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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不是没有见过海。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片大海和他以前见过的大海完全是不一样的。
这片海滩上，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味，无论是翻着肚皮的死鱼，还是堆积如山的贝壳残骸。
就连这里的风，都夹杂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船厂。
船厂的位置非常偏僻，就建造在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海湾之中，海湾的两边都是凸起的礁石，那些礁石几乎将这个废弃船厂三面环抱，如果不是地图上还有个定位，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废弃船厂。
唐弈然站在一块比较高的礁石上，才勉强搜索到了两格信号，他试着搜索了一下这家船厂的信息，在网页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的介绍。
建造于2000年，第一艘船在船厂开工，五年过去了，首船尚未下水，船厂就因为航运市场的恶化而被废弃。
除了这个造船厂被遗留在了这里，在海湾的中心位置和两侧，还有一大片废弃船支。
唐弈然感叹了一声，“他倒是会打算，把人搬到这种地方来犯案，能找得到他才怪！”
天空中，不断有海鸟在他们的头顶盘旋鸣叫。
抬眼看是海鸟，可单看地上的影子，更像是等待食物的秃鹫。
这里的道路很不平坦，海湾的正中心，停泊着一艘废船。
三个人站在底下仰头观望。
“这应该就是这个废弃船厂制造出的首船吧……”
白檀粗略地观察了一下，“首桅，主桅和舱口盖都没来得及装。”
大家沿着陡峭的简易斜梯爬上了甲板，货舱的开口很大，甲板的四周也没有装上围栏，经过了四五年的搁置，当初的钢板没有经过预处理，到处都是锈迹斑斑。
厚重的乌云自海平面上空压了过来，唐弈然看了一眼天空，有些无奈。
“又下雨？林鹤我真是服了你了，走到哪儿下到哪儿……”
白檀却在此时摇了摇头，“空气中没有龙腥味，传送阵法一下子把我们传送太远，龙并没有跟过来，这次你可别误会他了，这天，是真的要下雨，和龙无关。”
当地的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会下大暴雨。
为了确定白檀的说法，唐弈然还特地搜了搜天气预报，“岂止是大暴雨，今儿个有台风！要不咱们先回去？等台风过了再来？”
林鹤看了一眼远处的传送阵法，“不行，来的时候李邈跟我说过，那些活性物质全部用来绘制这个传送阵法了，回去之后这个阵法就废了，想要来，还得重新画一个。”
再说了，一天没抓到剥皮者，所有人都不安心。
远处的海平面颜色渐渐变深，海风比之前他们刚到的时候更加猛烈了。
海浪从不远处被风推送而来，一浪盖过一浪，足以把人掀翻。
那些在海滩上散开的泡沫，把海底越发浓烈的咸腥味带到了空气中。
“先进去避一避吧，船厂既然造在这里，就说明这是个天然的避风港。”林鹤这会儿说话的声音很大，大部分都被风盖过了，其他人很难听清楚，他就只能比划手势。
海湾的两侧也有很多废弃船支，虽然它们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看上去破败不堪，但至少没有散架，这就说明这个地方在飓风来临的时候还是比较安全的。
“到船厂里面！”林鹤指着船厂的方向。
大家纷纷跳下甲板，跑向废弃船厂内部。
这个地方早就断电了，天一暗下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听唐弈然这么说，白檀随即像哆啦A梦似的，从包里拿出了几支蜡烛，看得唐弈然眼睛都直了。
“你连蜡烛都带了？准备这么充分啊……”
白檀把蜡烛放在不透风的角落里点燃，“也不算是特意带来照明的，最近我在尝试用另一种方式储存气味，所以做了些用来安神的香薰蜡烛。”
唐弈然一屁股坐了下来，此刻，外面已经暴雨如注了。
“也好，这种状况下，大家确实需要安个神，外面大风大雨搞的我有点紧张。”
他们三个人现在正在废弃船厂中躲避飓风，这间船厂建造在一大块礁石之上，应该非常稳固。
从船厂内向外看，在一片密集的雨幕之中，那些被废弃的船支正在狂风中飘摇着，大部分都断了桅杆。
这里最大的一艘船，就要属停泊在船厂外的那艘至今没有建造完毕的船。
这艘船其实非常稳固，坚实厚重的铁板足以抵御风浪，只可惜造了一大半就半途而废了。
眼下船厂是没有门的，船厂下面就是海，门口的地面向内凹陷了一部分，那艘没有建造完毕的船有一半在船厂里，一半在水里。
