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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这一信息传到大洋彼岸的美国休斯公司总部后，不少人觉得很荒唐，甚至一时传为笑柄；而香港亚洲卫星公司方面有人则说，按香港的风俗，4月5日这天是清明节，而清明节是鬼节。鬼节这天除了祭坟，最好别干其他事情。还有其他香港同胞也有反映，说最好不要在4月5日这天发射，因为好多年没给老祖宗上过坟了，想利用这个清明节，去老祖宗的坟上烧香磕头；但又很想看发射卫星。如果在4月5日这天发射，二者就会互相影响。

　　于是，关于4月5日是好天还是坏天，发射日到底选在4月5日还是4月7日，一时间在美国、加拿大和香港地区，传得沸沸扬扬，且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采访中，有人还告诉我，听说为了证明4月7日到底是好天还是坏天，中国内地有个老人在一个幽静的夜晚，特意翻出一本老皇历，戴着老花镜，将老皇历举在灯下连续查看了三遍。最后的结论是：4月7日——出师不利！而与此同时，香港也有一位老人，在一个落日的黄昏，搬出一本老皇历，躺在睡椅上，认认真真地查看了四遍。最后的结论是：4月7日——黄道吉日！

　　传说毕竟是传说。

　　我查看了当时的会议记录。其会议记录的显示是：在3月19日中午1点的中外首脑协调会上，中方提出：发射日按4月5日准备；在3月26日下午4点的中外首脑协调会上，中方又一次提出：将发射日定在4月5日；在3月28日上午10点的中外首脑协调会上，吴传竹对4月5日天气的可靠性做了明确分析后，中方再一次表明意见：先将发射日预定在4月5日；若4月5日不行，再往后顺延。

　　但亚洲卫星公司却仍然坚持在4月7日发射，其主要理由是：

　　第一，根据原协定，4月7日也是发射日；

　　第二，香港卫星通信站尚未完全建好；

　　第三，他们各方面工作计划，都是按4月7日准备的；

　　第四，4月5日是清明节，按香港的风俗，人们这天不出门。

　　为此，中方指挥部专门召开了会议。经研究，一致认为：发射日定在4月5日最好。如果对方一定要坚持4月7日发射，到时因天气问题不能发射，其后果将由对方负责！

　　会上，任新民老总说：“如果他们硬要坚持4月7日发射，我们可以冒点风险；但现在就要把话讲到前面，到时打不成，就要赔款！”按合同规定，任何一方，若因主观原因推迟一天，赔款十万美元！

　　上官世盘也强调说：“今晚就写信，坚持4月5日或4月6日发射！如果他们要4月7日发射，把任总的意见写上，明确提出要对方赔款！4月7日如果天气不好，决不发射！”

　　沈荣骏副主任最后拍板：“马上给亚星公司发份传真，内容是：根据天气预报和按原双方确认的前提，4月5日和6日好天的可能性大，7日和7日后天气可能转坏。因此，我们的意见是4月5日发射。考虑到你们的意见，可以放在6日；如果非要7日，尊重你们的意见。但由此而造成的损失和拖延，将由你们负责。至于7日以后能否发射，要根据天气条件再定。”

　　3月31日，卫星中心气象部门又对外发布了4月份逐日天气预报，仍认定4月5日和4月6日是好天，晴间多云，“发射窗口”满足最佳气象条件；4月7日至10日多云间晴，有小雨，只具备最低气象发射条件。

　　但是，直到4月1日的中外首脑协调会上，亚洲卫星公司才明确表态：他们已将发射日定在了4月7日，而且邀请的几百名外宾来西昌参观发射的请柬均已发出，所有的包机也全部定好。希望中方能谅解他们的这一难处。

　　至此，中方为顾全大局，只好被迫做出让步，将发射日定在了4月7日；但明确强调：倘若4月7日和4月7日后不能保证发射，其后果概由对方负责！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风风雨雨。

　　三十四、紧急气象会

　　这是一次事关重大的紧急气象会。

　　昨晚，“长征三号”火箭的第一级和第二级的常规燃料已经加注完毕。再过一个小时，第三级火箭的低温燃料就要加注。但“长征三号”火箭的低温燃料到底加不加注，4月7日这天都已经临近中午了，还无法确定下来。原因是要看老天爷最后的脸色，才能最后拍板。所以指挥部决定召开紧急气象会。

　　由于这天从早上到中午，中外专家们一直都被气象问题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接到开会通知后，有的只草草扒拉了几口饭，就急忙来到会场；有的实在太忙，连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匆匆赶到会场；而气象处处长吴传竹，则是到会最早的一个。

