  不待她将话说完,文公摆手止住:“不要说了,只要是他来,就不会有别的事儿。实话说吧,只要寡人一口气尚在,虎符就不能交给子苏。”

  姬雪倒是惊讶了:“姬苏贵为太子,君上百年之后,莫说是虎符,纵使江山社稷也是他的,君上早一日予之与晚一日予之,结果还不是一样?”

  “母后,子鱼在武阳蓄意谋反,就要打进蓟城了!”

  “唉,”文公长叹一声,“夫人有所不知,虎符一旦到他手中,燕国就有一场血光之灾!”

  姬雪这才觉得事关重大了,略略一想,道:“听殿下讲,子鱼今在武阳招兵买马,图谋不轨,万一他先引兵打来,燕国岂不是照样有一场血光之灾?”

  文公低下头去,不知过有多久,再次长叹:“唉,夫人哪,这也正是寡人忧心之处。不瞒夫人,寡人心里这苦,说给夫人吧,怕夫人忧虑,不说吧,真要憋死寡人了!”

  “君上,”姬雪移坐榻上,“要是觉着憋屈,您就说出来吧!”

  “思来想去,”文公捉过姬雪的纤手,颇为动情,“世上怕也只有夫人能为寡人分忧了!”凝视姬雪,老泪流出,“夫人哪,如果骨肉相残的悲剧真的发生,就是寡人之过啊!”

  姬雪怔道:“君上何出此言?”

  “说来话长了,”文公闭上眼睛,陷入追忆,“寡人与先夫人赵姬共育二子,是同胞双胎。出生时子鱼在先,立为长子,子苏在后,立为次子。二人虽为双胎,秉性却异。子鱼尚武,子苏尚文。按照燕室惯例,寡人当立子鱼为太子。”

  文公咳嗽一声,姬雪端过一杯开水,递至文公唇边:“君上为何未立子鱼?”

  文公轻啜一口:“寡人原要立他的,可这孩子自幼习武,总爱打打杀杀,说话也直,不像子苏,知书达理,言语乖巧,将寡人的心慢慢占去了。双胎十六岁那年,寡人一时心血来潮,不顾群臣反对,执意立子苏为太子。子鱼认为太子之位是他的,心中不服,求武阳为封地。赵姬也认为寡人有负子鱼,为他恳请。寡人心中有愧,也就应承下来,封他武成君。”

  姬雪想有一时,再次问道:“子鱼为何请求武阳为封地呢?”

  “武阳就如赵国的晋阳,是燕国故都,又称下都。在燕国,除蓟城之外,数武阳城最大,土地肥沃,粮草丰盈,人口众多,内通蓟城,外接齐、赵、中山,是枢纽之地。若是谋逆,进可攻蓟城,退可背依中山、赵、齐,割城自据!”

  “如此说来,子鱼谋武阳是有远图的。”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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