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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婠从韦晴家离开，临出门前还看了孔俊一眼，以作警告。
罗增的办事效率不错，很快就查到了保全公司的总经理。
这个人叫严德，今年四十五岁，十三年前在C大当过保安，在案件发生后，由于安保不严，撤换了一批人，严德被送回了保全公司，也不知道走了怎么运，竟然慢慢爬到了总经理的位置。
而且在一个多星期之前，他的确来了C大。
学校需要跟保全公司重新拟定合同，有关合同工的人数，工作时限，以及薪酬待遇都要仔细商量。
他们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正好经过女浴室，就被地缚灵看见了。
萧婠跟罗增在湖边的椅子上坐着，今天周四，不少学生都在上课，湖边的人只有零星几个。
“你觉得严德就是杀人犯？”
罗增点头。
“当年他是保安，有机会闯进浴室，杀了人之后还能及时消除证据，警察没法找到人，案子才一直破不了。”
要不是地缚灵一看到凶手，立马就会陷入疯狂，说不定严德做的事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萧婠转头看着陆百川，问，“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地缚灵跟严德有仇，让她自己解决就好，跟我们没关系。”
萧婠不解，“怎么自己解决？吕卓离不开女浴室。”
清秀的男生眼神闪了闪，试探着说：
“即便吕卓离不开那里，但我们可以把严德带进去，要是能逃掉的话，就算他运气好。”
地缚灵的确想找替死鬼，不过严德这个人选却太不合格了。
本来男子身上的阳气就比女人身上的重，目标还正当壮年，即使夜里鬼魂的能力有所增强，还是无法杀了他，最多只能吓吓人。
萧婠没有拒绝罗增的提议，她皱着眉，手里攥着一片树叶，犹豫道：
“严德恐怕不会去女浴室，那里是杀人现场，他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陆百川低低笑了一声，“首先，他并不知道当年杀了的女学生成了地缚灵；其次，只要浴室里藏有证据，心虚的人就会想去毁尸灭迹，以免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被人发现。”
“证据？”
张嘴咬着女人白皙的脖颈，他好心解释：
“比如有人在柜子底下发现了老式保安制服的钮扣，十三年过去了，人的记忆肯定会有模糊，从严德行凶的手法上看，他生性多疑，心思缜密，肯定不会允许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继续存在。”
说到这个份上，萧婠要是还不懂的话，那她跟傻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保全公司什么时候签订合同？”
之前的步骤是考察磋商，真正签合同的日子应该就在最近，否则学校安保跟不上，恐怕会闹出大乱子。
毕竟现在网络媒体这么发达，什么事情都压不下去，学校肯定会重视这一块。
罗增扶了扶眼睛，慢吞吞说：
“下周二。”
C大老校区的风景不错，有许多民国时期的建筑，绿化也好，有些人经常会在这里散步。
严德刚吃完饭，他还喝了点酒，在湖边慢慢走着。
前面有一对小情侣，说话的声音挺大，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真没骗你，昨晚上我在女浴室里看到了一枚钮扣，是老式保安制服的扣子，上学期我开了一家淘宝店，特地去找了这种复古的东西。”
“肯定是你看错了，学校聘用的保安都是男人，钮扣不可能掉在女浴室里。”
女人不满的反驳，“没看错，除了钮扣之外，柜子底下好像还有别的东西，不过那下面太脏，我就没碰。”
严德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今天气温很高，但他身上却冒出了一层冷汗。
女浴室，老式钮扣，柜子底下。
这几个词语拼接在一起，唤醒了严德埋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用颤抖发麻的手把领带扯松了点，自言自语：
“不可能的，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当时肯定没有落下东西......”