　　老吴刚坐下，翻了几下资料，就坐不住了，赶快趴到窗前看天。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座位上，身体虽然一动不动，脑子还是在不停地琢磨天气情况。

　　老吴的右边，坐的是气象专家张增正。这也是一位同老天爷较量了一辈子的老专家了，今天仍然难以保持镇静。老吴的左边，是年轻的气象处副处长李发忠。或许是好几个夜晚没睡觉了，眼里明显布满了血丝。

　　三位“神仙”坐在会场的中央，静静地等着会议的开始。虽然各自的脸上都是“阴间晴”；但每人的内心，都是“雷声滚滚”。

　　12点30分，副总指挥胡世祥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会场。一进会场，胡世祥就忘不了开玩笑：“老吴，现在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我告诉你，军中无戏言，你今天要报不准，我就送你回老家种地去！”

　　基地总设计师佟连捷笑眯眯地说：“老吴，好好报，报准了有功！”

　　任新民老总也说：“老吴，你们的预报一贯很准，但今天我希望你们的预报犯个错误！”

　　接着，航空航天部部长林宗棠、副部长孙家栋，以及指挥长曲从治等都匆匆赶到了会场。凡到会的人员，一进门，就望着坐在会场中间的吴传竹，仿佛他的面孔，就是一张天气预报表！

　　这一来，老吴就更紧张了。

　　老吴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很朴实的人。平常在穿着上从不讲究，甚至说多少还有点邋遢样。但由于今天是发射美国卫星的日子，所以他特意换了一身蓝色的毛料西装。可惜的是，也许是心情紧张，也许是过于匆忙，总之他穿了西装，却忘了系领带！

　　这个细节，胡世祥刚一落座就看见了。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一向风趣的胡世祥对老吴开起了玩笑：“老吴，你检查一下，看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老吴听胡世祥一说，以为是自己忘带什么气象资料了，一下就紧张起来，忙打开自己装满各种气象资料的手提包，翻来覆去地找。

　　胡世祥说：“别找了，你丢的东西不在包里。”

　　老吴问：“在哪里？”

　　胡世祥说：“在脖子上。”

　　老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问：“脖子上？什么东西？”

　　胡世祥说：“你先摸摸你的脖子再说。”

　　老吴摸了摸脖子，还是莫名其妙：“脖子，脖子怎么啦？”

　　胡世祥这才笑道：“领带，领带！你看看你的领带去哪儿啦？”

　　老吴低头一看，这才忍不住笑了，连连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怪老婆忘给系上了。”

　　在场的专家们一下全笑了，这一笑，会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时，国防科工委副主任沈荣骏最后一个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会场。

　　主持会议的胡世祥这才宣布：“会议开始吧！”

　　第一个发言的，就是吴传竹。

　　老吴经过刚才一番玩笑，紧张心情似乎比初进会场时轻松了许多，但仍让人感到多少还有点紧张。他站起来，扶了扶眼镜，扫了一下会场，然后指着贴在墙上的气象图，不紧不慢地说道：“今晚从7点49分到10点45分，共有三个‘发射窗口’可供选用。从‘发射窗口’来看，对今晚的发射是有利的。”

　　有人轻轻吐了一口气。

　　“但是，今天的天气很糟糕！”老吴转而说道，“根据综合资料分析，位于内蒙古西部的冷气团正南下，现已翻过秦岭进入四川，于今日早上影响到西昌。因此，今晚6点前，有积雨云；6点左右，有小阵雨；至于6点后的情况，现在还难说。”

　　“什么？还难说？！”有人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会场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骚动。有几位专家小声议论起来；指挥长曲从治和另外几位专家则起身趴在窗前，忙着抬头看天。

　　“怎么办？第三级是加注还是不加注？”胡世祥又问了一句，像是问大家，又像是问自己。

　　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第三级火箭的低温燃料能不能加注，这是发射中关键的第一步。如果第三级没有加注，后面的问题好办；但如第三级一旦加注了，除极特殊情况外，就必须要在“发射窗口”内发射。

　　指挥长曲从治用铅笔在本上匆忙地记下点什么，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吴传竹。

　　老吴看了看指挥长曲从治，又看了看副指挥长胡世祥，屁股刚抬起来，又坐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胡世祥站起来，指着吴传竹问：“老吴，你表个态，今晚8点后，天气到底能不能好转？”

　　老吴也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而后提高嗓门说道：“可以保证！”

　　胡世祥转过身，望着现场总指挥沈荣骏：“我看可以考虑加注。”

　　沈荣骏问了问另外几位气象专家的几个细节，然后说道：“我看可以下这个决心！”

