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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的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让林鹤心里发毛。
他尽量调整呼吸，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紧张。
老人家还在在他的耳边继续讲述的当年的那段往事，似乎并不理会林鹤有没有在听，她只是单纯地在倾诉。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那天晚上，厂家的人联系了所有的村民，说要给大家一大笔补偿来平息这段恩怨，他们把村民全都召集到罐头厂开会，没收了大家的手机，然后把大门锁死，一把火，烧死了所有人……大火烧了几个小时，连钢板都烧黑了。”
她在讲这些的时候，语速很慢，声音沙哑不堪。
林鹤则是坐在一旁，重新打量起周围。
他在来的时候远远地见过那厂房，蓝色的钢板房顶，虽然有些老旧了，但是颜色依旧很鲜明，根本不像是那个老婆婆说的那样，钢板焦黑。
那么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要么是他刚才看到的看色钢板屋顶的厂房，是他的幻觉，要么，是老婆婆说的是假话。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林鹤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大好，他努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鼻子上。
这下闻到了。
那老婆婆的身上一股焦味……
林鹤没有直接抬头看他，而是稍微偏转了一下视线，用余光打量。
这会儿他看清楚了，老婆婆择的菜，根本就不是什么野菜，而是一根根焦黑的手指头。
老婆婆从坐在他旁边开始，就一直在择菜似的，择着焦黑的手指头。
手指头被掰断时，发出清脆的，类似于蒜苗被掐断的声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头转到一边，却看到这片荒地的草丛中，遍布着那些焦黑的手指头。
它们就像是雨后蘑菇一般，从泥土里拱出来，指尖向上，有的舒展，有的握拳，关节与关节之间，僵硬扭曲到了极点。
现在他猜到了，这片荒芜的果园，就是那些被烧死的人的埋尸地！
“我们这个地方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所以直到所有人都被烧死，都没有人报警，后来厂房被打开的时候，地上全是焦糊糊的死人，那黑心的厂家就用板车，一车车地把尸体运出来，埋在果园里……”
林鹤一边假装在认真听，一边朝着旁边挪了挪。
“你猜怎么着？仅仅三天，那些原本都已经结果的橘子树，全部枯萎了。”
老婆婆说着，便一脸悲哀地看着脚下的土地，“这片果园就此慌了，种什么都活不了……厂家的人也觉得害怕了，就把这块地方废弃了，逃得远远的……”
这是一个充斥着无数人的悲哀和怨气的故事。
林鹤也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不去投胎？”
在意识到林鹤已经看穿她的身份后，那老妇人缓缓地抬起头来，转向林鹤，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面容。
她没有头发，皮肤焦黑，五官像是融化般地扭曲在一起。
经过烈火的灼烧，她的躯体“缩水”不小，全身上下弥漫着焦黑的气味。
因为离得太近了，林鹤甚至能看到她身上冒出的屡缕缕烟气，混沌中夹杂着绝望。
也许你并不了解，绝望的味道跟香水一样，是分层次的。
前调是一点心酸，两滴眼泪。
中调断肠三分，窒息半两，血液倒流回胸腔，烈火焚尽希望。
尾调徒留遍地枯骨和无尽黑暗。
“投胎？”老婆婆的笑声越发阴沉了起来，“年轻人，像我们这种死于非命的人，是投不了胎的……”
她的话音刚落，焦黑的手指瞬间掐住了林鹤的脖子，老婆婆的双眼变得猩红起来，她说话的时候，林鹤甚至能看清她的嘴，那里面没有牙齿，没有舌头，只有一片空洞。
“唯一离开这里的方式，是找替身。”
老婆婆逐渐收拢手指，林鹤被她掐住，一时间竟然无法呼吸了……
就在他被掐地即将气绝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一阵劲风擦着自己的头皮掠过。
那风中夹杂着十足的霸气，令鬼怪发自内心地害怕着那个人，被恐惧包围的厉鬼努力睁开粘连在一起的眼皮。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人，身形波动了一下，立马就原地消散了。
此时，林鹤才从窒息中逐渐缓过神来。他捂着自已的脖子，脸还是通红的状态。等到气息平稳后，这才抬眼看向那个人。
荆万清！
战神他老人家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张依依那小丫头也在这里。
“谢谢您刚才救了我。”林鹤道。
荆老前辈背过双手，眼风从林鹤身上扫过，“举手之劳。”
是的，面对为此怨气十足的厉鬼，老前辈只是扫了一道掌风过来，就轻轻松松解决了，确实是举手之劳。