嘴上虽然这么说，严德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深。
正如陆百川说的，像他这种能将犯罪现场的存留痕迹全都抹去的人，本就十分多疑，现在听到了女生的话，恨不得马上回去看看，确定到底有没有证据遗留下来。
别人不知道，但严德心里清楚的很，警方对他的通缉令一直没有撤下去，毕竟闹出了一条人命，肯定会有人继续关注。
深吸了一口气，严德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坐在椅子上，眯眼看着女浴室的方向。
他对C大校园已经熟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年刚从村里出来，严德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就是在保全公司当保安，他被派到了大学里面，工作比别的同事轻松，而且没有什么危险性。
不过即使这样，他依旧不满足，毕竟保安每个月拿到手的钱实在是太少了，他还得把钱寄回家，养老婆孩子。
在蓉市呆了这么久，他连一个女人都没碰过。
同一批的保安有些还没结婚，去了某些特殊的场所解决生理问题，但严德不喜欢那里的女人。
他看着鲜嫩漂亮的女学生，心里像是破了个窟窿似的，一股股毒水涌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吕卓出现了。
会计所的工作本就比别的地方要忙碌很多，即使是实习生也没有多少空闲，吕卓长得漂亮，每天又是最晚回学校的一批人，很快就被严德记住了。
吕卓从来不跟学校里的保安搭话，严德觉得她看不起自己，心里更恨。
暗中监视着女人的生活，他发现吕卓很爱干净，无论回来的多晚都会去女浴室洗澡。
那个时间段，浴室除了看门的聋子之外，几乎没有学生了。
严德的呼吸陡然急促，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好像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记得血也是这种滋味。
当菜刀劈砍着女人的身体，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他已经被激动的情绪控制了，竟然没觉得害怕，那时他非常兴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掩盖住劈剁的声音。
脑海中不断浮现起当年的画面，只要有人从湖边经过，就会发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就连眼神都浑浊的令人作呕。
萧婠跟罗增绕了一圈，站在教学楼的阳台上看着严德。
“你觉得他晚上会去女浴室吗？”
罗增的表情很冷漠，他说，“我不知道。”
余光打量着他的神态，萧婠觉得很奇怪，她之所以会插手此事，是不希望地缚灵冲着无辜的校友下手。
那罗增呢，他又有什么目的？
两人约好晚上的女浴室附近见面，大概是进去洗澡的人太多了，吕卓的鬼魂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低头看了看手机，马上就到十点了。
看门的阿姨打了个呵欠，明显有些困了。
进浴室的人越来越少，等到浴室锁门后，萧婠跟罗增躲到灌木丛里，即使大腿胳膊上被蚊子咬了许多包，她也一声不吭。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严德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男人手里没有钥匙，想要进去，不能走正门，必须想其他的办法。
浴室二楼并不算高，夏天本来就闷热，为了透气，铝合金窗也就没有关上。
严德到底是保安出身，身手比起普通人要灵活，他踩着空调外机，直接上了二楼，顺着窗子爬了进去。
萧婠躲在灌木丛后面，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
浴室里面的那只地缚灵，给她带来了非常大的阴影，万一脑子不清醒，直接攻击她怎么办？
正在这档口，罗增也学着严德，两手按着空调外机往上爬。
萧婠没办法，只能跟上去，陆百川看着女人笨拙的动作，不止没有爬上去，蹭了一身灰，索性将人打横抱起，直接飘进二楼。
这么作弊的方法罗增又不是看不见，怨念的看了萧婠一眼，他也不敢抱怨，毕竟鬼王可是他惹不起的。
今天中午跟萧婠假装男女朋友，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浓稠的杀意包裹住，现在哪还敢招惹陆百川？
关门之后，浴室的电闸就会被拉下来，萧婠以前经常来女浴室洗澡，也知道电闸的位置。
不过严德还在这里，要是开灯的话，就会把他们两个给暴露了。
默默地放弃了这个想法，陆百川耳朵动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他在一楼。”
如果说严德真是杀了吕卓的凶手，地缚灵见了他势必会陷入疯狂，从而不会针对她跟罗增。
心里暗暗祈祷，萧婠掌心冒出冷汗。
突然，陆百川拉着她的手。
鬼魂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凉气不断打在她身上，萧婠本来应该觉得害怕，现在竟无比安心。