　　“对，我同意！”指挥长曲从治首先表了态。

　　“怎么样？”胡世祥又问几位老总，“你们的意见？谈谈！”

　　“干！可以干！”几位老总异口同声。

　　胡世祥这才侧过身去，问身边的一位老人：“老司令员，请谈谈您的意见。”

　　有人这才注意到，老司令员侯福今天也来了。侯福去年已经退居二线，这次被请来做高级顾问。“气象是我们的专利”这句如今流行海外的话，就是几年前他拍着胸脯吹牛“吹”出去的。应该说，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气象预报如今知名度不小，与他当年的重视大有关系。近几天，气象问题同样搅得他心神不安。上午，他还迈着一双在朝鲜战场受过伤的腿，在发射场附近转了半天。他说，在他三十年的航天发射生涯中，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气象情况。

　　“我同意干。”老司令员侯福说，“但天有不测风云。今天天气特殊，等燃料加注完了后，每一步工作，一定要慎之又慎！”

　　“对！”胡世祥接着说，“‘不见鬼子不拉弦’，不到时候不点火！不管有多大压力，我们一定要咬牙顶住！既然决心已下，就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扰现场指挥！”

　　“如果到时出现小雨，也不能动摇决心！”任新民老总说。

　　“对！”沈荣骏说，“第一，我们先瞄准第一个‘发射窗口’的前沿进入程序。如果不行，再瞄准第二个‘发射窗口’。第二，第三级火箭按时加注。第三，如果天气到时出现突变，最后三十分钟口令推迟下达。总之，大家要沉着、冷静，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对，就这么干，第三级火箭可以加注！”林宗棠、刘纪原两位部长一起站了起来。

　　所有专家，也一下全站了起来，说：“好，就这么干！”

　　三十五、加注！加注！

　　下午1点30分，当加注人员进入岗位，开始对第三级火箭实施低温燃料的加注时，整个发射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在航天发射中，使用液氢液氧这种低温燃料做火箭的推进剂，这在当今强手如林的世界航天领域，除美国和欧联外，只有中国！

　　这种零下两百多摄氏度的低温燃料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加注时，受一粒沙子从一米高的空中掉在地上所产生的能量，或者头发丝摩擦所引起的静电，都有引起爆炸的可能。因使用这种低温燃料而造成箭毁人亡的，在国外不乏其例，绝大多数国家只能望而却步。

　　因此，此刻最紧张最危险的，是活跃在发射场上的火箭加注兵。如果这时你在发射场，便会看到，加注兵们个个头戴防毒面具，身穿静电防护衣，一举一动，都特别地小心翼翼，仿佛每一个步点，随时都会踩响死神布下的地雷。

　　这绝非危言耸听。液氢液氧不仅易燃易爆，而且还对人体有害。这种燃料从远地运至发射场，经一系列处理后，再加注到火箭肚子里；其间若有任何一个细小环节出现问题，必将酿成大灾大祸！

　　值得称道的是，西昌卫星发射基地有一支骁勇善战的火箭加注队伍，在过去七次卫星发射中，每次都保证了加注的顺利成功。但今天，从指挥员到每个加注队员，心里似乎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今天加注的内容和程序与过去别无二致，可加注的燃料毕竟是发射美国卫星的燃料啊！

　　更何况，从午后2点起，云层便开始涌向发射场的上空。刚到3点，又下起了毛毛雨，且远处偶尔还隐隐传来声声闷雷。所以今天的加注一开始，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显得紧张。

　　当第一声惊雷在发射场的上空轰然炸响时，发射场区的所有中外人员，一瞬间全都愣了！

　　此刻正是3点40分，发射程序已进入最后四小时准备。液氧助推剂刚刚加注完毕，液氢燃烧剂正处于紧张的加注之中。不料发射场的上空，骤然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紧接着便下起了小雨。

　　怎么办？

　　发射架上最顶端的四层工作平台已经全部打开，头顶着“亚星”的“长征三号”运载火箭的半截身子已裸露在苍穹之下。尽管雷声在一千八百米的高空滚动，但万一出现云地闪，一个惊雷落地，后果不堪设想！

　　发射站地面设备营营长曾道平，此刻急得拳头攥得嘎嘎响。这位当年的重庆知青，在发射场已度过了十五个春秋，如今依然虎气十足。当他愤怒地抬起头时，西北方向的云团正野马般奔涌而来，一阵猛烈的雷阵雨眼看就要铺天盖地。

　　曾道平几步跑到电话间，迅速拿起了电话：“喂，01！01！我是曾道平。现天气发生突变，请求关闭发射平台！”

　　“请稍等。”话筒里传来01指挥员的声音，“等我请示后立即答复！” 飞向太空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