当年他以一人之力抵挡入侵香市万千魍魉鬼魅的时候，可比刚才麻烦多了。
张依依眼看着林鹤安全了，自己也藏不住了，她立刻朝着林鹤飞奔而来，“太险了刚才！林鹤哥哥，你怎么一个人来这种鬼地方，如果不是我偷偷跟来，后果不堪设想！”
小孩子的感情都比较真实直白，紧张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现在看到林鹤安然无恙，总算是放下了心。
张依依说话的时候，两根羊角辫左右晃荡着，发尾处用红绳绑住，看上去灵动又俏皮，“幸好我偷偷跟来了。”
林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这才注意到荆万清老前辈又消失不见了。
他并不清楚张家的人是如何使唤得了这么一位大人物的，居然能让老战神亲自出马成为暗卫，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一个小丫头。
“也要谢谢你，把荆老前辈带来救了我一命。但是下次不准连招呼都不打就悄悄跟来了，这里很危险……”
不等林鹤把话说完，张依依连忙打断，“我有荆爷爷保护，谁也伤不了我，林鹤哥哥，你就别担心了。”
这是大实话，连林鹤都不得不承认，老爷子是个极其逆天的存在。
“那……我们一起进去吗？”林依依指了指不远处被空置了多年的焦黑厂房，她现在有些兴奋，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一直以来她都被张青帝保护地很好，她现在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林鹤拿她没办法，只能带着她一起进入了那栋四处焦黑的房子。
屋子里四处弥漫着焦糊的味道，即便过了二十几年，这些味道也没有消散而去。
张依依拉着林鹤走进厂房里，朝着四处寻找张望着，“所以，林鹤哥哥，咱们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的？”
林鹤知道这小丫头的好奇心比较重，于是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被害者临死前说过，凶手剥皮的地方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而且最为奇怪的地方是，受害者说那个地方能听到海浪声。”
张依依紧紧地皱着眉头，“晋城哪里来的海？他怎么这么确定就是海浪声？”
“因为海边的空气闻上去是咸腥的，这种气味非常浓郁，连一般的人也能明显的感觉得到。他当时很确定地告诉我那是海浪声，甚至还有海鸟的声音。”
林鹤粗略搜索了一下周围，厂房内的设备都还在，只是全都变成了焦黑的颜色。
这个地方除了黑色，甚至没有其他别的颜色了。
“林鹤哥哥，看这里。”张依依指着前方的地面，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只见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形，其余地方都是焦黑色，只有这个地方特别突兀。这是因为大火焚烧的时候，那些受害者就躺倒在这里。
“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张依依说着，转脸看向林鹤，这才发现，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林鹤忽然消失了。
“林鹤哥哥？”张依依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她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喃喃：“不会又被鬼着拉走了吧……”
此刻的林鹤，就站在人形地面的前方，当他转头想跟张依依说话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
他顿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不会是小丫头乱跑，走丢了吧。
他在那些庞大，陌生的黑色机器间穿梭着，来回寻找张依依的身影。
“咚咚咚......”
林鹤听到了一阵敲击声。
“依依，这里可不是玩捉迷藏的地方。”
“咚咚咚......”敲击声再次响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在和他开玩笑。
林鹤绕着那些机器搜寻着，每当他不知道声音来自哪里的时候，敲击声总是会再次响起，仿佛在引导他前往正确的方向。
终于，他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那声音从一个巨大的黑色罐子里传来。
“依依？是不是你？”
“咚咚咚......”又是三下表示肯定的敲击声。
“你被困在这里面了吗？”林鹤把耳朵贴近罐子，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回答声：“是我，林鹤哥哥救我！”
林鹤迅速拧了一下阀门，第一下没能拧得开，阀门上的铁锈碎屑沾了他一手。
他咬紧牙关，继续拧了第二次，这一次，那罐子的阀门终于被打开了…… 天命调香师