他们尽量放轻脚步声，萧婠往抻头往更衣室看，发现里面隐隐有手电筒的亮光。
在这里，严德根本不怕暴露，毕竟女浴室里根本没装摄像头。
刺目晃眼的亮光中，萧绾突然瞥到一张森白的脸，不是吕卓还能有谁？
地缚灵就站在严德身后，目光冰冷的看着男人的动作。
一般而言，没开阴阳眼的人是看不见鬼魂的，但浴室已经成了地缚灵的老巢，她自身的力量可以影响别人的感知。
正在翻找东西的严德突然觉得浑身一冷，他身体突然僵了下，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发紧，根本不敢回头。
蓉市的气温本来就不低，夏天的夜晚更是能将人热的满身是汗。
此刻他反常的觉得冷，自己好像掉进了冷窖，被那股凉气冻住了手脚，一动也不能动。
严德强忍着身体的异常，慢慢回过头，在看到吕卓那张疤痕满布正在淌血的脸时，忍不住尖叫一声。
不过男人的反应很快，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声音传出去。
其实严德多虑了。
浴室被地缚灵的“场”给包裹住，就像另外的小世界一样，里面的声音不会传出去，外面的声音也不能传进来。
换一种通俗的说法，这是鬼打墙。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装神弄鬼，是你把我骗进来的对不对！”
即使严德十分愤怒，但他依旧不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
毕竟在普通人眼里，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而吕卓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有人得知了事情真相，故意想要吓唬他而已。
严德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将自己当年杀人的事情说出来，以免被人用录音笔录下来。
“装作”吕卓的人并没有开口，反而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嘴角因为沾满了鲜血，呈现出浓郁的殷红色。
女鬼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一把掐住了严德的脖子。
明明是个将近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在这里却根本不能跟地缚灵的力量抗衡。
他握着的手电筒摔了下去，骨碌骨碌滚远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萧婠能看见吕卓离地的双脚，身上的血迹将那件睡衣都给打湿了。
严德怎么会把这样的鬼看作人？
喉间发出嗬嗬的响声，严德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血腥味不断钻进鼻子里。
突然，他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他”躺在地上，双手被皮带绑住，嘴也被堵了起来，根本发不出声音。
身上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即使严德是个男人，也能察觉出疼痛的来源，“他”好像是被人强.奸了。
顾不得心里的惊恐，严德打量着周围，赫然发现这里的场景十分眼熟。
发黄的瓷砖，昏暗的灯光，以及刷着蓝漆的柜子，周围充斥着积水特有的潮气。
这是十三年前还没翻新过的老浴室。
严德对这里十分熟悉，毕竟他曾经在这里杀过人，为了不坐牢，他还特地消除了所有的证据。
严德想要挣扎，但他四肢被绑缚住，只能像无脊椎动物一样，慢慢挪动。
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他”视线中突然多了个人，这个人长得十分高大，脸上没有皱纹，赫然是年轻时的自己！
“严德”赤.裸着上身，嘴角挂着狞笑，右手拿着一把菜刀。
十几年前刀具管制还没有这么严格，他把菜刀藏在宿舍里，也没有人发现。
“严德”拉着他的脚踝，用力砍下来。
剧烈难忍的疼痛差不点让他昏过去，殷红的鲜血流淌在地上，受伤的人想逃，却根本跑不快。
劈砍的时候，堵着嘴的布团突然掉了出来，绑住双手的皮带也断了，有一块崩到了柜子底下，严德之所以会偷偷进来，就是为了将这块皮带拿走。，
但还没等销毁证据，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四肢、身体都被切成了一块一块，偏偏意识还是清醒的。
“吕卓，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不该杀你！”
从杀人犯调换成了受害者的角色，严德彻底感受到了那种无与伦比的惊恐。
他知道普通人根本没有这么可怕的能力。
吕卓的鬼魂真的来找他了！
萧婠被眼前的场景吓的两腿发软，要不是陆百川扶着，现在恐怕已经摔在地上了。
“这是当年发生过的场景。”
罗增突然开口了，他站在原地，好像根本不害怕，和最开始那个胆小的男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百川身上的阴气涌动，问，“你到底是谁？”