他们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区域点燃蜡烛，外面暴风骤雨，围坐在蜡烛周围的人心中却一片平静。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知道台风来了，明明知道这个地方已经被废弃很久，看似牢固，但最终能不能抵御飓风还要看大家的造化，明明知道大家的处境十分危险，但是你闻着那蜡烛的香味，就发现自己根本紧张不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安神。
即便是刀架到脖子上，所有人也依旧淡然，丝毫不觉得紧张。
这香薰蜡烛的功效，好到过分……
直到暴雨被风吹着，斜斜地打进船厂里，直到他们头顶的钢架发出松动的声音，所有人除了互相对视，依旧不觉得安然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妥。
直到飓风袭来的那一刻，连地面都在晃动。
林鹤这才一脸平静地开了口，“地面在晃。”
唐弈然淡然地看了白檀一眼，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嗯。”
林鹤稍稍皱了皱眉头，又看着白檀道：“船厂估计承受不住这次的飓风了，马上就要塌了。”
白檀同样点了点头，安神安到放弃治疗的样子，满不在乎道，“我知道。”
“那我们不该换个地方吗？我觉得地板就要裂开了，船厂的下面是海……”
这家船厂是悬空建造在礁石侧面的，为了让造好的船更方便出海，底下特地预留了位置，一旦船厂被飓风吹坏，他们三个人都会掉到海里去的。
“你们会游泳吗？”
外面已经一片狼藉，宛如世界末日，海浪排山倒海而来，可船厂里，三人之间的气氛却依旧是雷打不动的那种……
“不会。”白檀回答道，“即便会游泳，掉到这么恶劣的海里，也命不久矣了吧……”
唐弈然又翻了个身，身子底下的地板发出了轻微的断裂声，“我们该换个地方了吧。”
从始至终，三个人对话的语气都是出奇地平静，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会激动半分。
“那撤吧，这个船厂大概还能再撑个一分钟，我们躲到船舱里去。”
林鹤说着，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白檀和唐弈然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慢腾腾地往废弃船支的方向挪去。
头顶上，船厂的顶棚哗啦一声，被飓风吹开，一部分被吹走，另一部分直接塌陷下来，“砰！”
一大块钢板就这么落在了他们的面前，一下子盖住了那支安神的蜡烛。
蜡烛当场熄灭……
众人的神色上一秒还是无比平静，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和死神擦肩而过。
可下一秒，蜡烛熄灭，气味消失，所有人才猛地一惊，一阵鸡皮疙瘩从后背蔓延到手臂。
船厂要塌陷了，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跑！”
三个让你这才有了紧张的感觉，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真是越想越后怕，如果蜡烛没有被砸灭，他们仨大概还慢吞吞地逃命呢。
恐惧伴随着风浪朝着他们拍来，置身于狂风之中，几乎让所有人窒息。
停泊在海湾中的废弃船支在大风大浪中剧烈晃动着，歪歪斜斜地靠在一起，随着巨浪不断沉浮，撞击，而后毁灭。
雷声震耳欲聋，在一道刺眼的强光过后，猛地劈在了船厂旁边的礁石上。
地面开始开裂，他们三个人朝着那艘未完成的巨船甲板飞奔而去，脚下的地面塌陷的瞬间，林鹤纵身一跃，跳上了甲板，而白檀则因为没能跑上甲板而向下坠落，幸好林鹤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一旁的唐弈然在跳上甲板后，也趴在甲板上帮忙。
两个人合力将白檀拉上了甲板，此时，巨轮和船厂之间相连的巨大锁链随着船厂的塌陷而松开。
船体被海浪推动着向外移动，好在船底和船舱部分的施工早已完成，船能够浮在水面之上不会下沉。
跳上甲板后的唐弈然惊魂未定，“你那蜡烛安神安过头了吧！”
白檀的手臂有些擦伤，这会儿风浪和暴雨哗啦啦地落在甲板上，所有人都湿透了。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谁知道蜡烛的安神效果会这么好！”
现在他们的处境并不安全，他们脚下的这艘船还没有完工，一旦船支被风浪卷出海湾，他们依旧会葬身海底。
而且目前甲板的侧面还没来得及装上扶栏，船支在海中颠簸，一旦他们没有抓稳，很可能掉到海里…… 天命调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