罗增笑了笑，转头看着萧绾，“前几天我带你去过档案馆，你记不记得吕卓的家庭成员，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弟弟。
十三年前姐姐出了事，我爸神情恍惚，在马路上被人撞死，我妈也改嫁了，我的继父姓罗。”
萧婠恍然大悟，她说这人为什么要对地缚灵的事情这么上心，原来吕卓是他的亲姐姐，而且整个家庭也因为杀人犯而支离破碎，罗增怎能不恨？
此刻严德也从幻境中抽离出来。
他浑身发抖，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黑暗中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一股骚味儿在室内弥漫，原来是严德吓得失禁了。
地缚灵已经松开手，男人就跟破布袋子一样，软软的倒在地上。
“吕卓，你放了我吧，求求你，我给你磕头。”
严德好不容易才在保全公司当上总经理，过着以前梦寐以求的日子，要是这一切突然消失，他这么多年的心血也就付之东流了。
罗增把录音笔揣在兜里，顺着原路往回走。
反正已经有了证据，十三年前的命案也能告破，留在这里也就没用了。
被陆百川抱着从窗户离开了浴室，罗增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我去网吧包宿，先走了。”
即使萧婠是个女人，罗增也不担心她遇到危险，有鬼王呆在她身边，万一真有心怀不轨的人打她的主意，最后倒霉的肯定是别人。
“开了阴阳眼的人阴气都比别人重，记得离后街那家丧葬铺远一点，那家老板害死了很多人。”
脚步一顿，罗增突然转过头，说：
“你知道姐姐为什么痛恨宗圆吗？”
想起地缚灵在女老师身上又啃又咬的画面，萧婠忍不住皱起眉，按说宗圆不是合格的替死鬼，即使是同届的同学，吕卓也不该找上她。
“那天晚上，女浴室里除了我姐姐，还有宗圆，她认出了严德，但离开时并没有报警，也没有跟被人提起过这件事。”
罗增没说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最后看了萧婠一眼，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萧婠也不好去韦晴家打扰，索性直接去校外找了家酒店，开了房。
等天亮后，她直接回了新房，没过几天，刷微博的时候就看到当年的杀人犯落网了。
即使打了马赛克，从轮廓身形都能辨认出严德的身份。
萧婠泡了杯柠檬水，问陆百川。
“现在严德没死，也没有人代替吕卓在浴室里当地缚灵，她还会继续找替死鬼吗？”
狭长的凤眼一扫，他脸上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不会了，大仇得报，吕卓身上的执念已经消失，这些年她之所以被困在浴室里，成为地缚灵，就是因为想要找到凶手，如今严德已经伏法，她手上没有沾过人命，再过几天就该去投胎了。”
听到这话，萧婠松了一口气。
吕卓才是整件事里面最无辜的人，现在能去投胎，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走到厨房里，萧婠炒了蛋炒饭，坐在沙发上慢慢吃。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是韦晴打来的。
“婠婠，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小表弟左手臂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表舅把金身拿回家了？”
韦晴咕哝道，“可不是，那金甲神挑剔的很，镀金的不行，空心的也不行，必须得要纯金的，没办法，表舅跟表舅妈把买房的钱拿出来，塑了金像回来。”
想起白白胖胖的汪紫，萧婠不厚道地笑出声。
像这种摔了神像还用双面胶沾起来的熊孩子，现在身体好了，免不了被一顿胖揍，估计金甲神还乐见其成呢。
“对了，你跟孔俊怎么样了。”
“挺好的，他还要带我去见家长。”
萧婠的脸色古怪，孔俊本来就是妖精，去见家长的话，见什么？鸟吗？
“就算谈恋爱，也不能太傻了，知道吗？”
韦晴不在乎的说，“他不可能骗我。”
“为什么不可能？”
话筒那端压低了声音，“婠婠，我告诉你一件事，孔俊他、他不是人。”
萧婠愕然，没想到韦晴已经知道了男朋友的身份，竟然还没分手。
“我看出来了，所以才提醒你，不过妖的寿命很长，而你是人，根本可不能永远在一起。”
韦晴说，“他把内丹给我吃了，寿命分了我一半。”
手一抖，萧婠差不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妖怪的内丹就相当于他们的半条命，没了这东西虽然不会死，但修为也会停滞不前。
孔俊明明可以继续修炼，但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以后只能跟韦晴一起，多活个一百多年，除了寿命延长，保持人形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能力。 诡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